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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扯扯父王,冉墨枫让父王躺下。抱著儿子躺下,冉穆麟不停亲吻儿子的双眸和面颊。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儿子每次受罪,他都无能为力。
同样是一夜没怎麽入睡的冉墨枫不支地偎在父王的怀里,一副要睡的模样。冉穆麟给儿子掖好被子,闭上眼睛,打算先陪儿子睡一觉,然後派人去京城“抓人”。
迷迷糊糊间,冉穆麟觉得自己动不了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所及却让他心中骇然。阴沈的天空笼罩著杀气冲天的战场。战马的嘶鸣、不断倒下的兵士,还有滚落在地上的脑袋、手脚。浓腥的血水汇成无数条小河,震天的冲杀声与兵器的碰撞声是这里仅有的声响。眼前的一切都清楚的告诉冉穆麟,他正身处战场。
不对,他正抱著儿子睡觉呢,哪里来的战场,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打仗!冉穆麟向四处看去,试图发现其中的缘由。长年的边关生活让他从最初的震撼中很快冷静下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到了这里,但他首先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杀!”
“杀!”
“杀死鬼将!”
突然有人喊道,紧接著无数人跟著喊。冉穆麟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向中间涌去,甚至很多人都从他的身边奔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冉穆麟再也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冷颤,他死了吗?这里是什麽地方,他怎麽会在这里?
“杀死鬼将!保护皇上!”
“杀死鬼将!保护皇上!”
耳边是一声声杀死鬼将,冉穆麟没有好奇心去看那人是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跟著那些蜂拥上去的兵士,四处寻找儿子的身影。他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那儿子呢,是不是也在这里?
“枫儿!枫儿!”
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冉穆麟大声唤著,没有人听到,更没有人发现他,所有的人都朝前奔去,喊著杀死鬼将。
这下,“担心受怕”“心急如焚”的冉穆麟稍稍心安了些。这些人根本看不到他!但他心里又冒出丝丝寒意,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刚刚不是抱著儿子睡觉来著?纷乱的周遭让冉穆麟的冷静逐渐远去,尤其是他找不到儿子。
踮起脚尖,想透过密密麻麻的兵士寻到出路,冉穆麟找了一圈,发现了一处缺口,急忙奔去。这时,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接著惊呆了。
那个人是……冉穆麟只觉心口处有冷风穿过。被众人围堵砍杀的不是什麽军队,而是一个人。那人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泥污,已看不出他原有的长相。发髻在厮杀中散开,同样浸满血水的长发披在他破败的铠甲上。
他拿著一把大刀,凡是近他身的人,都被他砍成了几截。当他杀死一人後,周围的人会惊恐地向後退两步,可马上就有人喊:“杀死鬼将,保护皇上!”然後他们又冲了上去,挥舞著手中的兵器。
“杀死鬼将者,封为勇者!”
“杀死鬼将者,可得黄金万两,城池一座!”
不停地有人在後煽动,杀红了眼的众人不顾身死,只为了能借此脱离奴籍,从此荣华富贵。忘了他们要杀的人,是他们的大将军。
“噗噗……”
被称为鬼将的男子如山般沈稳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大刀威力不见减弱。他毫不留情地砍杀著那些冲上来要杀他,忘记他是怎样善待他们的,曾经的部下。所有的恩情都比不过金钱与权势。
“将军!您快走!不要救我们了!”
远处的城墙上,三位没有四肢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他们是那人最衷心的部下,在同将军一起帮助君王取得江山後,得到的是叛逆之罪、是灭族之祸。
鬼将抬眼朝他们看去,脸上一如刚才般冷漠。有人以为他分神了,想从後偷袭,却见他手中的大刀似有眼睛般,向後拦腰砍断了那人。
“将军!属下变成鬼,也会为您伸冤报仇!”
“将军,属下宁愿您是真的鬼,也不愿再看您在人世上被他们欺辱!”
“将军!不要再信皇上的话!”
