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活该而冤枉,我何去何从。
我需要一个从天而降的王子,将我快从这混沌的情感中拯救,永不回来。
在爬满藤蔓的楼群中,在那些斑驳的树荫下,在我懵懂年少的年华里,我透视到一种强大而隐忍的茫然,但是我知道我如此年轻美好。
于是我仰起脸,老高老高,拼命顶着阳光,保持我一如既往的骄傲与漠然。
夏天来了。
洪兴的人在教学楼二层的楼道,把脑袋从窗口伸出来。我从楼下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在上面大声叫我的名字。
我已经学得充耳不闻,我在男孩子起哄的口哨和女孩子鄙夷的目光中,感觉到自己太耀眼。
眼睛大大的男孩喜欢别人叫他浩南,而且要大声疾呼。长得跟猴儿似的男孩被叫做山鸡,他非说他的单眼皮跟陈小春长得一模一样。
开始我觉得那实在是太滑稽了,但听洪兴的人叫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也慢慢接受了他们管我叫做十三。
十三跟他们去鬼混。
十三在台球厅闯祸,让洪兴的人抡着杆子满场追着人抽。
十三去网吧或者币儿厅打游戏,整夜整夜不回家。
十三接了山鸡一根烟,山鸡屁颠屁颠儿给她点上。
十三画黑眼圈的视觉妆,涂紫色嘴唇,独自坐在吧台不跟任何人说话。
十三喝醉酒,绊倒在石头台阶上,和浩南躺在午夜的大街上抱着亲吻。我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上的招牌,土黄色的花纹,歪歪扭扭写着一大串英文字母。I 什么 U。如果不是LOVE,如果不是……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独生 第一部分(4)
天亮的时候,再次走过那个招牌,是一家外贸服装小店。就在学校旁边,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浩南在这里为我偷了一枚塑料戒指,我惊得尖叫起来。
那戒指后来裂了,断了,碎成几截。那时候戴着大,一垂手就掉下来,所以在环上穿了红色棉线。现在棉线已经脏得发黑,大小也已经没有办法试了。
后来我才知道,I和U之间,那个不认识的单词,是老板娘的英文名字。
灰卫喝醉酒,目光呆滞,走路横冲直撞,摇晃得厉害。
他跌跌撞撞地穿过教学楼,突然打响的下课铃声在他醉醺醺的脑子里荡漾开来。涌出教室的人群一下子淹没了他,他用肩膀撞出一条路来,像一头迷失在城市里的悲伤的野兽。
他趁着酒劲儿,把十三从班里揪出来,众目睽睽,劈头盖脸一顿骂。
灰卫嘴里的酒气一阵阵扑向我脸上,像一面蜘蛛网缠住我的呼吸。但我却只记得他那么不解和无助地问为什么,tall me why!
如果你不能得到一份爱情,那就要得到所有人的心。十三仰着脸,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十三第二遍把这句话告诉灰卫,却不知道这成了十三对灰卫说的最后一句话。
十三在那个季节度过了她的十三岁。
后来这个喜欢被人叫浩南的男孩拉着我的校服袖子说,做我老婆好不好?
