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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荫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金光闪烁。
四周异常安静,似乎有风声飒飒,拂过树枝,哗啦啦作响。这是哪里,他慢慢扭过头,墙壁雪白,没有蜘蛛网……
这不是家。
想到“家”这个词,他突然狠狠抽搐一下。一个人惊喜地叫起来,“醒了醒了!”然后门推开,一群穿着白衣的陌生人包围了他,你叫什么名字,有个人问他,你——
他怔怔地看着每一张面孔,大同小异。身体异常疲惫,铺天盖地的酸和疼,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想问他们,你们是谁,我又是谁……吃力地张开嘴唇,几次之后,终于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
“不……”
大脑空白一片,支离破碎的片段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他好像在一个大房子里,空旷、寂静,一只手抚摸他的身体。他害怕,哭叫,没有人来拯救他。他躺在地上,有个人拍他的脸。他坐在公园里,花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要吃冰淇淋吗?”……
“不。”
十四
叶之荫的情况好起来,是在醒来后第二天。
躺在病床上,叶之澜握着哥哥的手,眼睛下面好大一片乌青。
“大哥。”
“我没事……”
叶之澜张张嘴,赶紧闭上,叶之荫的眼睛很黑,沉沉的像一汪冻住的湖水,“这个样子,倒是舒服一点。”
叶之澜道,“你别胡思乱想。”
“我认认真真地想事情,并没有胡思乱想。”叶之荫很虚弱,但看着弟弟的目光异常温柔,“你累了,回去休息。”
“我不累。”叶之澜抽出纸巾擤鼻涕,“我守着你。”
“傻。”叶之荫淡淡笑了,“你守不了我一辈子。”
叶之澜晃晃头,咬着嘴唇,将视线移向摆在床头的一束白色百合。
刚刚苏醒过来的前几个小时,叶之荫失忆一样,问什么话,都只会答一个“不”字。叶家人吓坏了。林慕泣不成声,被叶之澜派人扶着送回家中。叶绍华气得要命,但叶之澜动过手了,总不好在医院里第二次闹得天翻地覆。老爷子只恨自己瞎了眼,可现在说什么也无计可施,医生讲叶之荫有可能大脑受了刺激,也许很快就好,也许一直都这样痴痴呆呆的,智力退化成三四岁的幼儿。
傻了的话,我们养得起。叶绍华丢下这句话,撑不住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叶之澜一辈子没流过那么多眼泪,眼睛红肿成桃子。好在不久后叶之荫神智逐步清醒,他认出了父亲和弟弟,抓着叶之澜的手,虚弱地问道,“母亲呢……”
“在家里。”叶之澜顾不得一群大夫盯着,泣不成声。叶之荫点点头,叹气道,“我真是不孝啊……”
……
“你好好养着,研究所别去了。”
叶之荫摇头,“我没大事。”
“怎么没有!”叶之澜紧紧握住哥哥冰冷的手,“你——”他脸色铁青,“总之医生说你,说你要好好疗养。等出院了我陪你去国外待一阵,你想去哪里?欧洲?加拿大?去看枫叶的话,京都?”
“我哪里都不去。”叶之荫道,“我的项目……”
“别管什么项目了!”叶之澜感觉自己正在失控的边缘,“你好好的,你身体好好,什么项目……”他痛苦地注视着叶之荫清瘦蜡黄的脸,“我们家不缺钱,我养你,你好好的……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他抱着那只手哭起来。他不愿意流泪,但是他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叶之荫手足无措地看着弟弟,许久,他抬起打着点滴的手,缓缓地按在叶之澜的头发上。
“你是大人,不能哭。”
“我不哭,我就是有点,外面风大。”叶之澜转开头,拿起空调遥控器,“天气太怪了。你不是喜欢收集邮票什么的?那就去瑞士——”
叶之荫轻声道,“我到底怎么了?”
