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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禁宫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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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作香巧的丫鬟答应了一声,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凝月,才进了庭院深处一座青砖大屋。
  “宋老弟请稍候,小女这就出来。”殷其炳压低声音,因为有求于宋鹏,语气极是恭敬,“小女到了府上,定会给宋老弟添麻烦,殷某在此谢过。”
  宋鹏的声音淡定从容:“好说,宋某受了殷大人的恩惠,承诺这一年半载定会治好雪玫小姐的病,绝不食言。”
  两人心照不宣,阴暗中彼此嘿嘿笑起来。
  一声筝鸣划破夜的寂静,屋内有人轻叹出声,游丝似的说话了:“爹爹,请那个人进来,女儿有几句话要交代。”
  殷其炳小声催了凝月,凝月抬脚往里面走。只听里面轻微的一声咳嗽,香巧上前轻轻拉开了落地幔帐,又是一道薄如蝉翼的纱帐。纱帐内花梨木的卧榻隐隐可见,玳瑁石书案两头整齐地码着几摞麻纸简册,地面上摆放一口大藤箱,一副主人出远门的架势。南墙秦筝旁是一道纤柔的剪影。
  凝月心头不禁猛地一颤,肃然无声地钉在屏风口不动了。那道剪影缓缓移动,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凝月知道,殷雪玫朝她走来了。
  很快的,雪玫出现在凝月的面前,凝月看见了镜子里不止一次见到过的面容,那张熟悉的脸。
  雪玫也在定定地看她,仿佛看着自己。她一身白色纱裙,外面大红的斗篷,秀发高挽,仙子般的美丽,脸上却是雪山般冰冷。
  “我单独跟你说话,是想关照你几句。”雪玫的声音虽然轻柔,却是冷漠的,“你只是暂时代替我,望你记住,不许让他碰你。”
  凝月一愣,随即明白雪玫的意思,答应道:“是。”
  烛光下,雪玫眼眸里分明含了悒怨:“我只是身体不好,可我马上会好的,不会多长日子……”她突然激动起来,脸色有了嫣红,一手抚住了胸口。
  “殷小姐,”凝月悠悠开口,很奇怪两人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辙。“请放心,我也希望自己出来还是清净自在身。”
  她不卑不亢地说,心里有淡淡的讥讽,这个闺训重重的小姐倒先失态了。彼此希望如此,这便更好了。
  雪玫的长睫微微颤动,她似乎有点放心了,又仿佛不愿再看到凝月,大红斗篷抖动,无声地从凝月的身旁穿过。凝月顿觉微风轻荡,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香巧紧随,从后面搀住了雪玫。殷其炳、宋鹏相继而入,提起了放在地上的大藤箱。
  凝月独自伫立在阔大的内室里,琐窗大开,月光透洒进来,空气中那股药腥味逐渐淡了。长风卷起垂地的青纱,烛影摇红,烙下凝月孤寂的影子。
  依稀中,有马车辚辚的声音,穿过高墙,传向更远。
  夜深沉,凝月迷糊地睡去。睡梦中,有个锐细的声音遥遥而来:“冷凝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殷雪玫了。”
  第1卷 第5章 锦绣闹妆时(一)
  曙光初现,僻静的栖韶楼已经是淡淡霞红,趁着清晨凉爽,凝月手执简册到了庭院里。院子里没有了药腥气息,鸟儿又栖在梨花树上做窝,叽叽喳喳地啾鸣。
  凝月坐在廊角看着书,晨光映出她细润如脂的脸。
  这是她在御史府的第三个早晨。
  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接着铁钉木门被小心的滑开,殷其炳忠实的老仆进来,手里照常提着盛膳食的细篾匣。凝月抬眼看了老仆人一眼,又将眸光转回到书上。三天来,凝月唯一接触的就是老仆人的,但是老仆人哑巴似的,两人彼此并没说过一句话。
  今日老仆人却开口了:“小姐,老爷唤您早膳后去他书房一趟。”
  “知道了。”凝月也是淡淡地应道。
  自打凝月搬进栖韶楼,殷其炳不再跨进院门一步。他以为,里面住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他自然不用再去操心,单等下个月初六将楼里的女子嫁进宫去便是。
  而凝月也同样认为,她只是受命于宋鹏,殷家跟自己一点干系都没有。
  皇家的婚配跟民间也是相同,何况雪玫是正妃,除了采纳、礼聘等一系列繁复的礼节,皇宫里大批的绫罗绸缎、珍珠宝瓒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御史府。这些不用凝月出面,殷其炳开始了嫁女的礼前准备。
  昨日,一道诏书突然在朝中颁布,殷其炳又乱了神。诏书说的是:这月二十,大皇子肖焜于太庙行封王大礼,一应先礼着殷其炳等礼仪属官操持。诏书是老总管张公公前来颁读的,宣读完毕,张公公特意同殷其炳寒暄几句,偷偷告诉他二皇子上次没有注意殷雪玫,听说长得倾国倾城,来了兴趣,要殷其炳携女前往,在封王大典上让二皇子老远瞧瞧。
  那班礼仪属官都是理事能者,商议后便铺排妥当。殷其炳心不在焉,回来首先直蔽家,见着了宋鹏,便老大不高兴地嘟哝道:“人说君心难测,二皇子婚礼在即,又冒出个大皇子受封安定王,莫不是皇上想一碗水端平?”
