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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禁宫柳-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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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衡惊悸的心弦,凭空被谁拨动一声曲调,竟让他不能言语。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抱住一个女子,也是这样的外貌,身躯寒冷得没有半点温度,他惶恐地叫唤着她,她却笑了。她的眼睛明亮得就如这清澈的皓月,让他心底的疼惜和爱一丝丝无法控制地渗透出来。
  生命中最美的爱恋已逝,剩下的,就是这样一副一模—样的躯壳。
  这是她交代下来的。她自始至终为的是他怀里的这个女子啊!
  他好恨。
  殷雪玫蜷缩在他的怀里,那种恼人的蝉声消失了,她心中无比的舒适,她希望这不是梦,只想就此沉沦,不再醒来。
  这件事后,肖衡对殷雪玫客气起来。
  他待在了庆陵王府内,开春后的军营大帐异常安静,边境一带太平无事,连轺国沿疆也少了北胡的踪迹。肖衡心下疑惑,却也探究不出什么,于是吩咐大帐继续操练整肃兵马,不许有丝毫松懈。
  四月初六,皇后召了殷雪玫一同前去太庙请法师占卜算命。凝月离开时,对此事尤其交代详细,可真要见到皇后娘娘,她还是心慌。        与去年端午节不同的是,皇后脸上没有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欢了。殷雪玫因为病弱,面色也是白得毫无生气,只是默默地、怯怯地顺从。皇后惊疑地她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她乖顺的样子倒挑不出毛病来,想责备的话就咽到肚子里了。
  到了日头偏西,肖衡破天荒地前去太庙接她们。因为对皇后选侧妃心存反感,他什么都不问,当着皇后的面,他对殷雪玫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殷雪玫自然更不愿意有另外的女人介入,也就心照不宣地配合,把皇后气得又无可奈何。
  选侧妃的事也就暂时搁下了。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芙蓉洲里清水溶溶,小荷开始露出尖尖角,莲蓬伴着荷花错落水面,阔大厚实的叶片染映得天地一片碧绿。肖衡独自站在岸边,但见暮云凝碧,鸿雁穿过斜阳向远处高高飞翔。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肖衡眺望远处,喃喃地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第六卷 当时明月在
  肖衡再次俯首拥吻凝月,铜质大门外隐隐几声枣红马的的呼哧声,门内的两个人热切地吻着,什么也不说,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最后一点儿时光。
  柳溪坞。
  凝月站在自己家的茶园里,早晨下了一场小雨,面前铺天盖地葱郁的绿,雨后的山腰柳暗花明分外迷人,风声很轻,百鸟在唧唧喳喳啼鸣。
  她抬起头,凌霄峰上岫云缭绕,初晴的太阳透出云层,稀薄地浮着几片阴沉的青烟,辉映得整座山峰缥缈如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纷飞的往事如岫云,盘亘不去,有时她会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一切都忘却呢?
  柳溪坞是闭塞的,她听不到他的消息。但是她能想象到,他的日子依旧风光绮丽,一如他愈来愈盛的万丈豪情。
  这样,其实很好。
  站立良久,她离开茶园,拐向那条桃树成荫的小径。
  今年“紫气东来”的收成比以往稍好了些,父亲开始积攒银两,还开玩笑说要给凝月买嫁妆。凝月知道父亲的话是认真的,因为她前脚跨进家门,孙媒婆后脚便跟来了。
  “凝月姑娘,郁家三少爷明日来你家提亲,你可要准备好了。”
  凝月应了一声,请孙媒婆在屋内坐了,自己来到厨房,正看见凝天有气无力地劈着柴火。
  外面孙媒婆兴高采烈,“冷先生,老身的眼力准得很,凝月姑娘配郁家三少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冷先生家喜事临门呢。”
  冷成胜憨厚地笑,“只要凝月喜欢就行,我没什么可说的。”
  孙媒婆也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凝月去年还断然拒绝,今年不是想明白了?咱们溱州这一带还算开明,别的地方姑娘到了出嫁还不知道夫君长得什么样呢。”
  凝天听着父亲和孙媒婆说话,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沉默的凝月,问道:“你真想嫁人了?”