叶之澜一顿,“你胃出血。”
“原来如此。”叶之荫挪动胳膊,很释然地叹息,“难怪最近总是吃不下饭。”
“所以,等你出院了,我找最好的厨子给你做你喜欢的。”叶之澜笑的极其勉强,“这两天胃还没好,哥哥……”
“我不饿。”
“嗯。”叶之澜怔忪,“那就好。”
到第五天,叶之荫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叶之澜走进病房,发现他正盯着窗外的树冠发呆。
“大哥。”
叶之荫回过脸,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叶之澜字斟句酌,“不开心吗。”
“没有。”叶之荫道,“我在想……这棵树长的真是茂盛。”
叶之澜道,“别想那么多。”
叶之荫“扑哧”笑了,“不想事情,坐在这里很无聊。”
“我陪你说话吧。”说着,坐到病床上,“你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阿澜。”
“什么?”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吧。”
“哥!”叶之澜蹭地站起来,“你怎么这样说自己,别听许……姓许的胡说八道!”
叶之荫摇了摇头,手指拨弄另一只手背上的针头,“我都没什么话题和你聊天。”
“哪有啊,我们在一起——”
“我病了这一回,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叶之澜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同事打电话来说,实验的结果很好。”
“那就好。”叶之荫嘴角绽开一个笑容,“我U盘里还有几篇论文,拿去院里,给贺明。”
“好。”
“然后,”叶之荫垂下头,刘海遮住眼睛,“阿澜。”
叶之澜坐在他身边,轻柔地按住他的胳膊,“我在这里。”
“我想起来很多事。”他说,突然变得非常疲惫,“大梦初醒——你明白这种感觉么?”
叶之澜惊恐道,“你,你别乱琢磨了,我……”
“我真没事。”叶之荫把被子拉高一点,“许天奇呢?”
“他爱死不死,王八蛋死有余辜——”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十五
“许天奇……”叶之澜愣住了,“他没脸来看你。”
许天奇被叶之澜暴打之后,闻讯而来的肖阳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你怎么搞的啊,”肖阳的日子也不好过,检查报告写的绞尽脑汁,家里老头勒令他全部手写,他差点一口血呕死在书桌前,“不是才买了房?”
“完了,都完了。”许天奇嘴角青肿,“我和叶之澜,算是他妈的彻底完了。”
肖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中午,他同事打电话说他昏倒了,我就去医院找他。”
“那不挺好的,后来怎么会——”
“他和他同事在一起,刚抽了血。那是个alpha,温柔,和气,戴着眼镜。他们所里的,他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肖阳小心地把住方向盘,“你吃醋了?”
许天奇闭着眼一声不吭。他死死握着拳头,突然就往脑袋上猛砸。肖阳一个急刹车,将车慢慢开到路边,然后按住暴起的铁哥们,骂道,“老大不小,发什么疯!”
“我混蛋……”许天奇奋力挣开肖阳的桎梏,“我不是人……”
他抱着头,呜呜地喊着,“我,我不是个东西,我他妈,我把自己的孩子,孩子……”
刚刚,医生宣布结果的那刻,肖阳也在现场。他低下头,“这个,这种事情……”
“我对他动手了,下午,他在医院里抽了血,要多等几分钟,多等几分钟化验结果就出来了……”
“他身上有alpha的味道,他看着那个人笑——”许天奇咬住自己的手,血流出来,殷红的,与那张床垫上的一模一样,“是我害的他……我有病!我他妈有病!”
他拼命地捶打自己,用那只流血的手。肖阳默默地点起一颗烟,于事无补,他想,这次,这个错误……
许天奇最初遇到叶之荫,流露出追求的意思,肖阳就表示反对。
“别招惹他,那个人脾气古怪。”他劝告同僚兼发小,“你们不是一路人。”
可鸡血上头的许天奇哪里听得进去。他精神抖擞地四处打探叶之荫的各种琐事,最后信心满满地找到顶头上司,要求领导帮他牵线搭桥。
肖阳当时不以为意。许天奇没个定性,今天勾搭一个,明天邂逅一个,叶之荫长的再好看,木讷的性格摆在那里。都快而立之年,改头换面根本不可能——要是变脸如翻书般迅速,估计也轮不到许天奇。
但事情往往那么奇怪。越觉得不可能,最后,就那样发生了。
许天奇追到了叶之荫,三个月不到,喜滋滋地领了证。领证第二天容光焕发,开心无比,“——他是老子的了。”
肖阳道,“你就为了和他上床,不惜结婚?”
