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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要干的活,就是进屋躺在床上等着吃药。别让我们再操心了。”淑贞看见了刚下轿的女儿,她不再说什么,看了蒙古汉子一眼,拉着女儿回了房。蒙古汉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也回了屋。
田家大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谁会想到,一场劫难已经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聚财楼”茶馆里,田耀祖赌到了尽头。
茶馆老板翻看着账本,上面全是田耀祖密密麻麻的签名画押,“田大少爷这书法可真是不错,以后啊,这个账本都能成字帖了。”他知道田大少爷所押的赌注已经所剩无几了。赌场如战场,这也不能怪夏三手黑。“田大少爷的好日子怕是过到头了。”他对夏三说道。
“到时候,你还得出面作个见证。少不了你的好处!”夏三得意地笑着。见田耀祖进来又说道:“田大少爷艳福不浅啊,早就听说田家大少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今日得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田耀祖让淑贞和女儿闹得心情不快,忙岔开话,“花无百日红,再美的花,看多了也腻歪。女人嘛,也就是那么回事。来来来!接着来!”
夏三乐了,“是是是!接着来!接着来!”
田耀祖和夏三拿起骰盅重又哗啦哗啦摇了起来,两个人互相对视着,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两个人几乎同时将骰盅蹾在桌子上,屏住呼吸看骰子的点数。
“五个五,夏三爷猜对了。田大少爷,这回您又输了。”茶馆老板高声说道。
田耀祖站起身,“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去洗洗手。”
“田大少爷,您不用去洗手了。”茶馆老板看看田耀祖,“我是说您洗手也白洗,您押的赌注已经全光了。没本钱了。”
田耀祖一把抓住茶馆老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田大少爷,您押在我们赌场作赌注的田家大院和所有地产,已经全输给夏三爷了。”
“侥幸,侥幸,侥幸而已。”夏三竟然一副谦虚的神气。
田耀祖看看夏三,松开茶馆老板。忽然咧着嘴乐了,“开玩笑,你们在跟我开玩笑。”他不自信地讪笑着。
夏三看了一眼茶馆老板,“把账本给田大少爷过过目。”
田耀祖接过账本翻看着,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越翻越快越疯狂,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终于,田耀祖失魂落魄地把账本放在了桌子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大叫一声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这不是真的!”
夏三站起身,“田大少爷,那我就失陪了,过两天我会带着证人到您的府上拜访您 —— 啊不,应该说是到我的府上去找您。回见!”夏三转身想走,田耀祖起身一把拽住了他,“别走!不能赢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啊。接着来!接着来!”
夏三回过头来笑了,“田大少爷,您还拿什么跟我玩啊?您都输得片瓦不剩了。”
田耀祖输红了眼,“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得跟我玩。”
茶馆老板在一边帮着腔,“田大少爷,夏三爷真不能陪您玩了,您没有赌注可押了。”
田耀祖撸下大拇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摘下脖子上的羊脂玉护身符,把兜里的几块碎银子拍在了赌桌上,“我拿这些跟你赌!”
夏三一见就乐了,“田大少爷,你就拿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跟我赌?你也太小看我夏三爷了,恕不奉陪,告辞。”
田耀祖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衣扣,拍着胸脯,“夏三,本少爷拿我这条命跟你赌!”
夏三扑哧一声乐了,“我可不稀罕你这条烂命,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卖到窑子,人家也不收。”
田耀祖气疯了,“你!”
夏三憋出了一脸坏笑,“田大少爷,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能不给你个捞回本的机会。算了,算了,你不会干。”他要走。
田耀祖一把拉住夏三,“回来!你说,我干!”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夏三一脸的坏笑。
“对,你快说!”现在的田耀祖可是真输红了眼了。
“你老婆。”夏三无耻地说道。
“什么?!”田耀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实在要赌,就把你老婆押上,抵一千两银子。”
田耀祖一把抓住夏三,“你个臭流氓!你别欺人太甚!”
“哎,这可是你逼着我说的!不愿意拉倒呀!松开我,我还等着回家过烟瘾呢!”夏三整整衣服,看了一眼田耀祖,“那就对不住了!过两天府上见。”转身就往外走。
田耀祖牙咬得腮帮子上的肌肉直滚动。
夏三已经出了门。田耀祖大吼一声:“站住!”
