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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禁宫柳-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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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你冲动出事。”凝月哽咽着,“殷其炳是朝中重臣,跟宋鹏忽敌忽友,你又是化名参加科考,如果闹出事来,岂不前功尽弃?后来我们又跟肖衡恩怨了结,我去找娘和香巧,才知道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凝天狠狠地跺了脚,自责不已,“都怪我!上次香巧来找我,我还赶她走。”
  凝月顿悟过来,闪着泪花说道:“香巧肯定在京城,我们这就找她去。”
  兄妹俩找了大半个京城,却始终没有看见香巧的身影。凝月一夜未睡好,第二日又去找凝天,兄妹俩边找边打听,还是未果。凝月并未泄气,她想起紫金巷,便与凝天商议再去那里探听一下。
  紫金巷内静悄悄的,凝天兄妹假装过路人,从那道木栅门前不经意似的走过。凝月抬眼看见门楣上果然挂了铁锁,眼中的失望之色暴露无遗,身边的凝天轻声告诉她:“快点走,小心那人放狗吓人。”
  凝月回头朝后面望去,但见有个汉子牵着狼狗从巷子深处过来,经过墙外时那人似乎习惯地朝木栅门瞄了瞄。微不可见的细节落在凝月的眼里,她的心底忍不住一震,她止了步,似是提醒自己也在提醒凝天,“屋里有人……屋里肯定有人!”
  凝天还在似懂非懂,凝月拉着他回身快速往木栅门走,狼狗的吠叫声汪汪地响了起来,凝月已经毫无惧怕了,扯起喉咙朝着墙内喊:“娘!香巧!我是凝月!娘,听到了吗?”
  被关在屋内的费嫂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瘦得削薄的身子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她摇晃着走向紧闭的屋门,绽出青筋的手颤颤地击打在门板上。
  “凝月……娘在这……”
  她的声音极其羸弱,汉子凶狠的吆喝声和狗吠声将她的声音稀释得愈加不可闻,好像从极远处传来,在凝天的耳际盘旋。凝天终于放声大喊:“娘,凝天在这里!”
  素来岑寂的紫金巷,在这日如捅开的蜂窝,乱了。
  自从殷其炳从宋鹏手中接回自己的女儿后,两个人似乎完成了一笔交易,彼此不再有任何干系。眼看着宋鹏与别的官员打得火热,殷其炳难免心内痒痒,自己以前毕竟得到了些好处,加上女儿雪玫进王府后并未得到得到肖衡任何恩宠,心里一直以为终是宋鹏占了个大便宜。
  这日宋鹏却拜谒上门,宾主寒暄后,照例在殷其炳的书房饮茶。宋鹏面上仍是阴阴的笑意,光影一波一波地沉在他的瞳仁里,变幻莫测的黑。
  “不知殷大人最近可听到庆陵王在做什么?他在溱州可是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殷其炳停止了呷茶,却不做声,屏声静气地等待宋鹏说完。
  宋鹏语里含笑,笑里带刺,像含了淬毒的针,刺得殷其炳眼皮直跳,“肖衡从溱州抢来了冷凝月,单等出征回来就带她面见皇上。哎,从此王府里多了一对恩爱鸳鸯,可怜了你家千金了。”
  殷其炳的额角上渗出细细的汗,他在宋鹏别有深意的眉目中退却了,讪笑道:“宋老弟,你我素来相投,故有推心置腹的话语,这储君位子早晚是肖衡的。”
  宋鹏几乎将整个身子舒服地倚在木椅上,不着痕迹地微笑,“要是没有了肖衡,这储君位子又是谁的?”
  最后一丝声音从嘴边吐出,只留一段意味深长的回音,在殷其炳的耳鼓里回荡。殷其炳头上的汗结成珠,在额角划开一道沟痕,“你是说肖焜……”
  宋鹏嘴角笑意加深,俯身凑近殷其炳,近似耳语,“据小弟所知,肖焜对贵千金爱慕已深。皇帝只是要光大肖氏宏业,并不庇护任何一名皇子,也不限定肖衡一人,是不是?”
