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田青哥,我不让你走,西口是那么好走的?有多少山西人一踏上走西口的路,就再也没回来。我不怕穷,我宁可跟你过穷日子,也不让你去冒那个险。”秀秀眼睛湿了。
田青深情地捧着秀秀的脸,“秀秀,我知道那是一条尸体横陈的路,可也是唯一能带给我们希望的路!为了我娘,为了你和我姐,还有徐伯伯,再难再苦再危险,我也只有豁出去闯一闯了!”
秀秀攥着小拳头捶打着田青的胸口,“田青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田青握住秀秀的手,“秀秀,你能等我就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要是还没有音讯,那就是我倒在走西口的路上了。你也就不要再等了!”
《走西口》五(6)
秀秀捂住了田青的嘴,“田青哥!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如果你非要走,我就等着你。等你一辈子。”
“秀秀!”
“田青哥!”
田青深情地看着秀秀,“秀秀,我冲苍天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娶!”
秀秀摘下脖子上戴着的一枚玉观音护身符给田青戴上。“田青哥,都说观音菩萨能循声救苦,就请观音菩萨时时保佑你一路平安。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回来。”
田青鼻子也酸了,他郑重地冲秀秀点了点头。
秀秀把一双新纳的鞋垫递给了田青,鞋垫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
“真漂亮!秀秀,这是你绣的?”
“我连着绣了一天一宿。”
“我会带着它一辈子!”
两个人靠在了一起,秀秀唱了起来:
梨树树开花十里里香,
白天黑夜把哥哥想。
马莲开花结棒棒,
量米踩踏了人家的房,
鸡呀个鸡呀蛋呀个蛋。
田青也唱了起来:
青杨树啊冒高高,
只是我忘不了咱二人好。
想妹妹想得我眯了觉,
压饸饹抱回个铡草刀。
秀秀接着唱道:
红瓤瓤西瓜绿皮皮薄,
你的嘴好呀心不好。
芝麻开花呀杆杆儿高,
今日才把我来找,
鸡呀个鸡呀蛋呀个蛋。
田青又接了过来:
大红果子墙上吊,
要说我不好天知道。
想妹妹想得我泪蛋蛋抛,
和上泥能盖它一座庙。
秀秀又唱道:
芝麻呀开花呀粒粒呀多,
我和哥哥一达达坐。
叫声哥哥听我说,
有啥针钱活我给你做。
鸡呀个鸡呀蛋呀个蛋……
田青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用红线穿着的大钱,“秀秀,我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首饰送给你做定情之物。这枚大钱是我小时候,我娘用红线穿起来给我做护身符的,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之物吧,等我日后在口外发达了,我一定给你买世上最稀有的珍宝给你。”
秀秀接过大钱,眼圈红了。“秀秀,转过来,我给你戴上。”秀秀转过身,田青帮秀秀把大钱戴在脖子上。“田青哥,一路保重!”秀秀眼泪汪汪地说完转身跑了……
临走的那天早上,淑贞又把一些干粮放进一个布口袋里,让田青和满囤路上吃。梁妻也拿了许多吃的,和丈夫一起送儿子来到了淑贞的小院。“这到口外的路千里迢迢的,多备点儿好。”
田丹丹拉着田青的手,“弟,满囤虽说是你姐夫,可比你还小两个月呢。他人太老实,你多照顾他一点儿。”
“放心吧姐。”
梁妻忙说:“有田青和满囤在一起,我们老两口就把心放肚子里了。田青读书识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能人嘛!”
时候不早了,田青站起来说:“伯父、伯母、娘、姐,那我们走了。”淑贞、老梁、梁妻起身要送。田青拦着,“你们都别动,有姐一个人送送就行了,你们就在家等着姐夫和我的好消息吧。”
“亲家母,满囤他娘,我看就听田青的吧,不送了。”老梁说。
淑贞和梁妻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点点头,“不送了,不送了。”
田青提起行李卷往外走,走到门口蹲下身装作提鞋,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串钱来,放在了门枕上,大踏步地走出了家门……
《走西口》第二部分
《走西口》六(1)
田青和梁满囤扛着行李卷,走上了漫漫的黄土村路。田丹丹站在高坎上,泪眼婆娑地看着远去的两人,淑贞、老梁和梁妻悄然出现在田丹丹的身后。
梁妻忍不住哭出声来,“满囤啊,娘的满囤从来没离开过家啊……”淑贞看着田青和梁满囤的背影,喃喃地说,“我还是想多看他们几眼!”