  从凝月回到柳溪坞,凝天就感觉凝月比以往少了话语,以为她依然心心念念庆陵王府那个富丽繁花的地方,而自己想到殷小姐已经进了王府,心里格外不畅。
  凝月淡淡一笑,拢了拢吹散的发丝,“早晚要嫁人的,何况郁家少说也是富贵人家,这不正是你和爹希望的吗?等你有了前程,我们再盖个大屋,爹也不用再受苦了。”
  她的口吻里多少有种消沉的味道,或许把自己嫁出去能够忘却很多事情。她很想把找到娘的消息告诉哥哥,又怕他鲁莽冲动做错事,还是暂且等一段日子再说。
  凝天一笑,眼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凝月脸上, “说亏心话了不是?说实在的,肖衡那小子到底是个人物,他的庆陵王府才是真正的高贵人家,可惜他要的是殷大人家的小姐。”
  说到殷雪玫,他的神情又不自在了,阴阴地继续道:“这小子艳福还不浅,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听说皇家都不准纳娶冷姓女子,有没有这事?”
  凝月眼光黯淡,半晌又苦笑了,笑得疲倦,“是啊……”
  凝天恍悟,往地面上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宫规礼制!凝月,不要去想了,咱们不稀罕那个!”
  凝月并不做声,只顾低头做着活,锅里的水烧开了,她失神地看着翻滚鼓动的水泡,背着凝天,无声地拭去了眼帘下的一滴泪。
  第二日,郁家三公子在族长和孙媒婆的指引下进了冷家的小屋。
  冷家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笑声朗朗,孙媒婆顺口的话更搞得众人少了拘谨。凝月从自己的房间偷眼看去,郁家三少爷恭谨地坐着,眉目清俊,一身清爽的青色长袍,笑得也是尺度有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作陪的凝天看见了妹妹,朝着她挤眉弄眼的,看起来也甚是满意。
  凝月抽回了手,暗自轻叹,耳边笑语声悠悠在屋内飘荡。
  凝天对这个郁家三公子有了兴趣,他甚至已经将郁家三公子当妹夫看待了。那三公子向来对凝月痴情,一有闲暇就往柳溪坞跑,顺带些大包小包的孝顺冷成胜,没多长日子就跟凝天熟稔得像自家人似的。而冷成胜见凝月也同意了,心里很高兴,单等郁家掐算日子将凝月娶过去。
  正当蓬勃的春耕时节,井田里都是忙碌的农人的身影。人们割麦翻地,为秋日再种备耕播种。
  这时侯的凌霄峰—带暖香飘散,菜花开得正繁,蝴蝶飞舞忙乱,和煦的阳光照得天空空明如镜,因为紧张的忙碌,那份心事在凝月心里也就渐渐淡了。
  而凝天,久久不见有宋鹏那里的消息,天天翘首盼望,心里难免发起愁来。
  春耕过后,凝天终于接到宋鹏的信函,信中说已帮他在京城礼部府衙找了个肥缺,要他即刻启程回京。凝天欢天喜地将信函拿给父亲看,一家人就着信函说开了。
  冷成胜自然兴奋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声音都洪亮了,“总算熬出头了,凝天,你要好好干,别辜负了宋先生。”
  凝月心里疑惑,却也不想波凉水,笑道:“宋先生怎么不提起礼部任命书,是不是想亲手交给你?”
  凝天满不在乎地大笑,解释道:“宋先生一定是怕任命书在路上丢了,反正到了京城便知。”
  凝月毕竟对宋鹏心存怀疑,她必须亲眼见到才能放心。再者,她对娘一直惦念不已,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或许在京城能够再次找到娘的下落。于是她对凝天说道:“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凝天最烦凝月管他的事,眉头皱起,“你—个姑娘家,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不怕路上危险?”
