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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一生放荡荒谬,直到昨天晚上,他对那位清丽如水仙花的姑娘毛手毛脚之后,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于是自动停止了一切动作,本来这种假冒他人而骗取女人的心灵和肉体,在他已不知做过多少次。可是这一次他忽然有点惭愧不安,觉得毫无意义,因为这一切终归不是他的。
吴小琴身躯发抖得很厉害,当她想到沈雁飞这一切动作,都曾经施诸别人身上,她就觉得头脑欲裂,喉咙于燥得厉害。妒恨越来越浓,终于猛一停步,手肘一撞,把背上的沈雁飞撞在地上。
她想一脚践踏死这个可恶的人,可是她只能流下两行泪珠。他咯一口血,颜色鲜红得刺眼……
如今回想起来,千面人仍有愧意。但这是他生平第一回觉得羞耻,同时也是最后的一次。
“……我吃了这一肘,未愈的金龙掌伤又加重了,正晃悠悠的前走,忽然三个人冲出来,品字形将我围住。我知道他们把我错认为沈雁飞。因为他们眼中都露出凶光,我这才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这么多的人谁不可以假冒,偏偏冒个祸胚子,到处都是仇人。我对他们说,不必大动于戈,要到哪儿就上哪儿。那三个家伙便带我到一个小村里。”
“你在那里碰到黑道上第一位人物修罗扇秦宣真了,对么?”五阴手凌霄接嘴问道。
“是的,正是那厮。”
众人正在诧异五阴手凌霄何以知道,董毅几乎想问出口来。
千面人已继续道:“你看到我天池|穴上的子午阎罗炼印了么?此是他秘传修罗炼狱诸般毒手中最厉害的一种。我刚才算算时间,伤势马上要发作了,故此我才速求一死,你们如今可明白了?”
“那么你再来敝观干什么?”董毅问。
“他们把我锁在一个房子里,只有一个半尺大的洞中口透风,但他们不知我千面人擅长缩骨之术,故此我容容易易便逃出来。我只要伤势发作前得到断肠镖上的通灵珍珠,我便有办法医治。”
追风剑董毅哼一声,严肃地道:“如今董某当着列位之前宣布,本观确曾得到过那断肠镖。”
阴阳二魔宣氏兄妹眼睛一亮,都站起来,五阴手凌霄也目射奇光,鹰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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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终南会道长魔消
殿门忽然出现一人,朗声道:“秦某亲耳得聆听董大侠宣布,三生有幸。”话声震耳,显然内力深厚。
众人视之,只见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长衫飘飘,手持经尺折扇,走进殿来。
追风剑董毅哼了一声,道:“秦庄主远来是客,董某系作主人,不便口出恶言,但你不是物主,说这一句有何用意?”
白云老尼诵声佛号,道:“老施主似乎言犹未尽,何不先说完了,再提这一笔。”
“大师有命,后辈不敢有违,如今再奉告各位的,便是此宝的是一桩不祥之物,董某月前奉已故观主灵修真人之命,已亲自将该宝送回得宝原处,千面人你受叛徒所愚,终属徒劳……噫,他已经死了。”
两个道人进来,把千面人尸体带走,殿中鸦雀无声,杀气凝结。
忍悟大师念声阿弥陀佛道:“那等凶煞的东西,丢到无底深渊中就算了,免得终日争夺,血腥冲天。”
白云老尼微笑问道:“忍悟你果真如此想法么?”脸上同时泛射出一片恬祥光辉,如有所悟。
五阴手凌霄怀疑地瞧瞧白云老尼,暗自想道:“她刚才怎知道董毅的话没有说完?除非她已得了此宝,那和尚的解决方法,也对她也有所启悟。”登时十分留意白云老尼。
修罗扇秦宣真阴沉地微笑道:“董大侠之言,秦某岂能不信,咱们如果有什么不妥,等你过了这几天再算。”