他撩开袖子,手臂像刚刚经历浩劫的战场,很邪乎地刻着莲诺两个字。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风起云涌,头晕目眩。我的腿当时似乎软了,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坐下来,或者干脆睡一觉。
我看着浩南,几级石头台阶在我的NIKE旅游鞋下有些打滑。太阳越来越晃眼,而我裹在密不透风的校服里面,毫无知觉,也无话可说。
浩南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你别这么看着我,说点什么。
我,我无语。
我身后是那家写着奇怪英文的外贸服装店,从浩南的瞳孔里我应该能够看到服装店玻璃橱窗内那件仿的ONLY圆领衫,而我却只看到了我自己。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他吓了我一跳,我立刻变得警觉。
突然看到闻翔穿着他那身我不认识的校服骑车经过,我下意识举起手指着闻翔说,我喜欢他。然后脸上浮起了我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得意笑容。
我感觉我们像是在给彼此出题,比比看谁难,谁怪,谁无厘头。
初一那一年暑假过后,灰卫再没有出现在这座校园里,我亦再未见过他。
听洪兴的人说,他把一个女孩弄怀孕了,被学校知道,所以被开除了。还听说道上很多人开始叫他蝎子,因为他腹部有一枚瘦骨嶙峋的蝎形文身。
我以为,在这个人退出我的生命以后,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寂寞生活,心如止水。
我在这所学校又是形影相吊一个人了。
我想着这句话,心里很疼。
我知道我已经盛开,无法再回到原来那样的与世无争和漠然。但在这花团锦簇的青春里,我依旧那么孤独和飘摇。
就像在灰卫的生命里,我始终不能扎下根,哪怕只是试探性的。我始终不能知道我在他心里究竟占过几分。我始终因为他的浮躁而不敢爱他。
可最终却不小心爱上了他的浮躁。
很多人都说是灰卫把我带坏了,我不知道。
我想,就算是吧。
我轻浮的十三岁,就算是灰卫留给我的纪念,嵌在我丰盛而寂寞的生命里,一道辛辣的小菜。
那一年,我只属于这个人。
我不是谁的女朋友,其他人即使拥抱和接吻,他们的心和感情离我都太远。当浩南随意地说我是大家共用的女朋友,我咬着牙把那枚曾叫我惊叹不已的塑料戒指掰成几瓣,突然觉得任性的十三太对不起我自己。
等不到浩南手臂上的伤口完全愈合,我离开了洪兴和十三。
我交了很多男朋友,继续残酷地消磨我隐忍的青春。
失去灰卫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我很奇怪地在早上越来越频繁地见到闻翔。
也是那段时间起,我的睡眠开始变糟,开始不再像小时候可以睡他个昏天黑地。我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要么就是整夜整夜做梦,凌乱破碎,醒来时便毫无记忆。
那段时候,喜欢写诗歌,喜欢席慕容,喜欢无飞花也无细雨的记忆。
每天清早,伴着空气嗡嗡嗡嗡的叫声,我去上学。
路上,能见到闻翔一闪而过的身影,骑单车,穿我们初次相遇时的我没见过的校服。
我想他的学校可能不在这一片儿,我们有一小段同路,各走各的。作为彼此的背景,看起来毫无关联。
独生 第一部分(5)
我不停地想象他的世界和生活。
他应该在东城上高中,学校坐落在一条胡同里,校园很美,有制作精良的宣传栏。学生都很整洁,年级篮球联赛一年一度,运动会分春季和秋季。他应该不是一个擅长打架的人,温文尔雅,喜欢数学和NIKE。他应该相信一见钟情,对女生有些迟钝,因为不懂拒绝致使一些人自作多情,其实那是他的善良。
2
年轻的时候,梦想太多,梦想太远。
总以为行驶到尽头,那片彼岸叫成功。
那边那个是莲诺。
长得很讨巧,像只妖精。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爱上她。
冬天温暖的咖啡厅,她坐在人群里,短裙马靴。他先看到了她的两条腿,也许穿了丝袜,也许裸露。他想象了一下,然后目光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她的脸,在幽暗的灯光里,逐渐醒目。
他还不能知晓,这女孩,就这样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不给预兆,毫不费力。
接了个电话。挂断后,他站在门口,在短信息里打出两个字:晚安。
发送人:小爽。
信息已发送。
他离开之前再次回头张望一眼,她正在换一个姿势,头上的红蝴蝶发卡翅膀抖动。
咖啡厅的木格玻璃门在他身后闭合,他缩了缩脖子,走进寒冷里。
平安夜,北京的街头灯火辉煌,咖啡厅门上悬挂的圣诞老人笑得很温暖。
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年轻,坐在酒吧或者咖啡厅里异常显眼。
那个时候他刚上大学,一脑门子官司的模样,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知道,大多数人在走出校门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出息,日渐衰老,最终结束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
他一直认为,四年大学,不能改变任何所谓的命运,却能改变一个人纯良的心。