“怎么了,田大少爷?”
“我同意!”
《走西口》二(1)
“兹有田家庄田家大院大少爷田耀祖,愿将妻子淑贞以一千两银子作价,作为赌注抵押与本县人夏雨。空口无凭,立此为据。”
田耀祖豁出去了。
田耀祖和夏三再次坐下了,田耀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夏三,“来吧!”
“是三局两胜呢,还是押孤丁!”夏三很兴奋。
“一把定输赢!你田大少爷没工夫跟你磨手指头!”
“好,痛快!”
两个人抓起了骰盅。
田耀祖突然说,“等我一会儿!”然后跑了出去。
“夏三爷,他不会是跑了吧?”茶馆老板担心地指着门口。
“他是洗手去了。他都输红眼了,不把宅子赢回去,他是不会罢手的。”夏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田耀祖再一次输了。
茶馆老板看着点数,“田大少爷,这回您输的可是这张字据了。”他把那张字据拿过来,交给夏三。夏三撇嘴笑笑,“田大少爷,过几天田家大院见。这回,您的宅子和您的媳妇可都归我夏某人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夏三揣好字据,起身就走。
田耀祖这才醒过神儿,他顿足捶胸地骂道:“夏三!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是成心憋着坏要害我!”“你要是嗓子顶活,就在这儿骂上三天三夜!反正田家大院和你老婆都是我的了。”夏三回过头来扔了一句。
田耀祖说不出话,抄起骰盅向夏三砸过去,骰盅正中夏三额角,血流了下来。夏三伸手摸了一把,“这血流得值啊,田家大院,那是多好的一处院子啊;田家大少奶奶,那是多可人儿的一个美女啊。”说完扬长而去。
田耀祖趴在赌桌上伤心欲绝地哭了……
田耀祖失魂落魄地从茶馆里走出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轿夫走了过来。“田大少爷,今晚还去桃红姑娘那里吧?”
田耀祖冲轿夫瞪眼睛吼道:“滚!”
轿夫吓了一跳,赶紧跑开了。
田耀祖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犹疑地走到了家门口,他看着大门上的铜环,想拍,又停了下来。好久,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大院的石阶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爹!我要去走西口,我要像田家的祖上那样在口外发大财,再把田家大院赎回来!”
田耀祖连夜去找了私塾的黄先生,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田家的祖上就是靠走西口打的一片江山。可家父却卖掉了买卖,只靠地租过日子。我不想就这么在家里养尊处优一辈子。我要继承祖业,也去口外打拼打拼。”
“你能到口外去冒冒险也好,强似一天泡在赌场里头。可你们老太爷同意吗?”黄先生看着自己的学生说。
“我跟他说过,他不赞成。所以我想这次就不告诉他了。”田耀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这不大好吧?”黄先生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说。
“您愿意我就这么吃喝嫖赌下去?”田耀祖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
“那,您就借我一点盘缠钱吧。我有个伴儿,他就在口外开买卖,请我过去帮他打理生意,给我算个身份股。”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倒是个好事。好吧,我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都给你带上。”黄先生走了出去。田耀祖把一张纸条从怀里掏出来,放在黄先生的水烟袋下面。
黄先生拿了铜钱和散碎银子,加起来也就是一两多。“要不你等我明天去银号给你取点儿?”
“够了。”田耀祖站起来,“先生,我走了!等我在口外的事业发达了,一定回来好好报答您。”
黄先生送到门口,看着田耀祖的背影叹了口气,“唉,浪子回头金不换哪!”不过他回屋拿起水烟袋要抽烟时发现了那张纸条,忙戴上老花镜,凑到灯下看,“啊?他……他这是要逃走啊!完了,完了!他到底把田家给败了!”
《走西口》二(2)
田家老老少少哪知道他们已经身临绝境了呢?昨晚直到吃饭时也没见田耀祖回来,家人以为他仍旧在赌呢。不想一大早夏三和茶馆的老板领着几个壮汉闯了进来。
“哟,是夏三爷,你是找我家少爷吧?他不在家。”长顺忙上前打招呼。
夏三眼一横,“他不在家不要紧,找你们老太爷也成。”
“那,你等着,我给你通报一声,看看我们老太爷愿意不愿意见你。”长顺没好气地说了句。
“不用了。他是愿意见也得见,不愿意见也得见!”说着推开了长顺,大声喊着:“田老太爷!要账的来了!”
