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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另一方面,他也为了沈雁飞那种古怪固执的性格而内心觉得有点儿不大舒服。
他发觉这个徒儿的天性,蕴藏着原始的狂野,这一点要被触发了,那是足够横蛮得藐视大下的至理如粪土。
在他这个老谋深算的一代奇人而言,对于这一点,可立刻便会推想到假如沈雁飞触发了狂野的天性,那将会连师父也置诸脑后,甚且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此他十分谨慎地用各种方法来折磨这少年,巧妙地增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威信地位。
他严密地注视着一切事情的发展,绝不将自己曾受辱于终南孤鹤尚煌之事告诉沈雁飞。
现在,沈雁飞已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在庄里圈禁虎豹之事,原来是因为修罗扇秦宣真要创出修罗七扇中所没有的绝招,故此常日利用各种飞潜动物的种种形态来帮助他思索。这人兽之争,乃是一个极重要的观察资料。
于是,他也十分留心地瞧着那猛虎简铿和虎豹争持时种种姿势。但他当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和秦玉娇在短短的半年中,已建立了十分好的友谊。
他知道秦玉娇虽然面冷心硬,但实在非常寂寞,因为她不屑于和庄中任何人多说句话。
至于庄中人的内眷,大多愚昧无知,一味向她奉承巴结,使得她根本不能够和她们稍为接近。
这七星庄表面上甚是平静,与外面扰攘的世界有点相隔绝的味道。
可是,每日总有些风尘仆仆的壮汉子骑马来到,或是庄中特别训练饲养的信鸽,和外面通消息。
除了那猛虎简二爷老是在庄中弄那虎豹之外。其余两位主要人物摘里手卫斯和瘟太岁穆铭,却常常外出。回来时,他俩总带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以及一些田地契约。
随着时光的流逝,沈雁飞在这种奇特的以及需要自强不息的环境中,已渐渐地长成了。
他未曾出过江湖一步,但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之事,他都耳熟能详。
而他本人则变得深沉多智,并且有担当一切的毅力。
眨眼间,他已在七星庄中住了两年。
现在,他不需再睡那狭窄的本板,而是住在小琪轩中,那正是他当日进庄受伤时,在那房中受疗治的地方。
可是变迁太大了,他已非昔日流浪无依的褴褛少年,却反而一跃成为本庄的少主人。
不但在七星庄中地位极高,便在江湖上,全都知道了七星庄少庄主沈雁飞这个名头,虽则他们都未曾见过这位继承修罗扇绝学的少年。
这天,沈雁飞练完那极为难学的修罗七扇,但觉全身燥热,便在庄前的花园中散步。
满园已是春色撩人,翠绿恰红,把周围都点缀得生气勃勃。
他觉得十分舒服,自个儿徐徐漫步,一面思忖道:“我的修罗扇已练到八分火候,除了因内力稍差,而不能以扇风伤人之外。倒也甚是厉害,最好这刻有什么仇敌来七星庄找麻烦,好教我一逞身手,可是想起来奇怪,为什么师姐前些日子把人家送给她的灵药给我服下了,师父便显出不大高兴,难道师父不想我功力增进吗?”
猛觉一缕极锋锐的冷风自侧面疾袭而至,所向之处,正是自己头部的太阳|穴。
沈雁飞不但立刻发觉有人暗算,而且从这风力上分辨出是一种体积甚小的暗器,可能是轻软的花叶之类。
当下心中一惊,电光火石般联想到不知是什么高人潜袭本庄,能够飞花伤人,摘叶杀敌。
当下口中微嘿一声,全身不动,只微微一偏脸,眼光到处,已瞧见丈许外树丛侧站着一人,同时耳朵一凉,那一缕冷风,掠耳而过。
只见那人背影窕窈,头发用一条浅碧头巾扎住,上身是件|乳白春罗的紧身衣,下面一条窄脚绿裙。一种天然淡雅的韵味,使得沈雁飞瞧得呆了。
他有点儿发痴地想道:“啊,真个是在画图中,这是多么悦目的一幅图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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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有着窕窈背影的姑娘,良久还不回过头来。用一只手扶着树身,似乎在凝望着什么在出神。
他缓步走将过去,到了切近,忽然觉得有点后悔,只因他心中知道,只要她一回转头,那就什么美感都破坏了,可是他到底叫道:“师姐,刚才是你吗?那摘叶飞花的功夫好生把人吓了一跳。”
她徐徐回转身,面上那种威煞的味道,果真把沈雁飞难得浮现的美感给破坏殆尽了。
“你再练上些时候,只怕远超乎我之上哩。”秦玉娇回答,她虽是将声调变得很和缓,但过于坚亮铿锵的嗓子,使人不禁会感觉到金铁交鸣那种寒冷的声音。
沈雁飞不置信地微笑一下,道:“小弟学艺能有几天,岂能与师姐相提并论?”
