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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响声。
东边的天一片鱼肚般白色,四下已光亮得很,清新的晨风夹着田野的气味,吹拂过这片庄院。
他一用劲,两手交替猱升上去,转眼间已上升了寻丈。
现在他必须收回眼光,瞧瞧外面的形势,眼光掠过脚下头豹子,只见它豹眼圆睁.直瞪着自己,作势欲扑。
当下心头一凛,骇得手心都沁出冷汗。
只因这头豹子一扑上来时,即使自己幸而能从利爪下逃生,但必定要被外面看守之人发觉。
他眼中一露骇意,那头豹子立刻眼射凶光,倏然不声不响,疾扑上来。
豹子善于纵跃扑噬,这寻丈之高,自然能够扑到。
沈雁飞一见豹子眼射凶光,立刻移手去攀住隔壁第三根铁枝,猛然松开勾住铁枝的脚,直荡过去。
风声飒然一响,那豹子一双利爪恰好在身侧擦过,只差分毫便抓着胳臂,吓得一身冷汗往外直冒。
那头豹子一下扑空,只见它四爪一舒,竟然抱住铁枝,一时悬在铁枝上,没有掉下。
却因尽是直竖的粗铁枝,没有横铁可供借力,故此那豹子只能勾住而不掉下,要再移动,却不可能。
沈雁飞吃这一吓,手足俱软,强往上升了两尺,便觉气力不继。
那豹子狂吼一声,直地溜下去。
铁栅外两人齐齐惊顾,晨曦迷茫中,但见沈雁飞附身在铁栅上,离着顶端也不过是数尺之远。
不觉大为惊怪,叱喝连声,抄家伙疾绕过来。
沈雁飞见大势已去,惊极而怒,破口骂道:“凶手,强盗,你们都是。”
骂声中,两个汉子已绕过来,那个持着长杆子的,蓦地抡杆疾击,忽地一声风响,跟着啪的一声,长杆击在铁柱上,正是沈雁飞的手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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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被长杆击个正着,立刻被打扁了,那痛楚椎心刺骨。可是他仍然没有松手,一股盛气地破口大骂。
闹声冲破早晨的岑寂,在空中飞过的鸟儿,也都惊得拍翅高飞,不敢在附近落下。
啪啪一连两响,沈雁飞另外那只握住铁柱的手指,连接上两下重的,扁是扁了,却疼得麻木了。
他要然住口,忿忿瞪着外面的两个人。
一个汉子大怒道:“这小子真够横蛮,你瞧他可不是连手指也打扁了吗?”
另一个似乎因为这景象太以凄厉,竟然愣住不会搭腔。
“入娘的,老子当胸戳你一下,看看还能爬在那儿不。”
语声甫歇,长杆直戳出去。
沈雁飞哎地一叫,身形打丈许高处直掉下来,叭哒一响过后,竟然没爬起来。
先前愣住那汉子嘘一口气,道:“这小子真个又狡猾又横蛮。”
言下大有不愿惹他之意。
沈雁飞被那汉子一杆戳着胸口.登时因痛攻心。掉落地上,一时不能动弹,但心中却还清楚明白。
那头豹子当那两个汉子汹汹过来时,虎叉上铁盘暴响,吓得退在场子中。这时那两人已停下手,它可就发威了。
只听它吼了一声,它忽地扑将过来,把一爪搭在沈雁飞的胸膛,先抬目瞧瞧外面的人。
那持虎叉的汉子道:“这畜生肚饿了。”
“二爷正要那豹子熬不住饿,把那小子撕裂吃掉,咦,这刻二爷该出来了吧?往日他该到了。”
豹子再低吼两声,见两人毫无动静,便低头瞧瞧沈雁飞,倏然掀唇露出白森森的利牙,俯将下去。
沈雁飞刚才虽不能动弹,但心中却明白清楚。
这时但见那豹子张嘴掀唇,利牙正凑下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之念奋然而生,猛的曲膝全力撞将上去。
那豹子大吼一声,蓦地跳开大半丈。
敢情沈雁飞拼命用膝一撞,正好顶在狗子近肛门处,才使得豹子禁不住护痛跳开的。
铁栅外两人不觉讶骇相顾,只见沈雁飞胸前鲜血涔涔,霎时染红一片。改情那豹子前爪锐利之极,方才一爪本搭在他胸前,护痛一跳时,竟然抓伤了他的前胸,而且伤痕甚深。
他的确没有力气或斗志以支持他爬起来,只能瘫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那豹子霍地转身,凝睛怒视着地上的人。
铁栅外两汉子,竟然觉得十分紧张,他们真估不透那少年还有什么绝招,可以逃过豹子这一次扑噬。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一秒钟比一年还要觉得长久。
蓦听一声冷哼,一条人影自空而降,落在铁栅里面。
那人身形现处,竟是个五旬上下的人,相貌甚是威严,身上一袭白瞩长衫,在晨风中不住飘摆。
手中持着一把尺许长的描金折扇,一径低头去瞧地上的沈雁飞,生像没有注意到背后还有一头凶残饥饿的豹子。
铁栅外两人一见这人现身,立刻躬身行礼,甚是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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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飞全身疼痛,正因这样,反而变得不在乎。他也瞧见这人自天而降,简直像头大鸟似的。
