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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新并不是不爱她的家人,但她是个目的性太强的人,她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做一切事情,应该的不应该的,这是她的天性,改不了的。我也讨厌她的这种天性,但我不能因此不爱她。
“奶奶已经活到头了,活够了!你傻不傻?”我不减寿,岚新必然受更多的罪。我明白,白无常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岚新那晚在他的手下跟前制住他,还差点儿叫他魂飞魄散,他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岚新后来足足休养了半年,才大致恢复健康。我一直想搞清楚岚新在地府到底经历了什么。岚新不肯说,只打岔,说什么,做生意失败了总要承担损失,有什么好讲的?
第87节:借我一缕魂(46)
有时候岚新被我缠不过了,也装模作样地敷衍我,说:“他们讲我是百年,哦,不,千年难得一见的烈性女子,所以他们十分钦佩,决定对我网开一面,小惩大戒。”
“小惩大戒?你自己数数你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不能下床!小惩大戒!”
我相信岚新在地狱那一整夜经历的事情极端可怕,一般人哪怕看看都会精神崩溃,莫论亲身经历,但岚新最后还是挺过来,恢复健康,我最心爱的孙女儿就是如此的顽强和坚毅。
她卧床的时候,我们娘儿俩闲聊,她问我:“奶奶,是不是有句诗叫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说:“是。”
“多么美!”岚新慨叹,然后望向窗外,说,“奶奶,我想去看看该睿那个混蛋的坟。”
我鼻子一酸,故作镇定,说:“好呀,你是需要多出去走走。”
果然,她依然忘不掉他,在他为她带来那么多苦难之后,她还是元气充沛地继续爱他,我一时间百感杂陈,说不清内心是悲是喜。
我又想到该睿小时候写的那首诗“诳语绝卿念,汝非意中人”,我回忆该睿那天晚上的反应,他一再地说出或者表现出他对岚新的不在意,他用那么逼真的表情说,他不爱她,但我却因此抛开了对他的一切成见,真心实意地相信他爱岚新,一点也不比岚新爱他少。
也许因为该睿实在太聪明了,所以我打心眼里不肯相信他是正直高贵的人。我的逻辑就是,一个太聪明必然太会为自己打算,他还如何正直如何高贵?但该睿那晚的言行处处透着正直处处透着高贵,他处处都为岚新着想,甚至为我这个老婆子着想,为我们厉家着想,真正是爱屋及乌呀。
我也说不清为何之前我那么笃定该睿不爱岚新,至少不是什么纯粹的爱,我把他想得很坏,什么报复岚新呀,迷恋岚新的美色呀,我不明白我的那些奇怪的念头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也许,也许——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我和老戈尔德曼之间的一切没有发生就全部结束了,我只隐隐约约听说我结婚那一天滴酒不沾的他醉倒在大马路上,然后我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生儿育女,麻木地让生活继续下去,如今我面对他时心境十分坦然,因为我已经差不多全然忘记我曾经爱过他。
岚新叉腰站在该睿的墓碑前,她已经中气十足骂了二十多分钟,但还是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
“……等我找到你,我一定毁了你生活,我会想办法让你不能人道,我会刺瞎你的眼睛,让你再也不能用那双眼睛勾女人的魂……”
岚新越骂越开心,并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样子。
我听着好笑,岚新凭什么就那么肯定该睿转世后一定是男身,一定仍拥有那样清锐的绿色眼睛?岚新的态度仍像一个任性到家的小孩,坚决地相信月亮是可以摘下来当玩具的。岚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她积极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一点没有受到损伤,我为此大觉欣慰。
“我一定要强迫你娶我,然后让你身边所有的人都笑话你娶了一个老太婆!你也不用怪我对你太心狠,因为你真的从你的上一辈子就开始欠我!”
那晚该睿一再表示他不喜欢岚新,我感觉到岚新似乎相信了,她伤心失落,但并没有准备放弃,很显然她一从打击中恢复,就立即决定再接再厉,我认为岚新心里是这么想的,好吧,这辈子没能让你爱上我,是我本领不够,而且我确实有态度问题,不过既然你都转世投胎了,那么我们就开新局再来过!
岚新死缠烂打的本领真的是天下无敌。
我相信任何有责任感的家长都不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不懂得放弃是一项良好的品质。人必须学会放弃,悲观一点说,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放弃书写的,适时地放弃是避免受伤害的唯一方法。而且人的天性都是好逸恶劳的,当你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获得回报,即使你花费所有的力气不惜一切地争取,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去争取,或者早早地放弃,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人生也许因此平淡,因此不够快乐,但至少达到一种无得无失的平衡。
岚新不同,她格外自信,这应该是我过分宠溺她的副产品,自小不管她想要什么,最终都会要到手,这给了岚新一种十分饱满的自信力,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可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可以一直勇气十足的争取,绝对不放弃。
我并不赞同她这种偏执的态度,但我很喜欢,因为给人一种很有希望的感觉。
“岚新!”我忍不住打断她的墓前演讲,“你知不知道该睿曾经写过一首诗。”
“奶奶,不是吧,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念叨该睿的中文水平比我好?”岚新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第88节:借我一缕魂(47)
我被她逗乐,笑着说:“我认为他是为你写的,其中有两句是,诳语绝卿念,汝非意中人。”
“嗯,然后呢?”岚新的神色变得颇为凝重,我知道令她安静下来的不是那两句诗,因为她很可能还没搞懂那到底是啥意思,令她突然静默的是我说“那是他为你写的”。
“诳语绝卿念,就是我故意说谎要你断了念头,汝非意中人,你不是我心爱的人。”我一句一句拆开来解释。
岚新眨了眨眼睛,先是困惑后又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奶奶,你是说,他说他不爱我、不在乎我,都是说出来骗我玩玩的?”