大学容易让人堕落,但是我已经沉到底儿了。他那时那样对小爽说,还拿起桌上一个玻璃杯子比画比画。
他那时确实相信,自己不可能再坏了。
十一岁的时候蹲在后院跟初中生们学抽烟,大棵桑葚树一簇一簇地把袅袅白烟藏在怀里,茂密的深处像一个洞,里面可能住着树妖和精灵。
他常常幻想,有一天他被某种力量驱使,拨开薄薄的蜘蛛网鬼使神差地走进那个洞。发现里面是一片森林,很大很大,仿佛他通过那个门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森林很暗,周围都是高大而笔直的黑色树木,地上落叶层叠,踩在上面很柔软并且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已无法回头。
然后他就遇见了小精灵,长着像蜻蜓一样的透明翅膀,如同一个芭比娃娃落在他手心。
他们一起在森林里玩,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那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所以不会长大也不会衰老。
但是最后,他终要离开森林,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中去,而他的小精灵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离开这片森林。他离开后常常回到森林里去看望她,她成了他一生最妙不可言的秘密。
但是一年之后的一个冬天,他跟几个孩子突发奇想放火烧了那片桑葚树。
他们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仿佛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回过头还能看见袅袅的黑烟慢慢腾空。
他们跑到楼顶上,俯视这壮观,感觉像一个巨人从一个脏肺里在吐烟。
消防车哇啦哇啦地叫唤着奔过来,围观的人们一脸八卦卖弄着自己的愚蠢无知。
而他只是单纯地意识到,那个关于小精灵的美妙幻想将至此破灭,那片魔幻森林也随之消失。
十二岁刚刚考上一所不好不烂的初中,迎来他人生的第一场群架。
因为什么原因他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场面很混乱。
一个隔壁班的胖子跑到他们班门口,叫了几个人出去。
然后他知道,什么什么人惹了什么什么人,什么什么人放学要来收拾什么什么人,而他们全都争先恐后地被牵连进去。
放学的时候还是那个胖子紧张而正义凛然地跑到他们班门口,叫喊着他们丫人过来了你们丫快点快点。
他看到胖子又迅速地跑到对面班叫人,他随手从桌上抄起一支圆规,不管三七二十一热血沸腾地冲出了教室。
冲到学校门口才知道傻了眼,对方简直像群黑社会,气势汹汹。
他们那么弱不禁风地站在对方面前,形而上的年纪遭遇现实的挫败,他们的灵魂突然感到无所归依。
一个大他们两届画黑眼圈涂五彩指甲的女孩哇哇叫着过来,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又把他们中间的一个男孩拽过去,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对方走了。
独生 第一部分(6)
他到最后也不敢相信事情是这样发展和结束的,一场势在必行的真事儿似的群架就这样在一个女人的说服下退散了,只剩下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圆规和攥出了一手的汗。
十三岁他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成人用品商店,哪里有廉价的小旅馆,哪里有不查身份证的网吧。前两个对他都没有什么用处。
网吧,在那个季节成了他朝夕相对的情人。
他逃掉一切不太重要的课,从学校的西面翻墙而出。
他那时个子还不够高,需要蹬在自行车座上才翻得过去。于是他每天上学总是把他的自行车靠在西墙边停放。
西墙边有一棵粗壮的槐树,在那个夏天香得沁人心脾。
在那个香得沁人心脾的夏天里,他报了学校顶着教育局禁止补课的明文规定强硬开办的暑期班,天天背着书包早早到校。
他的第一任务是冲进厕所,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再成熟一点,然后翻出西墙,杀向网吧,沾了一身的槐花香。
他晚上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可以用五分钟开一扇门,半夜从家里溜出去不发一点声音。有时他觉得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身手比在网络中的还要敏捷。
就这样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在网吧。
老板心情好的时候会送他一顿简单的夜宵。
对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已是莫大的荣耀,足以在同学面前炫耀多时。
所以他在无比自豪地去接受荣耀之时,他的同学们常常暗笑,丫严敬良是不是准备着跟电脑生个计算器出来呢!
十四岁他拥有了自己的女人,大他两届,喜欢画黑眼圈涂五彩缤纷的指甲油,每次做完之后习惯握着水杯抽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