“也是,也不是。”许天奇笑呵呵的,“我喜欢他啊。”
“你喜欢他什么,”思考了很久,肖阳百思不得其解,“你看中他哪点了?”
“怎么说呢,”新婚的alpha挠挠后脑勺,“我看见他坐在病床上。他受伤了,穿着一件很大的病号服……”
“你喜欢他生病的样子?你变态啊?”
“不是不是,瞎扯啥啊,”许天奇的面孔柔和下来,“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得照顾他。”
“他有爹有妈有弟弟。”
“你不懂。”
“你懂。”
“我当然懂。”许天奇很是认真,“肖阳,父母的爱,和情侣的爱是不一样的……他坐在病房里,很瘦——我真的很想去爱他。”
然而,几个月之后肖阳惊奇地发现,许天奇变了。他变得不那么爱讲话,沉默,吸烟很凶。问他怎么了,得到的回复是一个苦笑和一句莫名其妙的反问,“我是不是长的特恶心啊?”
“哪有。”意识到出了问题,肖阳追在许天奇身后,“老许,是不是跟叶之荫吵架了?”
“吵架?”许天奇丢掉空空如也的烟盒,“你看他是会跟人拌嘴的样儿么?”
……
“我不是人……”许天奇低声吼叫,像一匹受伤的孤狼,肖阳弹弹烟灰,他不知道怎么安抚对方的情绪,只能静静听着他发泄。
“我在他腰上,按了一下。”悔恨,无尽的悔恨,要是能立刻死了就好了,许天奇抓住短短的头发死命撕扯,“我那一下子,用了全力。”
“他那么瘦,就算是平时也受不了啊我怎么能——”
世界上没后悔药可吃,就是这样。
可能就是不合适,没有感情,叶之荫不喜欢他。说白了很简单,没缘没份,硬要扭在一起的两根藤蔓,结出的果实唯有苦涩。
渐渐地,许天奇平静下来,“我跟他离婚。”
十六
“有空吗?”
入院第七天,上午十点半,叶之荫收到一条短信。
号码,他三年前就记熟了的。叶之荫打开电话簿,空空荡荡,存好号码,他想了很久,慢慢地按下回复。
“有。”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叶之澜最终答应找许天奇来和他“谈一谈”。
见面,肯定不行。医生说叶之荫的“胃出血”尚未痊愈,不能受刺激。于是叶之澜带来一部手机,款式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新机器。
“我的那个呢?”
“丢了。”叶之澜道,“放在外面,不知被谁顺手牵羊拿走了。”
“你还好吗?”
叶之荫的手吊着点滴,手背青紫一片。他用一只手缓慢地按着拼音,仔仔细细地推敲字眼。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你还好么?”还能怎么回?——“还好。”
长时间没有第三条短信。叶之荫并不清楚,许天奇就在一墙之隔的病房外面,抱着手机,撑着脑袋。七天里他几乎没合过眼,他已经想不出该和叶之荫“谈”什么了。
第八天,仍然是十点半。护士给叶之荫拔下针头换药,手机震动,一条新短信——“有空吗?”
“有。”
“打针痛不痛?”
“还好。”
许天奇颓然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衣衫不整,“你,”打字,删掉,再打字,再删掉。反反复复删掉七八次同样的开头,他咬咬牙,写到,“你有心情的话,我们谈谈吧。”
“嗯。”
我们……没什么好讲的。过去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完美写照,许天奇犹豫再三,头像裂开一样疼,但这次叶之荫率先回了一条,忐忑不安地打开,相当平淡无奇。
“谈什么。”
谈什么……许天奇拿手机上了网,搜了几个关键词,“最近,邮局新出了纪念封。”
“是吗。”
“据说是鲜花图案的邮票,用了特殊的油墨,仔细闻,有香气。”
“真好。”
“你想要吗。”发送出去,许天奇立刻补上一条,“我买给你。”
叶之荫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走出来,上面堆满了各色药瓶。许天奇心里一阵刺痛,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