走在黄土村路上的田青回过头,看见了高坎上的母亲。田青站下了,扑通一声冲淑贞跪下了,给淑贞磕了一个头:“娘!回去吧!”田青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淑贞禁不住泪如雨下,她大声地哭喊道:“儿子!娘等着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呀……”
秀秀一个人站在高高的黄土坎上,冲田青如泣如诉地唱道: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实实地难留。
提起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泪花流……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不丢你的手。
有两句知心的话呀,
哥哥你要记心头。
站在高坎上的田丹丹也跟着秀秀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泪流满面……
走路你要走大路,
不要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拉话解忧愁……
田青听见了歌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秀秀的歌声在继续:
坐船你坐船后,
不要坐船头;
船头上风浪大,
怕你掉进水里头。
哥哥走西口,
莫要交朋友;
交下的朋友多,
怕你忘记我。
送哥送到大路口,
望见你呀直回头,
但等过上了好光景,
咱们二人永不分手!
听着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歌声,淑贞、老梁和梁妻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田青忽然停下,捧起了路边的一把黄土,用手绢包好,塞进了行李卷里。梁满囤莫名其妙地看着田青,“我们的行李够重的了,你还装把黄土干啥?”
田青拍拍手上的黄土站了起来,说:“故土难离,就捧上一把故乡的黄土,等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闻闻。”
梁满囤也学着田青的样子抓了把黄土包起来,塞进了行李卷里……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前走着,天地间,他们显得那么渺小……
田青和梁满囤走上了黄花梁,听到一个汉子站在梁上扯着脖子唱着:
上一个黄花梁呀,
两眼哇泪汪汪呀,
先想我老婆,
后想我的娘呀!
老婆年纪轻哟,
不得不守空房;
俺娘又瞎眼哪,
走路要扶着墙。
我不去走西口,
得饿死妻和娘,
我一去走西口,
她们泪水一双双呀……
田青和梁满囤朝唱歌的汉子走了过去。田青走到那汉子面前问:“你也要去走西口?”
汉子擦了把眼泪,“这黄花梁上的风真大,我都眯眼睛了。”
田青无奈地一笑道:“我叫田青,这是我姐夫梁满囤。”
“我叫王南瓜,咱们一路,正好搭个伴儿,一道走吧!”
三个人朝前走去。王南瓜一边走一边揉了揉眼睛。
“你哪是眯眼睛了,你这是哭了。”梁满囤说。
“哭也没有用,不哭了!不哭喽!”王南瓜还真的咧着嘴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梁满囤说:“那首 《 走西口 》 唱得还真对,大路上人儿多,拉话解忧愁。”三个人说起了话。
“你怎么,也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田青问王南瓜。
“是,也不是。”
梁满囤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南瓜说家里日子是紧巴巴的,可他走西口是娘让他去口外找他爹。他爹是二十多年前走的,开头还往家捎过几回钱,以后就再没消息了。娘天天念叨,都快魔怔了。这回,他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找到爹不可!
梁满囤担心地问:“口外那么大,能找到吗?”