我点点头。
“干!该睿!”岚新拔脚踢在墓碑上,然后又蹲下来对着墓碑又搂又亲又抱。
我被她情绪化的举动再度逗笑。
“我会找到你的!混蛋!”岚新把脸颊紧紧贴在墓碑上,“我会找到你的!”她突然又跳起来,张开双臂,对着天空狂喊。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会幸福的。”岚新的声音又变得很轻很轻。
我笑容变得有点酸楚。我一直认为我的不幸福是因为我的祖母订立的那条不近人情的家规,但此刻对着岚新,我突然发现我的不幸福是因为我没有用力争取。即便很多年后,岚新仍然要面对一个令她失望的结局,但至少她可以拍着胸口对自己说,我真的尽了全力,我没有留给自己遗憾的余地!我可以吗?我不可以!
我想到岚新曾经对我设定的那些淑女准则不以为然,她嚷嚷着,拜托,奶奶,我可是要踩着三寸高跟鞋和西装男抢出租车的。
我一直不能理解好好的女孩子为何要跟人抢东西,而且还是在打扮得很漂亮的时候,我更不能理解那些男人为什么不能让着小姑娘们。
但看到岚新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地叫喊,我不由在脑海中描绘岚新和西装男抢出租车的画面,我仍然认为那种姿态有悖淑女形象,但同时我又觉得那种样子的岚新非常的彪悍,非常的威风,也非常的美丽。
岚新说,她会得到她的幸福。
她会的。我这么想。这不仅是一个祖母的祝福,也是一个女人的祝福。
尾声 我要的幸福
嗨,大家好,我是厉岚新,最近我挺忙,孜孜不倦地研究各种美容资讯,不但从各类时尚杂志,也从各种古老的书籍中,我开始相信祖母的话:老祖宗都是最有智慧的。
虽然我早就结束了我的生意,但我还是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当然了,一如既往地斗志昂扬。
如果说我现在算是有个职业的话,我相信我的职业就是学生,就是那种被认为是无法适应社会的靠着不断拿学位来度日的失败群体“职业学生”。
失败这两个字与我厉岚新无疑是绝缘的,我这么求知若渴,为的是祖母的一句教诲,“腹有诗书气自华”,我研究各种驻颜方法,最后得出一条真谛,只有心境年轻的人才能显得真正的年轻,而读书无意是令心境保持纯洁的最好的方法。于是我断然结束我的事业,发誓此生都不再做生意人,不再与人勾心斗角,不再成天算计如何把别人账户上的钞票转到我的账户上。虽然与奸商打交道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令我热血沸腾激情昂扬充满了成就感,但是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必须抓大放小,因为我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大约是做职业学生做得太久了,我越来越懒散,越来越喜欢发呆,常常就是素面朝天扎着马尾穿着棉质的休闲衣服在沙发里窝上一天,看完一本或者几本书,然后感慨地抬眼看着天花板看上一两个小时。
祖母取笑我,说我越来越像该睿,我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这么讲,难道因为我越来越不喜欢在人前出风头,越来越喜欢选个安静的角落无所谓地观察来往的过客和在不知不觉中溜走的岁月?
祖母一针见血地说,因为你模仿他,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人会因为太想念一个人而模仿他吗?我不知道,我不认为我在模仿该睿,但我承认我一直那么想念他。
如今祖母提起该睿,态度越来越宽容,虽然我至今保持单身令她一想起来就要发急,然后就会顺便提到萧恩,萧恩时不时还会致电祖母,问候她的身体情况,祖母因此对萧恩更加赞不绝口,她依然认为萧恩是我最该嫁的人。
“他最小的孩子都上了小学!你呢?”
“哦,我把我下的蛋冷藏保存了,放心。”
祖母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说的“蛋”到底指的什么,不可避免的,她又口不择言地把我训了一顿,似乎我仍三岁大。
“放心啦,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我一边说一边佩服自己的思虑周详,虽说厉家人有长寿因子,我的太祖奶奶生最小的孩子的时候是四十九岁,但我还是应该防备我的生理警钟提前敲响对不对,“只要时机到了,奶奶你还抱得上小岚新啦!”也许是个小该睿呢!我偷笑起来。
第89节:借我一缕魂(48)
“你为什么如此自信?”奶奶问,问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沉痛。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但我知道奶奶在问什么。我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才能不让她伤心。
我不否认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我深夜失眠,因为懊悔因为空虚因为无能为力而失声痛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第二天起床后就不能够继续笑脸做人。
奶奶说我在模仿该睿,其实她说的不算全对也不算全错,我为他保持心境的年轻,我为他冷藏我的卵子,我为他始终不嫁,我确实让该睿深刻地影响了我的生活,我总是那么痴心妄想又真心诚意地等待命运给我第二次机会把他带到我身边。
“奶奶,你几时见过你的孙女儿我不自信的样子了?”我笑嘻嘻地拿起一包软糖,走到太阳最炽烈的地方,眯着眼睛,快乐地大嚼起来。
如果我想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那么我必须很快乐,始终很快乐。
我知道这样等待该睿是无望的,但我不允许自己绝望,所以我从来不绝望,我的生活很充实很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每当许久不见的朋友问我,最近如何,我总是理直气壮地说,我很好,我好得不得了。
很巧地,我从左边这个车门上了出租车,那个男孩子从右边,同一时间,我们坐进车厢,然后不可避免地面面相觑起来。
“我先上来的!”我先发制人。难得回一趟纽约,果然一下子就碰上和女人抢出租车的无耻西装男,嗯,好吧,他没有穿西装,但他绝对是男的!OK OK,男孩儿。
“你去哪里呢?女士,也许我们同路。”小男孩很客气地说,他的英文带着一点点欧洲音,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