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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 小说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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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一试。”刘一刀下了决心。
二当家的和刘一刀进了屋门,“我要测一字。”刘一刀说。 
 
                  《走西口》七(2)
  
田耀祖把纸笔递到刘一刀面前。
“不用写了,你看见没有?对面是刀削面馆儿,就测刀削面的‘削’字。”
田耀祖眼睛看着刘一刀,“右边是一刀字,你的生意和你的名字同这‘一刀’相关。”
二当家的瞪大了眼睛,“坚刚!”刘一刀往前坐了坐,“我的名字里是有一刀字。那么你看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削字的左边是个肖字,肖为小月,小月即为残月,你的生意应该是在天亮前做的。”田耀祖话里有话。
刘一刀把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桌子上面,“谢了!”二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田耀祖咬牙切齿地想到,“好你个刘一刀!你不认识我了?可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你来!”他哪里知道,刘一刀和二当家的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
当天晚上,田耀祖坐在床上数着白天挣的那几个铜板,心想靠这麻衣神相,什么时候我才能把田家大院赎回来时,刘一刀和二当家的已经拨门快步进了屋。刚躺下的田耀祖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人?”刘一刀用刀指着他的咽喉,“在天亮前做生意的人!”
田耀祖认出来了。
“不许声张!”
“你是来寻财,还是来寻仇?”田耀祖倒不怕了。
“给你找一条发财之路。你把灯点上,我们好好谈谈。”刘一刀抽回了刀。
田耀祖下地点了灯,坐了下来。心想我一个穷光蛋怕什么呢?
“我是刘一刀,是黑土崖占山为王的大当家的。”
田耀祖知道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便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那我就不必细说了。我想请你入伙。”
田耀祖乐道:“我?我既不会使刀又不会弄枪。”
“我不要你使刀弄枪。我是朱元璋,你就是我的军师刘伯温。”
田耀祖冷笑一声:“你像朱元璋吗?”
刘一刀自己也笑了,“那我就比做梁山上的宋江,你就是我的军师吴用。”
“不敢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会相面算命。”
“我就是要的你这个本事。你呢,继续在这杀虎口开卦摊。这杀虎口是口里口外来往客商的必经之路。你只要算准了哪一天,我做哪一桩买卖能有大的斩获,又不会被官府抓住。你就可以坐地分肥。”刘一刀说了自己的打算。
田耀祖明白了,这是让他当坐探。“我要是不干呢?”
“那你就得吃我刘一刀一刀了。”
“逼上梁山?”
“不,我是逼着你快点发财!你只要帮我做成了一桩买卖,我就给你十成提一的好处。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年,你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了!一个是做百万富翁,一个是做刀下之鬼。你这还用想吗?”刘一刀已经不耐烦了,“你等一等。”田耀祖闭上眼睛,掐着手指算了起来。忽然他一睁眼睛,一拍大腿:“妙!今天恰巧是我命中的转运之日。好了,我答应你!”
刘一刀高兴了,“来,我们说一说怎么干……”
二当家的和刘一刀一走,田耀祖在里边关上了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见外边的动静了,才转过身来,自言自语狠狠地说:“刘一刀啊刘一刀!这可是你自己找到门上来的。等你给我送够了赎回田家大院的钱,我就把你送上法场!还得让你死了也穿不上鞋!”
田青、梁满囤、王南瓜来到了杀虎口。
三人向这个边城重镇看去,眼见得城墙、垛口、箭楼、城门,出出进进的勒勒车和拉骆驼的、挑担子的、做买卖的。梁满囤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名字叫得真吓人!”三个人进了城,街上往来客商云集,街两边遍布的小店铺都很热闹。田青、梁满囤和王南瓜走在人群中,睁大了新奇的眼睛。梁满囤好奇地东张西望道:“这里可比咱祁县县城热闹多了。” 
 
                  《走西口》七(3)
  