虽则他不懂武功,但光是刚才的一眼,也能够感到这人身在空中之时,宛如鱼在水中,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改变动作。
这种感觉强烈地攫住他的注意,以及引起他羡慕的情绪,是以非常渴望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
那人见他双目灼灼,凝视着他,禁不住微笑一下。
不过,这个人的样子太严肃了,以致微笑出现在他的面上,也使人不由生出尊敬之念。
他道:“孩子真好的胆色,脑筋也够快的,你伤得重吗?”
沈雁飞张一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只因为他方才被那个汉子一杆出在胸前,此刻连呼吸也觉得疼痛难当,何况要说话。
实际上他也惊异得说不出话,因为这人看来没有恶意,甚且居然有救援他之意思。
那头豹于蓦然一声不响地疾扑而来,前爪一伸,直抓向那人后背。
铁杆外的两名汉子还来不及惊叫,那人却已抬脚往后面一踹,动作非常悠闲,而且头也不回,但时间却凑得恰好。
只听那头豹子倏地修吼一声,身躯倒飞而去,直撞向铁栅上,发出砰一声大响。
那人道:“老夫会治愈你的创伤,你放心!”说着话,只见那人忽地自平地飘身而起,直飞过那二丈高的铁杨,而落在外面地上。
沈雁飞连点头示意也来不及,就见人家已经飞走了,心中羡慕之情,不由又汹涌而生。
耳中又听到那人简捷有力的声音说道:“把他搬到小琪轩,着简二来见我。”
那两汉子诺诺连声,躬身行礼。
那人飘然走回屋里。
沈雁飞心中嘀咕想道:“这人是谁呢?气派好大……”
正在想时,忽然耳听铁栅门砰地打开,便有人走进来。之后,他那身躯便被人抬起。
他不由闭上眼睛,现在,死亡的危险已离开了他,他也生像因精神松懈而软弱了下来。
浑身的痛楚,胸中的歙闷,以及神经紧张后的疲倦,一起侵袭着他。使得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也不能想什么事情。
可是他还能够听见二爷那暴戾的声音。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只觉得那浑身痛楚和熙闷全部消失了,他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刻沈雁飞敢情处身一间布置华丽的房中。
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紫檀木所制,至于帘帷被衾,无一不是最好的质料,颜色也配得甚是适宜。
在他床边站着四个人,一个小婢模样的女孩,手中端着一个漆盘,盘中摆着瓶子水杯等物。
她旁边却是个姑娘,年纪约摸在二十四五左右,模样儿可算得上端正,但颧骨过高,带着克夫之相,而且眼睛里锋芒闪闪,似乎不是女儿家应有的威煞。
过来便是那个穿着白绸长衫的人,这时用手中折扇,轻轻敲在沈雁飞身上,手法又快又疾。
瞬息之间,已敲遍沈雁飞浑身一百零八处大小|穴道。
在三人后面,站着那个暴戾的二爷,即是那威严的人称他做简二的,他已经来到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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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简二爷昨日如此景戾,但此刻却不应一声,规矩之极地站在那儿,敛手侍立在后面。
那人道:“现在给他眼下九转扶元散。”
那婢子嗷地应一声,另外那位姑娘伸手在盘中拈起一个碧绿精致的小玉瓶,拔塞倒出一些粉末在水杯中。
立时满房清香浮动,使人为之精神一爽。
那人不管她们如何服侍他服药,却回身在窗旁一张留手椅上坐下。
简二爷走过来,躬身行礼道:“小的向庄主请安。”
他坐在椅上动也不动,只嗯了一声,忽然移目瞧着窗外。
“敢问庄主有何吩咐”
他回过头来,道:“没有了。昨天以至今晨的情形我都看见了,以后别再用这种方法杀人,闹声大得很。”
简二爷连连应是。
“再想法子弄只虎或豹来。”
“是。”简二爷应了一声,便施礼退出房间。
他刷地打开手中折扇,在那白色绢画上,画着一只大鹤,朱顶金眼,栩栩如生。
上款记着“宣真兄雅正”,下款署着“终南山里人”这个致趣的别号。
但他似乎并不十分欣赏这幅画和那笔力雄奇的题款,他却微微皱起眉头,凝眸无语。
“爹,可要把他的睡|穴解开?”那位姑娘回头道,声音坚亮,使人泛起刚硬的感觉。
他简短地应了一声好,又刷地收拢手中折扇。
现在,他的眼光悄悄移到那位姑娘的背影上。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倏又微微锁住。
在他这种已过中年的人的面上,居然会发现出表情,可以想象得到那件事该是多么的严重。
他女儿坚亮的声音又响起来,她道:“爹,他醒啦!”