《走西口》六(2)
田青却说:“能,口外再大,山西人毕竟是少数。”
三个人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站住了。“我们这是到歧道地村了。我听老辈走过西口的人说,这个村子有两条通往口外的路,一条通张家口,一条通杀虎口。两条路都能到蒙古,可到底该走哪条呢?”田青说道。
“杀虎口?哎呀!一听这名字就够吓人的!可不能走通杀虎口那条路!”梁满囤胆小。
王南瓜问田青哪条通往杀虎口,田青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走吧,管它哪一条呢,反正都能到口外,我们又不是去投奔什么人,走哪条路都一样。”
梁满囤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条路说不一样,“要真的走了通往杀虎口的路,怕是凶多吉少。要不我们坐这儿歇一会儿,兴许能遇上个知道路的,打听打听再走。”
田青和王南瓜点点头,三个人放下行李卷坐了下来。可等了半天也见不着个人影。田青看了看当空的大太阳说:“天色还早,再等等吧。”再聊天时,梁满囤告诉王南瓜,田青原来可是咱祁县田家大院的少爷。
王南瓜一下愣住了。“田青兄弟,那个把家败光了的田耀祖田大少爷是……”
“正是家父。”
王南瓜咂了一下嘴,“可惜啊,当年田家大院那在咱祁县多显赫,连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娃娃都知道啊。现在,田家大院可是改成夏家大院了。”
“你看着,总有一天,我还要田家大院姓田。”田青郑重地告诉王南瓜。“有志气。我不成,我就是想替我娘找回我爹,我是忍着泪从家里出来的。我娘想我爹想得连眼睛都哭瞎了。我爹和我娘拜了天地没几天就走了西口,他走后我才出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着过我爹呢。我娘说,我和我爹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年,我娘听人说,有人在甘肃看见我爹了,我就赶紧往甘肃去找。一路上,靠给人打短工好不容易到了甘肃。找了半年也没找到,还差点儿搭上条命,最后总算是活着回来了。我娘不死心,她说她忘不了当年我爹走时她给我爹唱的那首《 走西口 》,一想起来,心就疼。为了安慰我那哭瞎了眼的老娘,我给人当了两年长工,攒够了去甘肃的盘缠,又第二次去了甘肃,那次又是九死一生啊!到头来,也没找到我那个爹。这回,我娘又听一个从包头回来的人说,有人在包头见着一个人可能是我爹。这不,我又出来了。”
田青望着面前的两条路,慨叹地说:“你真是个孝子啊!”
“连羊羔还知道跪着吃奶呢。人不孝顺父母,那还不如牲口了?哎,你们二位这一路上,帮我留点神,看看有没有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王南瓜认真地说。
梁满囤笑了,“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那还能是你爹吗?”
王南瓜也笑了,“对,我爹比我大二十岁呢!”
田青说他也要找一个人,不过不是他爹,是徐木匠。他向王南瓜描述了一下徐木匠的长相,让他帮着留神点。田青是想要报恩。
眼看着太阳都偏西了,田青建议上路,他听私塾的黄先生说过,在这走西口的路上,人烟稀少,相隔五十里才有一个大车店可以住宿,如果在天黑前赶不到大车店,就会很危险。要是迷了路遇到狼群就麻烦了。可到底走哪条路呢?
王南瓜出了个主意“占鬼卦”,脱下一只鞋子,背着身子,闭上眼睛朝后边使劲一扔,鞋尖朝哪边就朝哪边走。
“灵吗?”梁满囤来了精神。
《走西口》六(3)
“就让满囤扔吧。我们俩给他看着鬼。”王南瓜说。
梁满囤脱下鞋子,“我扔就我扔。你们俩可把鬼看好了,别瞎给我们指道。”
他转过身,闭上眼睛,刚要扔,却又犹豫了。“我怕是手臭扔错了道,王南瓜,还是你来扔吧!”
“我扔就我扔。”王南瓜脱下鞋子往回走了几步,闭上眼睛用力朝身后扔出鞋子。鞋子落地,鞋尖指着两条路的中间。“这是朝哪条路呢?”
田青看了看,“有些偏左。”
“不,我看偏右多一点儿。”
“这是啥意思呢?老天爷不让我们走西口?算了,还是我再扔一回吧!这一回,就听天由命了。要是真扔到通杀虎口的那条道上,你们也别怪我,咱们就硬着头皮往虎嘴里钻吧。”满囤说。
田青很是感慨,两条通往口外的路,哪条都不好走,哪条路上都有走西口的山西人的累累白骨。现在占的这个鬼卦更像是一场赌博,赌注就是他们仨的这三条命啊。
梁满囤走到方才王南瓜站过的地方,学着王南瓜的样子扔出鞋子。鞋子落地,三个人同时说出“指左!”
梁满囤跑过来穿上鞋子,“好了,老天爷让我们走左边这条路呢!”
三个人背起行李卷朝左边的路大步走去,这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田青、梁满囤和王南瓜来到了一个小镇。田青看见了一个罗圈在风中摇摆着,兴奋地喊:“大车店!那呢!挂罗圈那。”
王南瓜也看见了那一个随风摆动的罗圈,“那!我也看见了!”
果然有一个大门外高挑着一个罗圈,罗圈下镶有一圈红布。梁满囤听爹说过,小店的门口一般都挂罗圈。挂红罗圈的是大杂店,挂蓝罗圈的是清真店。
王南瓜拍了一下梁满囤的肩膀,“行啊,满囤。从没出过门,还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