追风剑董毅一想这是道理,目前他得忍耐一些,以便全力对付强敌,便淡淡一笑,道:“好吧,泰庄主请到殿上憩坐奉茶。”
秦宣真毫不迟疑,一径走到宣氏兄妹旁边,和他们见过礼,然后落座。
金长公暗暗对白云老尼道:“那厮定是要与宣氏兄妹勾结,好想法追出断肠镖的下落。”
忽有人人报,峨嵋散花仙子叶清驾到。
只见一位风韵秀美。容光照人的三旬美妇,带着两个年轻美女,走进殿来。
散花仙子叶情年事虽比叶秀要小上二十多年,但如今已是五十许人,可是外表看来,仅在三句上下,犹自风韵丰盈,大家一面起立相迎,一边暗自诧异。
散花仙子叶清一见白云老尼,不觉为之失声叫声姊姊。白云老尼着她先与大家见过礼,金长公叹道:“叶女侠驻颜有术,如今幸晤,令人不禁忆起今姊当年。”
阳魔宣华岳更是眼都直了,但没有什么异动。
散花仙子叶清着杨婉贞和张明霞向师伯行礼后,紧挨着姊姊而坐,口中絮絮不绝。须知她们虽是姊妹,但有如母女,故此散花仙子叶清一见到这位长姊,可就忘了自己的年纪。同时这些年来,情孽牵累,竟无一人可以倾诉,日困愁城,苦不堪言,因此对白云老尼更是依恋。
杨惋贞一双妙目,老是凝望着修罗扇秦宣真,血海深仇,使她暗中恨得银牙咬碎。
她早就和张法商量过,一旦和这强仇相遇,以他们的功力,联剑夹攻也未见得手。这是自从和沈雁飞相遇之后才改变了的想法。在这以前,他们总以为自己已很不错,豪气凌霄地认为只要肯拼命,虽不稳赢,但同归于尽绝无问题。此后他们已修改了观念,但怎么办呢?血仇如海,岂能不报?最后他们决定联手合力对付秦宣真,事若不成,唯有委之天命。张明霞很不以为然,但她当然不能劝阻。
傅伟又进殿来,侍立在追风剑董毅后面。张明霞便喜孜孜地向他打个眼色。傅伟一见到她,本来心乱如麻。这是因为她师父既然来了,那么她触犯誓言之事,便得了断。谁知她却快乐地打个眼色,暗忖道:“莫非她已得到师父的谅解?我的天……”他差点儿快乐得大叫起来,也十分欣然地凝望着她。
散花仙子叶清早已知悉此事,一看傅伟英俊轩昂,和张明霞刚好配成一双神仙佳侣,暗叹造化弄人,一至于此。她本人亲见姐姐一生幽恨,哀怨无边,真是红颜天妒,命比纸薄。跟着自己和终南孤鹤尚煌也结下一段解不掉的相思,年年月月,虽是隐迹深山中,可是宛转之山千叠,不断来愁。
现在又见爱徒将在恨海中没顶,叫她焉能不深深感慨。“造化太恶作剧了……”她暗中喃喃道,蓦然抬头望望姐姐。只见她慈眉中隐含忧色,更加怅惘:“姐姐已人空门,尚且不能忘怀一切,唉,我虽躲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
终南孤使尚煌直到中午时分,仍然沓无踪迹。于是众人在后面斋堂中用午膳。彼此之间的矛盾怨恨,都暂时容忍住,没有发作。
傅伟招呼客人,走过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和秦宣真这一桌。
秦宣真拦住他,微笑问道:“傅少使昔日曾与不肖徒沈雁飞结伴,未知他如今到哪儿去了?他不来青城么?”
他的声音十分威严有力,傅伟心头一震,为之愣了一下。
阴魔宣华枝忽然伸手去抓他,其快如电,五指扣住傅伟脉门。傅伟泞不及防,已被她制了先机,全身乏力,也不能做声。
原来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和秦宣真已在暗中商量过,如欲得悉断肠镖的下落,非想法子今追风剑董毅供出地点不可。因此秦宣真出主意,请宣氏兄妹觑到空隙,便把董毅最心爱的徒弟傅伟掳走,以便交换那宝贝的地点,如今阴魔宣华枝出手.正是此意。
莫看斋堂中人多,但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如将傅伟这样扣住脉门而走,由阳魔宣华岳做掩护,必定无人发觉其中蹊跷。只以为傅伟带他们到什么地方去。至于秦宣真的问话,乃是故意分傅伟心神,以便阴魔宣华枝一举功成。
修罗扇秦宣真向为黑道第一位人物,机变百出,智计深远。这时故意低声问道:“你怎么啦?这是于什么?”