沈雁飞张开眼睛,但见眼前晃动着两张女性的脸庞,不由得大大惊诧,同时又发觉身子上毫无痛苦,禁不住喃喃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呢?”
那位姑娘微笑一下,眼中威棱低人的光芒收敛了许多,这使得她看起来觉得动人得多。
她道:“你现在觉得怎样?试试能坐得起来不?”
她竟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沈雁飞决然坐起来,倒差点几乎和那位姑娘面面相碰。虽则终究没碰着,却嗅到一阵奇怪的香气。
那位庄主起身走过来,道:“修罗扇敲灾疗伤,为武林一绝,小娇你问得不是有点糊涂吗?九转扶元散也是武林一宝,这孩子只有比未伤之时,更觉体健力大。”
沈雁飞一瞧见这位庄主,认得他乃是将自己从豹子爪下救出来的人,呀地一叫,立刻爬起来,便要在床上叩头。
那姑娘道:“喂,且慢,你倒是下床再叩头呀!”
沈雁飞连忙称是,一跳下床,随即跪下叩头。
庄主受了他三个响头,然后道:“孩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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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威严之极,自有一种使人慑伏之力,沈雁飞乖乖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抬手摸摸胸前,却发觉在破衣之下,胸前肌肉一片平滑,不但被豹爪抓之伤已经痊愈,甚至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心中不觉大为惊服,觉得这位相貌出严的庄主,生像具有超凡的力量。
要知这位庄主,正是曾经独步天下武林的江湖怪杰修罗启秦宣真,自从十年前退出江湖,便一直居住此地。
修罗扇秦宣真道:“你叫什么名宇?何以会到这儿来?”
沈雁飞道:“我姓沈,名雁飞,乃是江陵人氏。只因……”
他稍稍犹疑一下,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立刻继续道:“只因十年前先父弃世……”
他说到这里,却见修罗扇秦宣真那严肃的面上,露出微笑。
“寒家本来贫道,此后赖寡母十指辛苦,一直支持下来。几个月前,先母也不幸弃世。”
修罗扇秦宣真一摆手,道:“你不必往下说了,这遭遇虽然平凡,但在你本人而言,却甚凄惨,老夫乃是此庄庄主,后面那个村子,全是我庄中之人所居。他们都是跟我多年的人,自从定居此地以后,便专门为我到各地去收租催粮,并不下田做活。此所以你欲求一枝之栖,毫无所得。”
沈雁飞故意变一下脸色,装出十分失望的样子。
那位秦姑娘哼一声,道:“大丈夫何处无吃饭之地?哪须变颜变色!”
口气豪迈,话意鄙薄,使得装假的沈雁飞也禁不住脸红起来。
她随即大踏步出房去了。
修罗扇秦宣真先是哈哈一笑,但立刻便敛住笑容,心烦地摇摇头。
“那是老夫的小女秦玉娇,她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和脾气,就像须眉男子一般。”
想不到这位城府深沉的江湖怪杰,居然会透露出心事,可想而知这心事该是多么沉重。也不怪他何以先是赞同地一笑,然后又摇头叹息。
沈雁飞合开这话题,道:“小可承家庄主救命大恩,不知何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