城墙上的三人喊完之後,竟全部咬舌自尽。他们的身後是几名衣衫华丽的男子,见三人自尽,他们的脸上是惊乱,接著一人在另一人的耳边说了些什麽,三人残破的尸身被下令扔下了城墙。
鬼将自始自终脸上都没有半分的心痛,哪怕是部下在他的面前惨死。只是他的眸子红得让人心惊,充满了血水。他直直地盯著那三个被扔下的部下,迈出步子。
以一敌百尚不足以来形容鬼将,围在他身周的兵士岂止上百。鬼将的眸子一直落在那三人的尸身上,手里的大刀变得更加凌厉,甚至把一些人绞成了碎块。根本无人能靠近他,鬼将,来自鬼府的将军,哪里是凡人能对抗的。
冉穆麟的话梗在喉咙处说不出来。他跟在鬼将的身後,看著他,心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死去。
枫儿……
他想伸手抱住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儿子,却无法碰触,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一步步向那三个人走去。
鬼将,鬼将,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的枫儿!那双因愤怒而血红的眸子,除了他的枫儿,谁还会有?
这里究竟是哪?为何枫儿会变成这样?为何他们要杀枫儿?!冉穆麟仰头去看站在城墙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他们衣袍的样式不是北渊的,甚至不是其他任何一国的。他又回头仔细去看鬼将,那双血红的眸子是那样的令人心惧,眸中好似深红的血水从中扩散开来,没有映入任何人、事。
但冉穆麟却清楚地发现,他看著的是那三个死去的部下,他眼中的愤怒是对部下的惨死。
一步步走到城墙下,鬼将把刀柄向地上一插,弯下身。
“射箭!射死他!”
有一人尖著嗓子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同时放箭,箭雨朝著鬼将而去。
“枫儿!”冉穆麟扑上去挡在鬼将的身前,箭雨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枫儿!”急忙回头去看,冉穆麟吓得魂魄全飞。几十枝箭刺入了鬼将的後背,而他却毫无所觉地把三位部下的尸身搬到墙底,不让他们被马匹或兵士们踩到。
“快,快,继续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还是那人,又一阵箭雨射下,城外围杀鬼将的兵士们趁他手中没有兵器,冲了上来。
“枫儿!快跑!”冉穆麟急喊,愤怒让他失了冷静。他去拿地上的长刀,想帮儿子抵挡敌人,可他根本捡不起来,长刀从他手中穿了过去。
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双手,冉穆麟六神无主了。儿子被人欺负,他却帮不了儿子。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若是梦,为何所有的一切都这般的清晰,他闻到了血腥,他听到了那些箭进入儿子身体时的声音。
就在众人以为鬼将这次必死无疑时,天上响起了闷雷,几道雷电打下,落在靠近鬼将的诸人身上,当场劈死了他们。
“轰”,兵士们向後退了几步,有人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有人磕头喊:“鬼将饶命,阎王爷饶命。”
“啪啪”,又是几道雷光,城墙上冒出了烟。刚才喊著要杀死鬼将的那个男子险些被劈中,他吓得尿湿了裤子,瘫靠在别人的身上。城墙里外因雷光而乱了阵脚,没有人再喊杀死鬼将,而是被这异样吓破了胆,想到鬼将的威名,想到关於他的传言,兵士们丢下武器,四散逃命。
“轰隆,轰隆”,狂风大作,带起了血水,喷洒在城墙上。鬼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著惨死的部下,伸手拿过大刀。
“鬼将饶命!饶……”
离他最近的兵士们吓得爬不起来,可他们还没有说完,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抬起那双惧人心魄的血眸,鬼将缓缓地朝城门走去。就如从地府而来的索命阎王,双眸中渗出血水的他要为他的部下报仇。
“关城门!快关城门!”