她徐徐走开去,在一列花畦前停住。沈雁飞也跟了过去,但觉兰花的清香,阵阵扑鼻。
“你不必妄自菲薄。”她道:“前儿我把武林视为至宝的冷云丹转送给你服下,此丹乃前辈异人黄山金长公费毕生精力,采天下仙草灵药,百炼而成。武林中人,得一粒冷云丹眼下,可抵半甲子苦修之功。是以你只须稍假时日,便会远超于我,这又何奇之有?”
沈雁飞早知冷云丹灵效盖世,故此对她这番说话并不稀奇,但仍然嗫嚅了一下,才怯怯问道:“小弟真不解师姐你何以会将这等至宝灵月给小弟服用。”
秦玉娇陡然一睁眼,精芒四射,迫得沈雁飞不敢作划横平视。
她理直气壮地道:“给你服下不好吗?你是我爹绝艺的唯一传人,虽说你天资甚高,但到底还要时间苦练,这一来,你不是可以快点练成我爹的绝世武功吗?”
沈雁飞尴尬地连连点头,道:“师姐所言极是,小弟可真问得荒唐。”
秦玉娇欲言又止,终于没说什么话。
沈雁飞讪讪道:“师姐,转眼已是春天,可要小弟陪你到在外走走?”
“算了。”她摆手道:“刚才我听爹爹说,这日内恐怕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我正在想,除终南孤鹤尚煌的一的少清剑法,还有谁能抵敌得住我们的修罗七扇呢?海外和塞外的魔头们,彼此从无瓜葛,当不至于上门寻仇结怨。这样,难道是新近才崛起江湖的几个年轻好手吗?可惜爹爹只说了几句,便忙着去练功了,我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
修罗扇秦宣真素常极是严肃,尤其他要在这唯一的徒弟沈雁飞心中深植威信,故此对他特别一丝不苟。
是以,沈雁飞即使心中有什么疑问,也不敢直接去问秦立真,多半是央请秦玉娇设法代问。
他变得一面俱是跃跃欲动的神气,奋然道:“若果真个有人来本庄骚扰,那倒是件快事,我可以趁此机会,获取一点儿实际经验。”
“哼,你估量敢来七星庄的人,会是庸手吗?告诉你,万一真个是你先发现敌踪的话,千万不可逞强动手。”
沈雁飞却傲然顶撞道:“七星庄中人,没有怯敌而退之理,好歹总得碰一碰。”
她只好耸耸肩膀,然后蹲下去,摘了一朵兰花,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唤着。
他沉默在站在那儿,固执地想着他方才说的一句话:“七星庄的人,没有怯敌而退之理。”
秦玉娇倏然站起来,道:“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妨告诉你,听说石山牧童赵仰高快要到达本庄,还有青城派的追风剑董毅,也差不多要来到了,我可还没把这消息禀告爹爹呢。”
“哦,你是刚刚接到信鸽急讯吗?”他忽地目射奇光,追问道:“是谁探出的消息?”
“石山牧童赵仰高向居西北,自成一宗,和我们七星庄素来河水不犯并水,毫无瓜葛,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们晦气?这消息是瘟太岁穆铭得来的,他现在正全力暗中追蹑石山牧童赵仰高的行踪,据说除了石山牧童赵仰高和他的徒弟白狼罗奇之外,还有那昔日黑道中极负盛名的独行大盗金蛟尺田俊。这厮昔日已是独来独往,不很服我们七星庄,现在和石山牧童一道赶来本庄,不知有什么图谋?”
沈雁飞这时除了眸子里奇光闪烁之外,脸上表憎毫无变化。他道:“小弟也听师父讲述过,听说那石山牧童赵仰高武功用毒无比,尤擅于在赤手空拳比斗时,弄诡毙敌,是以碰上了他,非用兵器不可,但青城那追风剑董毅怎会也要来本庄寻事?”