“当然,这是边城重镇嘛。”田青告诉他。
王南瓜说这杀虎口也没像它的名字那样吓人嘛。边说边走的,竟碰上了徐木匠。确切点说是徐木匠先看到了他们。徐木匠头戴一顶大斗笠,也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先看见了田青,忙把斗笠往下压了压,盖住了半张脸……他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
梁满囤用手一指卦铺外边的牙旗,“赛半仙!算命看相的!走!咱们去算一卦。”一个街边的卦铺前围满了人。
“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星四卜五地舆,唯有相家排第六,七书八画九琴棋。这些江湖术士的骗人伎俩你也信?”田青不屑地说。
“田青兄弟,咱仨这次走西口真是蚯蚓上墙,腰杆不硬。咱去算算,看咱仨到了口外能不能挣到一口饭吃。”王南瓜说。
“你们俩谁爱算谁算,反正我不算。我觉得人命都是自己造的,古圣先贤说得好,福兮可以善取,祸兮可以恶招。”田青自然不信这些。
“田青,我和王南瓜没念过私塾,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文词。”
“这句话的意思是,古圣先贤教育我们,福,可以由行善而获得;祸,可以由作恶而招致。”田青解释着。
梁满囤没听田青说完,已经挤进了卦摊。王南瓜也随后挤了进去,田青摇摇头,也只好跟了上去。徐木匠从卦摊前经过,探头往里看了看,看着那个算卦先生一愣,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田耀祖用扇子一指王南瓜:“你,过来吧,我先给你说说。”
王南瓜虔诚地站到半仙面前,田耀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看着王南瓜。“你额角岩巉。”
王南瓜没听懂,“您说什么?”
田青接话道:“说你额角高。”
半仙看了田青一眼,点点头,“你额角岩巉,说明你幼年丧父。”
王南瓜一愣,“大师,您是说我爹已经……”
田耀祖轻轻地摇着扇子,眯眼看着王南瓜,“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王南瓜一听傻眼了,木呆呆地看着半仙……田青过来,一把将王南瓜拨拉到自己身后,看着田耀祖:
“大师,您看看我额角岩巉吗?”
田耀祖打量着田青,“这位小爷长得天庭饱满,额角并不岩巉……”
田青打断田耀祖,“我额角不岩巉,可我也幼年丧父。”
梁满囤小声说,“你爹又没死。”
“我那个爹有跟没有一样,这不跟丧父一样吗?”田青白了一眼满囤。
田耀祖打量着田青,“那不一样,有就是有。我看你的面相应该是父母都在高堂才对。听口音,你是祁县人吧?听说祁县连着两年大旱了?”
“是。今年是掐脖儿旱,种子下去,刚刚出苗,就不下雨,苗死了,再补种,苗出来之后,又是滴水不下。”满囤回答。
“唉!那地方,就是缺水少雨呀。祁县城东有个田家庄?”田耀祖抬头问道。
梁满囤指着田青,“对。我们两个就是田家庄的!”
田耀祖愣了,打量着梁满囤,“你姓田?”
“我姓梁。他姓田,他本来是我们田家庄田家大院的少爷……”
田耀祖浑身一激灵,转过来看着田青。“你姓田?你是田家大院的少爷?”
“祁县没有田家大院了,田家大院现在叫夏家大院。我叫田青。祁县不是缺水吗?我祖父就给我取名叫田青,图个吉利。”田青说。
“田青,你家中几口人?”田耀祖忙问。
“两口人。”
田耀祖一愣,“两口?不是三口?”
“你怎么知道?”田青奇怪了。
田耀祖怔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一般说,依你的年龄和面相看,应该父母都在高堂,算上你那不应该是三口人么。” 
 
                  《走西口》七(4)
  
