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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都是一担担的官盐,在张阳眼里,这就是一笔笔的银子,每个里面,都有一个裹好的小包,五两精盐。
这次要打开泰州生意。
有了那块腰牌,以后就方便了。这也算是这次的一个意外收获吧。
果然,入夜后,东风猎猎。有了风,盐船就有了动力,可以很快到达泰州了。
过了东台,盐船驶出运河,顺着一条小河,直达泰州。
南方自古就是水乡,这里水网遍地,用船运输,比陆地上快多了,这种盐船不是很大,长也就十五米左右,宽两米上下,吃水半米,因此,各种小河也可以来去自如。
在劲风的吹动下,第三日上午,盐船就来到了泰州。
泰州,又称海陵,也算是长江北岸一个比较大的城市,与扬州毗邻,律属扬州路。
天空淡淡地飘着几朵白云,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中,巨大的城池显示出一种强大的气势。浮于淮泗,浩然天波,海于乾坤,江城入于泱漭。
那护城河里的潺潺流水,波澜不惊。
城门口,几个元兵懒懒散散地站在一边,举着长矛,跨着腰刀。
凡是入城的,一律交五文钱的入城费,全部上缴录事司。而实际上,由于进城人数无法统计,大多数卫兵都会中饱私囊,因此,这个小小的城门洞,也是一个肥缺。
这些事务,还是张阳来应对,自己是纲司牙侩,这个运盐队伍的小头头,这些事都得自己处理。
张阳早就轻车熟路,带着众人,挑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扁担,向城门洞走去。
“站住!”一看来了生意,几个元兵立刻来了精神。
“几位军爷,我们是高邮白驹盐场的运盐工,来泰州送盐,这是文书。”张阳说着,递上了白驹盐场的文书,顺带着把入城费也递到了军爷手上。
“走吧,走吧。”检查文书没有问题,又得到了钱,自然就放行了。
和上次一样,兵分两路。张阳带着士信到处推销自己的精盐,士德带着其他人去给盐商送盐。
“这位姐姐,府上可需精盐?”敲开一家大户的侧门,里面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丫鬟,士信立刻讨好地兜售自己的精盐。
“去去去,看你这穷酸打扮,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说着,两眉一挤,小碎步迈了回去,关上了门。
这丫鬟看起来楚楚动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尖酸刻薄?士信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去下一家。”张阳说道。
为富不仁,势利眼,以貌取人,这种人张阳原来见多了。开拓市场是最难的,一旦开拓成功了,那钱就会大把大把的来。在自己那个时代,拥有一张会说话的嘴,会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善于抓住顾客心理的业务员,那可是个香饽饽。
“让开,让开。”随着几声喊叫,几匹马飞奔而来。
马上是一个个凶悍的蒙古人,两个绕成大环的鞭子随着身体的颠簸上下晃动,鞭子抽在马上,马撒开蹄子狂奔。
路上的一个老翁,挑着一担柴,来不及躲闪,马匹已经奔到眼前。
眼看马就要撞来了,张阳和士诚赶快上前拉了两把,将他拉到了一旁。
“老伯,没事吧?”士信问道。
马上的人,丝毫没有减速,哇啦哇啦说着,扬长而去。
老人颤巍巍坐在石头上,说道,“感谢二位壮士相救,否则老夫老命休矣!”
“他们这么骑马,不怕撞人吗?”张阳悻悻地说道。
“撞就撞了,他们是蒙古人,即使踩死了我们南人,也只是赔头驴而已。”士信望着马消失的方向,气愤地说道。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
正说着,旁边的门又开了。
刚才的那个刻薄丫鬟,怒目圆睁:“怎么你们又在此聒噪?”