阴魔宣华枝冷恻恻一笑,没有做声,随即起立。这时阳魔宣华岳也站起身,用肥胖的身躯阻挡住其他的人的视线,不让人家看见宣华枝那只扣人脉门的鬼手。
修罗扇秦宣真故作愕然地看他们走出斋堂。这样子纵然东窗事发,众人固然以为他不知情,便是傅伟也因他早先发问过而撇他于事情之外。
傅伟口噤难言,两眼骨碌碌直转,却身不由主地被两魔带着出了斋堂,心中那股气愤忿怒,真可以把头发冲直。
他知道这刻斋堂中大家都在用膳,断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何况他又是本观之人,更不惹人注意,纵然有人瞧见他们走出去,也决不会多看一眼。
走出斋堂,那条走廊相当长,才走了四丈许。阳魔宣华岳回头一瞥,忽然大笑道:“傅少侠肯带我们到处瞻仰,实是幸事。”
眨眼间一阵谈谈的香风过处,散花仙子叶清和杨婉贞已掠身而过,她们头也不回,一直前走。
阴阳二魔兄妹相顾而笑,忽听身后又有低微的步声,跟着一个娇脆的嗓音道:“傅哥哥,你上哪儿去?”
阴阳二魔宣氏兄妹不必回头,已知乃是美貌的张明霞。他们从前当然不知傅张两人之事,但他兄妹的目力何等厉害,傅张两人的眉目传情,岂能瞒得过他们的鹰眼。
傅伟听得分明,却苦于不能做声,但心中大喜道:“到底霞妹妹关心我,在这危急的关头,只有她才会及时赶到。”
阴阳二魔宣氏兄妹对望一眼,已经了解心意,一齐停步。
张明霞赶上来,阳魔宣华岳魔手倏然伸出,正要趁张明霞瞪口诧看傅伟之时,暗下毒手。
傅伟已知他们的毒念,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无奈被敌人制住,纵欲拼命也办不到。
猛听斋堂那厢传来一声极清晰的佛号,阳魔宣华岳手已伸出,立刻改了势子,轻轻抚抚张明霞的秀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那一声佛号可真人耳怵心,原来是峨嵋大乘寺方丈忍悟大师所发,震荡两声耳鼓。
另一头又传来女人的声音道:“霞儿把傅伟叫来,我有话说。”
阴魔宣华枝一听乃是散花仙子叶清的声音,这才明白兄妹此举,已被她看穿,故此先掠过去截住去路,另外忍悟大师又在那厢夹截,中间却由张明霞来叫傅伟。
这时只好把扣住傅伟脉门的手一松,阴阴笑道:“少侠不必带我兄妹瞻仰了,我还未吃得饱呢。”
她心中也明白叶清、忍悟等这样做法,不想抓破脸皮,当然也有点投鼠忌器之意。
傅伟怒得涨红了脸,道:“谁要带你们瞻仰本观。”
张明霞过来牵住他的手,道:“傅哥哥,来,咱们别理他们。”
宣氏兄妹回身走回斋堂,宣华岳临走时回头笑道:“总有一天要傅少侠带我兄妹瞻仰贵观,哈哈……”
斋堂中的秦宣真见他们折回来,便知事不成,又献计道:“你们如果能够找到观主,事情就更好办了。秦某打听过现今的玄光观主,武功平常,你们见到他时,拿话激他独自出观,要他抵受你们的魔音绝技。这是试验定力的比赛,他一定会受激出观。以后你们两位当然会处理,秦某负责向姓董的诘问出那断肠镖的下落。”。
宣氏兄妹一听此计更好,便又匆匆去了。
这一回可真没有一个人发觉,大家回到前面三清宝殿闲坐之时,五阴手凌霄和忍悟大师下棋消遣,棋子落坪的清脆声中,忽听一缕幽细的琴萧声,随着天风送来。
凌霄愕然遭:“那两个魔头溜啦。”忍悟大师因棋势不佳,正在冥思苦索,一句也听不见,凌霄需眉一皱,自言自语道:“那两个魔头搅什么鬼头,奇怪!”
要是忍悟大师听到他的话,一定会循声去查究一下,可借他全神贯注棋中,半句也没听见。
且说吴小琴自从昨夜救了假沈雁飞,又因妒恨焚心之故,把千面人摔在尘埃,眼见他咯一大口血,想起上一次打了他一石头,也是吐了口血,芳心又软下来,顿顿脚便奔出山去。
直奔到黎明时分,也不知已走了多远。
情绪渐渐平复,以她这等盖世无二的高手,累倒是不累,就是饿得发软。原来日来为了沈雁飞这宗心事,使得她茶饭不思,现在连打他吐了两次血,积怒渐消,便觉出肚饿。
遥见田野中有个小村落,便直奔过去。这时曙光才露,村中未有人起来下田,但炊烟倒有了两三家。
她快如一阵清风般到了那村子,忽然一阵十分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但一时找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顺脚而走,到了一家冒出炊烟的人家,忽然一个嗓音把她骇得芳心忐忑,神魂欲飞。
“大哥,我真是累死了。”原来是沈雁飞的口音,明显含有极疲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