“我爹走西口了,他在走西口之前把家产全部输光了,把我娘也输给了别人,所以他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哦……那你后爹呢?”田耀祖小心地问。
“我没有后爹。”
“你爹不是把你娘输给别人了吗?”田耀祖放下了心。
“我娘让一个恩人给救下了。”田青此时真想马上找到徐木匠。
“看你这样子,念过几年书?”田耀祖看出儿子是识文断字的。
“嗯,也是那位恩人不仅没让我们死,还供我念了私塾。”
田耀祖长出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姐姐呢?饿死了?”
“我姐姐九岁的时候就给梁家当了童养媳。”田青指着梁满囤,“喏,这就是我姐夫。大师,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姐姐?”
田耀祖忙掩饰道,“我……我不是会看相算命吗?依你的面相看,你还有个姐姐才对。”田耀祖收拾起东西,“对不住,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大师,我还没给您卦钱呢。”王南瓜忙着掏钱。
田耀祖摆摆手,“免了免了,你也不容易。”
梁满囤着急了,“赛半仙,您还没给我看看呢?”
田耀祖看着梁满囤,“你老婆有旺夫运!你好好待你老婆,你就一生平安。”
梁满囤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田青眯起眼睛看着半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田耀祖回到卦铺,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没坐下,头戴大斗笠的徐木匠就走了进来,“赛半仙,给我算上一卦怎么样?”
“我要关门了。你改日再来吧。”田耀祖不耐烦地说。
徐木匠摘下大斗笠,“田耀祖!”
田耀祖一惊,他盯着徐木匠下巴上的那块疤瘌,“是你?你不是当年那个……蒙古汉子吗?”
“田大少爷真是好记性、好眼力。”
“你这是从哪儿来?你看见我儿子了?”田耀祖问。
“嗯,你儿子在追杀我!”
“为什么?”田耀祖糊涂了。
“你不必知道。”徐木匠不想多说。
说到儿子,田耀祖有几分陶醉,“我儿子田青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英俊勇武相貌堂堂。就是苦了丹丹了,那个梁满囤长得可不怎么样,配不上我闺女。再说他比我闺女小太多了!”
徐木匠生气地说,“那还不是你造的孽。”
“我说,既然你知道我儿子要杀你,你怎么还不快点远走高飞?”
“我不放心他。他太年轻了,我得把他送到包头。”徐木匠说的是心里话,他就是不放心田青。
田耀祖糊涂了。
徐木匠看了一眼田耀祖,“你也不用明白。你不是走西口了吗?怎么在这儿当起了算命先生?”
田耀祖也叹了口气,“我那年是到了口外,本想着像田家的祖上那样,发了财回去把田家大院从夏三手里赎回来,怎么也得对得起我爹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光宗耀祖。可这西口不是那么好走的,半路上又遇上了关东的胡子把我衣裳鞋子都扒了。”田耀祖看看自己的手,“我就是靠这两只手讨饭,才得以生存下来。”
“你!”徐木匠指点着田耀祖,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说,“你,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谁愿意施舍给你?”
“汉人太差了,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不过蒙古人好,我装成是迷路的客商,走到哪儿,哪里的蒙古人都非常热情好客,给我吃肉给我喝酒,临走了还给我带上马奶子、炒米、奶豆腐……”田耀祖陶醉了。
“看你这份出息!”
“可惜,好景不长啊,包头周围的蒙古包我都走了一遍,再去就不灵了。天无绝人之路,我走到包头的时候,碰上了一个走西口的山西人,他知道我读过书,就介绍我去伺候一个半身不遂的大相士,我像孝子那样伺候了他半年,他还真好了!为了报答我,就把他的看相算命的手段传给了我。可是按江湖的规矩,我不能在包头设卦摊儿,我就来到这杀虎口,吃了‘金点’这口饭。” 
 
                  《走西口》七(5)
  
徐木匠不屑地,“那——你就想靠给人算命骗人活一辈子?”
“常言说得好,穷算命,富挪坟,倒霉上卦摊儿。这人哪越是穷,越想交好运,就越得找人给他算命。我靠给人算命吃不饱吧,也饿不死。主要是,我可以不必干什么,就可以维持生存。还想怎么?大富大贵?就这样也强似在家乡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出大力耪大地,遇上大旱年景吃观音土,屙不下屎来。唉!怎么混都是一辈子!徐木匠,要不要我给你算上一卦?”
徐木匠瞪了田耀祖一眼,“你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准,还给我算呢?”
“有时候,瞎蒙也能蒙准,要不,我怎么敢自称赛半仙呢?”
徐木匠气乐了,“你有哪两下子呀?露一小手给我看看。”
“你要是想学,我还真想教你。你好歹对我们田家也有恩哪。哎,你跟我媳妇没怎么的吧?”
徐木匠举起了拳头,“我揍你!”
“别别别,我可禁不住你的拳头。就冲你让我儿子没饿死,还念上了私塾,我真得把这门手艺传给你,省着你到口外找不着饭吃。你听好了,算命的人一进门先观来意,既开言切勿踌躇。根据一般规律,父亲来问儿子,是希望儿子富贵有出息;儿子来问父母,必然是父母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情,父母年事已高还能有什么,大多是病苦缠身;妻子来问丈夫,面上露出一片希望神气的,是想让丈夫富贵腾达;面上露出怨望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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