忽然,她不说话了。
“爹爹。”
中间的那个老人,正是自己的爹爹,自从半年前来到这里,还没有回过家呢。
“小凤,自从进了这个大院,你怎么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千万不要学那些为富不仁的财主。要不是刚才这两位壮士,你爹爹我就要命丧马下了。”
小凤连忙向张阳和士信做了个万福:“谢谢二位壮士相救。”
“不客气。”张阳说道。
“爹爹,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砍了一担柴,挑到城里来卖,买主让我把柴送到这里来。”老伯说着,咳嗽了两声。
“爹爹,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钱,您拿着回家吧。”
士信看了一眼,立刻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上好的精盐,一百文一斤。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知道了,你们跟我进来来吧。”小凤说道。
又一户搞定!张阳暗喜,这士信,越来越有做生意的能力了。
第13章 泰州城(二)
青砖高墙,金色的琉璃瓦,檐尖还有小狮子,庭院深深的大户人家,锦衣玉食,纸醉金迷。
在宋朝商业就开始发达了,到了元朝,虽然朝廷不把南人当人看,但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和朝廷还是关系比较密切的。
街市上可以看到各种茶叶、丝绸、瓷器的店铺,也有许多药铺、酒楼、裁缝店,打扮得体的大户人家小姐,漫步街头。
而在曲曲折折的小胡同里,大杂院中,在不被人注意的各个角落,那破旧的老房子里,生活着衣衫褴褛的普通人。
张阳在路过的时候,非常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个卖农具的铁匠铺。
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张阳非常好奇。正所谓千锤百炼,所有的铁器,都是这样一下一下敲打出来的。
张阳迈步走了进去,来自现代的他,自然知道钢铁的冶炼过程,也知道金属加工工艺,冲压,切削,全部都是机器制造,而古代这种打铁的方式,应该属于热锻,比较陌生。
走进小院,就看到院子当中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正呼呼地冒着火苗,旁边是一个忽闪忽闪的风箱。
一个壮汉,光着膀子,左手用铁夹子夹着铁块,右手抡着大锤,每一下下去,就有一股火星溅了出来。
壮汉砸了几下,红光渐退,又将铁块夹回了火炉子上,重新加热起来。
还有一个小男孩,可能是壮汉的儿子,看那样子,也就六七岁,穿着普通的汗衫,看到铁块放入火中,就开始拉风箱,加热。
烧红了,壮汉接着用大锤敲,逐渐形成了一个弧形,逐渐看清了形状,是把割草用的镰刀。
“哥,走吧,打铁有什么好看的。”士信在后面说道。
这时,打铁的男子也回头发现了张阳。
“请问,二位有何贵干?”打铁的男子说道。
“我们来看风景。”士信说道。
“我想打造一件东西,不知需要多少文钱?”张阳问道。
“打造什么?只要不是兵器就行,刀枪这里是不能打的,否则官府会治我的罪的。”打铁男子说道。
拿丘义的腰刀你不让拿,又来这里打兵器,人家还不敢给你打,士信有点抱怨地想到。
“我想打一根竹管形状的铁管,能打吗?”张阳问道。
“什么?”士信和打铁男子都有点惊讶:“你打那个做什么?”
“打根铁管应该不算兵器吧?”张阳说道。
“嗯,这个不算,不过…”
“不过什么?”张阳问道。
“打根铁管太麻烦了,得把铁块先敲成薄铁片,再卷起来,太费事了,这工钱…”
“多少?”张阳问道。
“得二两银子。”男子一边说,一边看张阳的脸色。
“这么贵?”士信说道,“你这也太坑人了吧?最多给你五百文。”士信这些天来,已经把讨价还价的本领掌握得很到位了,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
“这是一两银子。”张阳说道,“先给你一半订金,剩下的等我来拿铁管的时候再付。”
打铁男子惊讶地看着张阳把银子放到自己手上,不是自己要价高,而是这打铁管的技术太难了,自己这打铁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只会打些农具,偶尔打把柴刀什么的,这个铁管,还真不会打,刚才漫天要价,只是想把对方激走而已。
接过银子,他用牙咬了咬,不错,真的是银子。伸手放入自己胸前,打铁男子带着微笑说道,“放心吧,一定给你打好。”
反正已经收了订金,那自己就试一试吧。
“我这铁管,一定要薄厚一样,半寸粗,三尺长,接缝一定要接好了,做得好,我再给你加半两银子,做不好,我就不要了,这订金你也再还我。”张阳漫有条理地说道。
“好的,放心吧,我这手艺,在泰州城是出了名的。”
“那我过几天再来。”张阳说道。
“好的,您慢走。”打铁男子陪着笑,说道。
出了打铁铺,士信抱怨道:“哥,你花二两银子,做个铁管子干吗啊?”