很多人大喊著,就在他们匆忙地要关上城门时,一把大刀从门缝里直直砍下,关城门的两名兵士的手被斩了下来。鬼将单手推开城门,脚步沈稳地走了进来。守城的兵士们吓得向後逃去,不敢再有人阻拦他。
“轰隆,轰隆。”
狂风夹杂著尘土,遮住了天,遮住了地,遮住了人。而鬼将的身周却是风平浪静,只除了他身上的血水越来越多。
把身上的箭强拔出来,不管留在体内的箭头,鬼将一步步登上城墙。雷光不停地打下,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枫儿……”
冉穆麟低低地叫出了声,这是枫儿,是长大後的枫儿。可这又不是枫儿,他的枫儿不会被这样欺负,被这样伤害。
“鬼,鬼将,是,是王相的意思,朕,朕不想杀,杀你的。他说,说你是鬼孽,会篡夺王位,会,会吃朕的肉,挖朕,朕的心。是王相,不,不是朕。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之前下令射箭的人坐在地上害怕地向後退,在他身後的是同样爬不起来的大臣们,其中就包括他说的王相。
鬼将手中的大刀缓缓指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那人吓得哭了起来。
“起来。”鬼将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不要杀我。”那人微颤颤地爬起来。
“跪下。”鬼将的刀在那人的肩上划开一条口子。
“啊!啊!好疼,好疼!不要杀我!”那人跪下,哭叫起来。
“磕头。”又是一条口子,那人赶忙磕头。鬼将让开身子,看了眼那人的身後。其他人纷纷跪下,用力磕头。他们磕头的方向正是鬼将死去的部下尸身的地方。
风沙突然没有了,所有的人都看到城墙上的人在鬼将面前磕头。腥风中透著死亡的气息,雷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被雷劈死的人不计其数。
“啊!”
突然一声惨叫,皇上的一只胳膊被鬼将斩断。他疼得险些晕死过去,看到自己的胳膊分了家,他吓得尖叫起来。但鬼将没有给他晕死的机会,又是一刀,他的另一只胳膊也被砍了去。皇上疼得叫不出来了,眼里是悔恨,很临死前的绝望。
没有解释,甚至已经不需再问为何要如此对待他。鬼将用这人对待那三人的方式,结果了皇上的性命。兵士们能逃的全逃走了,不能逃的只能祈求,祈求鬼将能手下留情。
“鬼将饶命!饶命啊!是皇上,都是皇上。是皇上说你是鬼,打下了天下,一定会害他。是皇上让我拟旨污蔑你谋反,是皇上的意思。鬼将饶命!饶命!”
昔日风光无限的王相跪在鬼将的面前,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已死的皇帝身上。忘了他颁旨、抄家时的得意,忘了他日日在皇上耳边说著鬼将如何如何面如鬼孽,会吃人肉,吞人心,会夺去皇上的江山,要皇上早日除去他这个妖孽。
鬼将只是听他把话说完,就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手中的大刀像结果皇上一样,结果了他。其余的人,凡是在城墙上看著他的部下惨死的人,无论怎样求饶,都被鬼将斩去四肢,踢下了城墙。只不过他们的尸身比那三人更惨。
在城墙上看向下方。鬼将的眸子更加的血红,一丝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雷光落在了他的身边。
从城墙上跳下,鬼将轻松地落地。血水顺著他的铠甲流下,那是他被箭刺穿的伤口。依然沈稳地走到三位部下身边。鬼将扔下刀,把他们扛了起来。
“劈啪”,附近的草丛、树林因雷光著起了火。鬼将四处看了看,然後走向草丛。
“枫儿!”
冉穆麟紧跟在鬼将的身後,他极度地恐慌,枫儿要做什麽?他想拦下儿子,可根本无济於事。
“枫儿,快停下!”冉穆麟用尽全力喊著,希望儿子能听到他的声音。然後他抬眼,愣住了。
鬼将的眸子变了,不再是可怖的血红,而变成了异色。左眸是幽深的黑色,右眸是宝石般的红色,他看著前方,心中的愤怒似乎消失了。可看著这样的一双眼,冉穆麟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
“枫儿……枫儿……”他喊著,叫著,若说之前他还会怀疑这人是不是他的儿子,那此刻他是半分疑虑都没有了。能有这双眼的,只会是他的儿子!
异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如死水般。他走进燃著大火的草丛中,把三位部下的尸身放下,很快地,火焰包围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