长顺怔住了,忙跟了过去。
田老太爷正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不怒自威地看着夏三,“请问,我认识你吗?”
夏三现在已经是有恃无恐了,“我没有那份幸运结识您这位田家大院的持家人。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得请您亲自过目。”
田老太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说:“嗯?我没有时间和兴趣。”
“不见得,您看过之后就会有兴趣了。”他把那本赌账放在了田老太爷身边的桌子上。
田老太爷扫了一眼,“你去找田耀祖好了。长顺,送客!”
夏三却哈哈大笑着坐下了,“这是我的家,要请出去的是你田老太爷!”
田老太爷一愣,“你说什么?”
“那本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夏三得意地晃着脑袋说。
田老太爷愕然地看着账本。赶过来的淑贞把账本递给田老太爷,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田老太爷翻着账本,手微微有些发抖。淑贞看不清字,她紧张地看着田老太爷。
夏三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身边几个大汉挽着袖子随时准备抄家的神气。
田老太爷剧烈地咳嗽起来,淑贞忙递过一块手绢,担心地叫了声“爹”。
田老太爷用手绢捂在嘴上咳了一口痰,鲜红的血染上了手绢,田老太爷不动声色地把手绢塞进了怀里。
“爹,您没事吧?”淑贞哪能不知道呢。
田老太爷朝淑贞摆摆手,接着看账本。夏三忍不住站起身在中堂转上了圈,他看着考究的家具和墙上的字画,禁不住喜得连声说道:“不错,不错。”
田老太爷抬眼看了眼夏三,“没见过吧?”
夏三摸着一个精美的大掸瓶喃喃道:“没见过,没见过。”不过他马上又回过味儿来说:“不过,以后我就天天见它们了!这个掸瓶是陈年老货吧?”
“这是乾隆爷当年御赐给田家祖上的。”
夏三坐下了,“是吗?看来,我的福分不浅嘛!”
淑贞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问道:“爹,他……他把宅子和田地都输了?”
“你不是看见那个孽障的亲笔签名画押了吗?”
茶馆老板谦卑地看着田老太爷说:“我是县城‘聚财楼’茶馆的老板,是他们的中人,您对这些账目,没什么异议吧?”
“没有。”田老太爷端起茶慢慢地品了起来,“好茶啊。各位都尝尝,这是今年的明前茶。”田老太爷稳稳当当地又呷了一口茶。
夏三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安地问:“田老太爷,您看……”
田老太爷慢慢放下喝茶的小盖碗说:“这老话说得好,有两种债不能欠,一是赌债,二是嫖债。我们会尽快搬出田家大院,决不会带走一片瓦半块砖。”
夏三咧着嘴乐了:“太好了!有了田老太爷这句话,我就吃了定心丸了。不过,我这儿还有一张田大少爷写的契约。”
“夏三,念念吧。别漏下什么让你吃了亏。田家祖上立下过祖训:‘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田家虽然让耀祖那个孽子给败了,可祖训不能忘。”田老太爷强撑着身体大声说道。
《走西口》二(3)
夏三从怀里掏出那份契约,清了清嗓子念道:“兹有田家庄田家大院大少爷田耀祖,愿将妻子淑贞以一千两银子作价,作为赌注抵押与本县人夏雨。空口无凭,立此为据。”
“天哪!”淑贞眼前一黑,田老太爷也身子一挺向后倒了下去。长顺忙叫用人们把两人扶到了屋子里。
田老太爷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淑贞和刚刚赶到的黄先生紧张地围在床前。
“爹!”淑贞凄婉地叫了声。
田老太爷声音微弱地叫了声淑贞,“把田青给我抱过来。”
淑贞从门口冯妈手里接过了小田青,抱到田老太爷面前。田老太爷拉着孙子的小手,对淑贞说:“淑贞,将来你无论是谁家的媳妇,都不要给我的孙子改姓。你就是再苦再难,也要供他读书,让他成才。重振田家的祖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