“这消息可是简易手卫斯的急报,他敢情已经和人家动过手,可是青城剑法玄妙无比,大约深奥之处,比之终南孤内尚煌驰誉天下的少洗剑法还要强胜,可是终南孤鹤尚煌功力太高,便不能以常理置评。摘星手卫斯的功夫,你也知道的,也败在人家剑下,想来这近十年崛起江湖的董大侠,真有他的一手。”
她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沈雁飞的神色,却一无所获,不觉微微皱眉。
“什么大侠,哼!”沈雁飞确然没在面上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但在他的语气中可带出不服气的味道:“他想对咱们七星庄有什么企图吗?摘星手卫斯又是怎样败的?”
秦玉娇又皱皱眉头道:“我不喜欢你的语气和神情,学得就像爹一样,你是在问我呢?抑是审讯?”
沈雁飞一听此言,心知这位姑娘闹心眼,连忙陪笑道:“师姐明察,小弟这是一时气愤,倒没想到这样对师姐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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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有余愠地哼一声,道:“屡诫屡犯,你可是打心里头不尊重我!”
沈雁飞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道:“师姐你别生气,小弟就是再大胆,也不敢蔑视师姐,小弟的出身,师姐还能不知道吗?”
他稍为顿一下,又接下去道:“刚才师姐听说起的这两拨人要来寻事,好像已经很匆迫,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呢?”
“那还用你提醒我吗?”她大概已经没有芥蒂了,可是仍然勉强装出有点生气的样子:“少庄主还有什么吩咐呢”
沈雁飞苦笑一下,道:“师姐还是放不过小弟吗?那么将来只好效金人之三缄其口了。”
她低低哼一声,没有说话。
“师姐,咱们别说这个,小弟倒是想出个主意来,只不知可以行不?”
她禁不住微笑了,道:“你有什么主意?”
一个人长年生活在寂寞空虚之中,即使是最刚强的人,也不免会如空谷闻足音,跫然而喜,假如生活有什么转变的话。秦玉娇除了和沈雁飞谈谈说说,聊以解闷之外,再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谈了,因此,也就唯有沈雁飞能够出点主意,改变一点生活现状的单调。
他道:“咱们冒个险去。”
“冒险?有什么险可能冒呢?”她立刻变得欣然地追问道:“哦,莫非你指的是那两拔意图侵犯本庄的人?”
沈雁飞故意不立刻作答,也卖个关子以报复早先地哄了他一下之事。
她见他没有立即作答,抬头望望天色,轻轻自语道:问这到已是中时一刻,恐怕总有一拨快要到达本庄了吧/
沈雁飞立刻诧问道:“怎的会这么快?师姐你不是才接飞鸽传书吗广
“哼,你估量人家的脚程,比飞鸽慢吗?况且瘟太岁穆铭和摘星手卫斯也是后来得到消息,赶往查探证实之后,这才敢往庄里送信。这两下一凑,人家可就快到本庄啦。”
沈雁飞一听果有道理,连忙道:“师姐,咱们不必去惊扰师父大驾,这就迎出庄去,在那必经之路的老鸦坳处等候。”
她没有立刻回答,但那神情却表示出乃是认真地考虑他的建议。
沈雁飞有点儿沉不住气,频频回首去瞧庄门,这时,他们都没有兵器在身,故此还得回去取兵器。
他催促道:“师姐,你怎么说?”
她说:“我也很赞同你的意见,可是若然爹爹一点儿也不知道,咱们是不论胜败,回来必受重责。”
沈雁飞道:“事难两全,一个人若要成名露脸,岂能不冒点险?小弟看来还是这样吧,师姐你留在庄里准备接应,只由小弟一个人往老鸦场观察敌踪。不管是否两拨人一起来到,小弟也得现身拦阻,一面以信鸽飞报与师姐。”
这办法根本便与刚才两人所说的大相径庭,秦玉娇连连点头,但她却忽然皱眉地道:“可是人家若以数十年修为之功,硬碰硬闯,只怕你的危险太大了。”
沈雁飞此时心中甚急,因为他还得赶快回里面取那修罗扇,况且本庄离老鸦坳还有七八里路之遥。
他若不能赶快到那老鸭坳守候,人家只要一过了该地,便可不循大路,也能到本庄,那时,他可能和敌人交错而过,白白在老鸦坳等候,却不知庄里已打个热闹。
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因为他曾经听师父说过,意思好像是说绝不会让沈雁飞轻易与人动手,除非他的武功已到了修罗扇秦宣真认可的地步。
秦玉娇焉会看不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