  冷成胜也劝道:“凝月,你已经不去宋先生那里当丫鬟了,就让你哥自己去吧。”
  凝月正在愁眉不展之际,正巧郁家有笔药材生意去京城,凝月趁机和郁家三公子打了招呼。三公子见平时淡漠的凝月主动要求他,心下欢喜,自是诺诺答应。凝天见自己可以搭上郁家的马车,也就由着凝月跟随,急赶着收拾出发。
  就这样,在离开京城一个多月后,凝月再次回到了曾经令她如梦似幻的地方。
  时当夕阳将落,郁家的马队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京城南门高大的箭楼遥遥在望。
  凝月从马车内掀帘望去,眼见血红的太阳迅速地沉到山后,快到南门时,一抹晚霞消散,夜色倏忽之间笼罩整个京城。南门里外,商旅出城、国人回城,人、车、马川流不息,沿着官道一直进了京城,大翼国盛世呈现出丰满壮丽的画卷,朝着凝月他们缓缓铺开。
  郁家三公子立即唤来随行管家一阵吩咐,车队隆隆继续深入,行了里许之地,早有人过来迎接,随着吆喝声,马队顺利地进了驿馆大门。
  安置完人马,郁家三少爷便和凝天兄妹商议,明日一早分头办事,午后末时三刻在驿馆会合,事情办得顺利的话,明日天黑可以启程回溱州。商议已定,各自梳洗歇下了。
  这一夜,凝月站在窗前向庆陵王府方向眺望,夜晚的京城万家灯火,十里河岸璀璨的灯光相互映照。如一袭轻纱逶逦而过。庆陵王府只是星光长河里不显眼的点儿,眨眼间就隐没在灿烂的夜色中。
  她怅怅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夜空,在这暖风阵阵的夜里,京城的某个驿馆小楼上,一个女子端立着想她的心事,风儿吹淡了她的素衣,像一只单薄的风筝,在半空中执著而幽怨地飘荡。
  清晨,京城还笼罩在淡淡蒙蒙的青雾之中,凝天兄妹步行着往宋府方向走。时辰尚早,道路上寂寂无人,这是个无雨的好天色,两边的繁花绿树吐露着缕缕的清香,绕着他们的呼吸细腻润和,通体清爽。
  凝天开始大声讲他科考有趣的事,惹得凝月止不住地笑,凝天描述得绘声绘色,边笑边在路中央做着动作。
  突然,随着一阵急促的车轮声,前面柳荫道闪出一辆马车,车夫使劲地扬鞭,马车风驰电掣般,眨眼就要撞上躲闪不及的凝天了。好在车夫发现前面有人,提起马缰“吁”的一声,那马一时难以收煞,扬起双蹄嘶鸣着才被生生勒住。
  “不要命了!”车夫指着凝天,操起尖细的喉咙大骂,“小子,撞死活该!”
  凝月惊魂未定,过来拉住凝天,闻听是宫里内监的声音,更是吃惊不小。
  凝天也不示弱,回骂道:“有你这么快的吗?撞死一命抵一命!”
  车夫火气更大,咒骂着举起马缰想抽打凝天,这时后面帘内传来轻微的干咳,里面的人撩开帘子观望外面的动静,月白衣袖上隐约有青色的云纹,眉目间少了惯常的温和,似乎心境不开满脸冷霜。他淡淡地瞄了凝月一眼,难掩不耐地一皱眉,“有什么好吵的?赶决回去!”
  车夫赶紧称喏,不再理会凝天兄妹,马蹄再度踏破道路上的寂静,在凝月的眼帘下,马车很快地隐入无边的绿色之中。
  凝月酸涩地笑,一片茫然。
  现在的她,只是偶尔行过身边的山野女子,素衣布裙,不屑一顾。
  想起那时,她豆蔻年华,轻舞飞扬的少年纵马而过,那时的他正视的是漫天桃花,何曾正眼看她?
  他们原本便是各自行径,各自行开,互不相干。
  只是辜负了记忆中的那段美好。
  她无语,默默地走,转过柳萌道就是宋府。
  而一大早在这个地方碰上肖焜,是凑巧经过,还是一宵未归?
  到了宋府,庚爷正站在府外查巡,看见凝天兄妹,只微微跟凝月颔首,便亲切地跟凝天打招呼,“凝天兄弟好事已近,将来势必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咱们这帮兄弟。”
  凝天慌忙恭谨地叫庚爷,庚爷领着他们进了府门。穿过弯弯曲曲的廊道,前面一阵孩子的欢笑声。花厅外,繁花簇锦花枝烂漫,两名身着宝蓝、雪青稠衫的孩童穿梭于花间,于里各自拿着跳绳上上下下地跳跃,他们衣衫华贵,像两只冉冉展翅的蜻蜓,翻出斜纹暗花的里段。
  他们快乐地笑着,花厅前站着一身家常长衫的宋鹏,满脸慈爱的笑意,旁边伴着胭脂细描的妇人,华丽的宽袖锦袍,与凝月遥遥对立。
  好一幅其乐融融的天伦景象!
  凝月微愣,凝天旁边的庚爷呵呵一笑,“宋爷又早起了,正陪着小少爷玩呢。”
  说话间,宋鹏慢悠悠地过来,打量着凝月,嘴角荡起一个适宜的微笑,“冷凝月,过得还好吧?”
  凝月心下—阵恍惚,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宋鹏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使了个眼色给庚爷,吩咐道:“去把我书房里的那封任命书拿来。”庚爷领会,飞奔而去,不大工夫就将任命书交到宋鹏手中。宋鹏不慌不忙地将书函递给凝天,加盖的大紫金官印赫然在目。
  “你现在就去礼部严大人那里报到,官虽小了点,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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