“玩,”张阳头也不回地说道。
玩?有这二两银子,我们能买多少斤米吃啊?做个铁管子玩?亏你有这心情!要不是他是自己大哥,士信真想狠狠地训他一通。
“闪开,闪开。”后面又传来一阵吆喝。
张阳和士信立刻闪到路边。
两列元兵,斜举着长矛,向前跑去。
后面一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显然是个小头目,在后面喊道:“快点,快点。放跑了反贼,每人二十军棍。”
元兵向前接着跑去,然后包围了一座院子。
“大人,红巾军的密探就在里面。”旁边跑出一个汉人打扮的男子,鼠眉鼠眼,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和骑马的头目说道。
“撞开门,进去,抓活的。”头目吩咐道。
门很快就被撞开了,一个元兵呼喊着冲了进去。
“啊…”只听一声惨叫,人头已经轱辘到一边。
原来门后面藏着一个大汉,头裹一块红头巾,挥舞着大刀。
“今天爷爷杀了你们几个鞑子,死而无憾了。哈哈。”说着,挥刀冲了出来。
看那大汉,虽然只有一人,但是毫不畏惧,大刀伴随着呼呼风声,向旁边最近的两人砍去。
“啊…”又有一个元兵的肩膀被砍了下来,在地上疼得打滚。
头目在马上暴怒。
“结阵,结阵,将他围起来。”
两边元兵平举长矛,闪着金属光泽的矛尖对着中间的大汉。
大汉顿时处于劣势,刚才出其不意,杀掉两人,但是对方一旦结阵,长矛太长,自己根本冲不到对方面前,而对方可以用长矛,轻松地将自己刺死。
头目一看将反贼困在中央,从腰中拿下弓箭,搭上三支羽箭,拉开长弓,嗖嗖嗖三声,箭簇飞了过去。
蒙古是一个马上民族,弯弓骑射的技术无人能敌,而现在只是静止着射箭,更是箭无虚发。
大汉用刀勉强挡飞了一支长箭,另外两支,嗖嗖射入了他的身体。
一支射到了胳膊里。
“咣”的一声,手中的大刀掉到地上。
另一支箭射到了腿上,大腿无力敌弯曲了下来。
那手,仍在摸索着刚才掉下去的大刀,慢慢够到了刀柄。
无数枪尖,已经指到了咽喉上。
“你是何人?”头目放回弓箭,冷冷地问道,看着眼前的阶下囚。
“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郭将军手下的千户,汤和。”大汉目光仍旧炯炯有神,毫无畏惧敌看着眼前的元兵头目。
“不对,他不是汤和!”这时,旁边那个鼠眉鼠眼的男子说道。
“窦四,你这个叛徒!”大汉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早说了,不要跟朝廷做对,我们一起为朝廷效力,你就是不听,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他恬不知耻地说道,“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会在府尹大人那里为你求情,你也是一条汉子,可要看清形势啊。”
“后面有人跑了!”远处传来元兵的喊声。
“啊!”“啊!”只听两声惨叫。
男子已经被砍成了两半,大汉也被长矛扎了好几个洞。
原来,刚才趁着所有元兵的注意力被转移,大汉一跃而起,使尽全身气力,临死前猛力一击,将眼前的叛徒一劈两半。
元兵反应过来,长矛攒刺,将他也捅翻在地。
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头目没有任何表情,“走,快追!”
看着官兵远去,四周胆子大点的百姓才敢过来,看着头上的红头巾,就知道是红巾军了。
“又是红巾军,最近红巾军闹得很凶啊。”
“是啊,又是赋税,又是徭役,咱们都没法活下去了,蒙古人从来都不把咱们当人看,还不如参加红巾军呢,至少能吃顿饱饭。”
“嘘,小声点。”另一人说道,“让人听到,你会被抓起来的。”
夹着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张阳和士信退了出来。
“哥。”士信说道。
“我们出城吧,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