  宋鹏思忖,不禁笑道:“小弟以为,从实在处揣摩,二皇子情势大好。”
  “情势大好?请说。”殷其炳饶有兴趣问道。
  “朝中无太子,皇上久不设储君,苦心也!兄弟俩相辅相佐,文武比肩,对江山社稷稳固大有好处。时下皇上正值壮年,如此漫漫长途,心浮气躁便会发生争嫡作乱之事,不过翼国后继大势便明了!殷大人沉住心气,肖焜成了安定王,肖衡受封之时便指日可待了。”
  殷其炳大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如此,把假雪玫带到太庙未尝不可。”
  心里一轻松,殷其炳吩咐老仆人将凝月叫到书房。凝月穿着素色的纱裙,朝殷其炳款款施礼,殷其炳倒没将凝月的身份混淆,一字一顿的训话:“听着,二十那日随本官去太庙,二皇子想见你。按理说,大婚之前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你就远远的站着,若是也见着了二皇子,对你有益无害。中间一些细节,你找宋先生再磨练磨练。”
  凝月自然应诺了。
  晌午过后,栖韶楼外停了落帘马车,老仆人吆喝着扬起马鞭。马车过偏门,直往宋府而去。
  凝月见宋鹏以原来的面貌出现,宋鹏对她有了几分笑意:“还真凑巧,拐过前门向东,去看看谁来了。”
  “哥哥!”凝月眼眸一亮,惊喜的叫。
  宋鹏将凝天从柳溪坞接到京城,在宋府潜心用功等待明年开考,这是宋鹏对凝月的承诺。凝天一路风尘仆仆,刚梳洗完毕,眼前奢丽的雕楼画栋晃得他头晕眼花,凝月蹦跳着进来了。
  “哥。”凝月亲热的叫。
  见到妹妹凝天当然高兴,待看到凝月的一身打扮,满脸充满了疑惑。
  “哥,爹好吗?”凝月关切地问。
  “好着呢,溱州三天两头有人送药送食来,郎中也来看过了,我来的时候,爹可以扔下拐杖独自行走了。”凝天打量着妹妹,“瞧你的模样,宋先生不是拿你当丫鬟使吧?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凝月咬了咬下唇,坦然回答:“哥,我答应宋先生进宫去。”
  “去做什么?”凝天大吃一惊,“那次你肯定去过稽阳城,回来对爹撒了谎,我一直对这件事心存怀疑呢。”
  “代替一位小姐,嫁给二皇子。”凝月对自己的哥哥不想隐瞒什么,“你放心,过了一年半载的,我会出来。”
  凝天当即反对:“不行,宋先生可以让你当宫女,为什么偏让你去当妃子?你想,万一那个二皇子对你不轨,你不是得不偿失吗?这有多危险!”
  “我不会,新郎是谁与我何干?”凝月冷笑,“我只要查出杀豆子的凶手是谁,能够跟皇家直接接触,给我的机会多了,不是吗?”
  凝天顿时噎声,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凝月,豆子死去的模样清晰地在眼前冉冉升起。他终于明白妹妹的意图了,他想说什么,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达,眼眸里满是愤恨的火焰。
  凝月抬头看了看外面灰蒙的天,没有风,空气很沉闷,好像要下雨了。青砖道上出现了宋鹏的身影,他正负手朝这边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这次见到哥哥,宋鹏大概不希望自己全盘叙述的吧?
  她的眼瞳里泛着微淡的波光,语气却极其坚定地对凝天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宋先生有恩于我们,我们也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哥,你就安心你的学业,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说完,撩起裙摆,踩着碎步离开了凝天。
  第1卷 第5章 锦绣闹妆时(二)
  二十那日寅末,一轮红日初上城墙,整个京城在宏大沉重的钟鸣声中苏醒了。
  殷其炳早已经车马齐备,吩咐老仆人去请凝月。片刻之间,凝月款步徐缓走来,身着玉荷色玉兰缠枝的锦衣,并不显眼,那身素色却显得整个面容更加俏丽芳华,不施粉黛如朝霞映雪。而整个人看起来又是极其健康的,这让殷其炳有一霎那的怔忡。
  “走吧。”凝月倒落落大方,在老仆人搀扶下首先进了马车。
  啪的一鞭,殷其炳的马车驶出御史府。
  皇宫地带的仁裕街最是热闹,此时店面紧闭,还未开张。金色阳光鼓荡着白石桥上的灯笼,河水悠然泛着明净澄澈的光,沿岸是胡杨与天连接,街上的伞盖轺车悠悠飘进了深邃的碧绿……
  凝月将头伸出车外,默默注视前方若隐若现的皇城宫墙,一任和风拍面。
  在这个隆重的册王大典上,她有机会发现那个少年吗?
  皇宫的清晨也是分外晴朗,和煦的太阳挂在深邃碧蓝的天空,当真是巍峨雄壮,气派万千。卯时首刻,一队骑士侍卫护送骋马而行的肖氏兄弟出了宫门,整肃地上了笔直的御道,然后从中央王街北上,前往王城最深处的太庙。
  肖衡见天色如此晴好,便开玩笑道:“大哥今日威风八面,连老天爷都助你了。”
  “老天爷同样助你,你嚷嚷着要看未来的新娘子,今日让你一饱眼福。”肖焜同样开玩笑。
  “我那天是突然心血来潮,转身早就不在意了。可想想大哥向来为小弟着想,可千万不能辜负大哥一片苦心。”
  肖焜听肖衡如此一说,不由佯装生气:“你这家伙好没良心,我费了一番心思,倒让你感到烦难了。”
  肖衡一拱手:“大哥别生气,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小弟赔罪就是。”
  “你嘴里这么说,心里肯定有什么鬼主意,看来我晚上又要遭整了。”肖焜叹气,眼里却是一缕笑,“等封王后,我就有自己的王府了,到时轮到你被新娘子整啦。”
  肖衡哈哈大笑,扬鞭,马儿嗒嗒飞快向前。
  “等我!”肖焜大喊,举鞭追赶。道路上朗笑声不断,扬起一路飞尘。
  太庙坐落在王城北端园林的最高处,四面松柏常青,层叠的宫殿飞檐从森森绿色中大斜伸出,远看像巍巍伫立的天上城阙。而整体布局又是宏大简约深邃肃穆,任谁到此都会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前面便是洒水净尘的黄土大道,殷其炳的马车慢了下来,殷其炳遥遥望见一片暗红色宫服的宫人分立两旁,便小声关照凝月:“进了太庙就照规定的位置站着,女人家别东张西望,小心着。”
  凝月答应着,眼光跟着望向前方。
  这时,肖氏兄弟的骑队也出现在大道上。肖焜眼尖,指着前面的马车又开起了玩笑:“衡弟,前面就是殷大人的马车,想必你的新媳妇就在里面,要不要现在就上去瞧瞧?”
  肖衡挠了挠发梢,英气的脸上添了点不自在:“大哥休要取笑我,去了太庙再说。”再次加鞭,马儿像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凝月掀帘眺望太庙,肖衡的快马正从她的身边飞速而过。她眨了眨眼,后面的肖焜追上来了,靠近凝月时侧头朝她会意的一笑。这一笑,却把凝月的魂灵抛到云霄外了。
  她当场呆在那里,车内的殷其炳满脸兴奋之色:“瞧见了没有?前面的就是肖衡,后面朝我们打招呼的就是大皇子肖焜,难得啊,兄弟俩一早就碰上了。”
  凝月一瞬不瞬地盯着渐行渐远的人马,车轮碾转黄土道的声音一敲一敲的,不均匀的节奏,如她的心跳。眼前掀起一层浅淡的沙尘,让她想起三年前柳溪坞漫天的桃花雪,肖焜举鞭轻扬,清风漫卷周围的碎阳云影,马上少年玉色的袍角在风里纷飞。
  原来他就是大皇子殿下!其实,那次她猜过他是皇家子弟,大皇子的身份并不让人惊讶,可真知道了,心里还是有微微的失落。她沉默着,整个身心显得恍恍惚惚,几疑自己在梦中,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太庙里观礼的王公大臣、嫔妃命妇早来了不少,华堂之下,锦绣华服,异彩流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观礼的人们屏声静气,一片默然。
  凝月跟着殷其炳进入,立即有一名内侍将他们导引到大殿下的长案前,恰与王台遥遥相对。正殿中央,两队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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