  “要是肖焜成了皇帝,这天下会是什么样子?”殷其炳的脑海里浮现出肖焜俊朗的样子,不是感叹道。(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宋鹏哈哈大笑,老朋友似的拍拍殷其炳的肩,“不管天下什么样儿,贵千金不再是闺怨中人,殷大人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殷其炳也不禁嘿嘿笑了。这时候,老仆人进来禀告,“老爷,宋爷,外面有两兄妹吵着要进来,就是那位凝月姑娘和她兄长。”
  “她来干什么?”殷其炳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女子,看不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他们说紫金巷的费嫂是他们的亲娘,那位凝月姑娘把费嫂的名字都报得一清二楚。”
  殷其炳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宋鹏纵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原来殷大人还有如此荒唐有趣的事!冷凝月现今可是肖衡的女人,肖衡要是知道你做的苟且之事,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
  殷其炳这回是全身冷汗、热汗交流,又不敢出去,赶紧招呼老仆人:“快把钥匙给他们,就说老爷病糊涂了。”
  此时的紫金巷又恢复了平静,左邻右舍从自家的门窗探头,听到狗吠声和车轱辘声又缩了回去。凝天兄妹随马车进了巷子,他们飞快地下了车,凝天掏出钥匙,捏在手中的铁锁紧随着他们急迫的呼吸,磕在门板上咣咣乱响。
  屋门打开的时候,恍惚间有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走来,盛日的光落在小屋里只是极细微的一点儿,长久锁闭的空间,灰尘蒙蒙,夹杂一股发霉的味道。费嫂含泪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了秀雅的风韵,几缕白发滑过青丝三千。
  “娘!”
  兄妹俩齐齐跪在了费嫂的面前,费嫂低下身定定地看着他们,十六年前她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无助凄哀地仰脸看她。她颤抖着抚摸他们的脸,内心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欲肝肠寸断。
  “我的孩子啊……”终于,她大恸,张开双臂环住了他们。
  屋子里,三个人哭成了一团。
  西边落日的余晖变得稀薄,屋子里逐渐呈现了暗淡,费嫂挑起了灯花。残灯微摇,半明半暗,可在凝月眼前却是如春日里凌霄峰上的朝霞,照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还想多待一会儿,待在娘的身边。
  费嫂执意不肯随凝月回去,她说她必须等香巧回来,这里是香巧唯一能够找到亲人的地方,她必须等。凝月还想劝母亲,费嫂挑起红肿的眼角,一再的摇头,“是娘害香巧成这样的,娘对不起你爹……还是让娘等在这里吧,等到香巧娘心才安。”
  凝月暗想,偌大的京城很难找到香巧,只有在这里苦等,她早晚会回来的。于是让凝天写封急信给父亲,父亲一旦知道有娘的下落定会火速赶来京城。
  离全家团圆的日子,就差了那么点儿。
  她还将她与肖衡之间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番,引得费嫂不住地悲泣哀哭,长叹道:“豆子死得虽冤,可庆陵王终是善良之辈,娘只有祈天保佑豆子了。我们冷家虽是穷人,度量也能容得下世间恩怨情仇,非是皇家贵胄能做到的,也是苍天有眼,反让我家凝月能和庆陵王结成无量欢喜缘……”
  母女俩又是一阵抱头大哭。
  末了,费嫂催凝月回去,“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出来的时间别太长。肖衡如此待你,你也不应反给他添麻烦,乖乖地在府里等他回来。”
  凝月顺从了费嫂的话,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紫金巷。
  第二日她又回来陪娘,费嫂的情绪逐渐平缓,气氛变得活泼,母女俩开始有说有笑了。
  “哥呢?”凝月疑惑道,“跟娘才见一面,又跑到哪儿去了?”
  费嫂淡然而笑,大不以为然道:“他是替衙门做事的,一定很忙,你别说他。你在娘身边,娘已经够满足了。”
  凝月面上对哥哥的不满这才渐渐收拢,忙着忙费嫂洗晒衣被去了。
  这样过了三天,凝月再次从紫金巷出来,甜笑还浮在她的脸上,宋鹏的马车在前面拦住了她。宋鹏从车上下来,悠闲地打着折骨扇,完全一副斯文儒雅的商人气派。
  “凝月姑娘,你我可是难得见面,能否赏脸叙叙旧?”
  宋鹏的声音不轻不重,很悠缓的,却如一声碎响,击入凝月的耳鼓。她熟悉宋鹏不怀好意的笑,警觉道:“宋先生,你我之间没什么话可说。”
  她落下了纱帘,帘外的宋鹏在轻笑,“凝月姑娘现在身份不同了,自然不把宋某放在眼里。不过,宋某素来是个念旧之人,何况你家兄长可是宋某的好友……”
  凝月终于揭开了车帘,紧张地望着宋鹏,“我哥怎么了?”
  “方便在这里讲吗?”宋鹏含着笑意,仿佛就等凝月这句话。
  凝月无奈地下了马车,听着马车离去的辘辘声响在空寂的巷口回荡,她转过脸。宋鹏诡异的笑如毒粉,洒落在眼风扫过之处。“上次截杀皇帝的案子悬而未破,你哥昨日被人指认出来,关在刑部大牢里。”
  凝月的脸颊腾地通红,双眼似要冒出火来,“一定是你搞的鬼!我哥要是供出主谋是你,你也逃不了!”
  宋鹏仰天一笑,笑意却变得极冷,“谁会相信他?刑部里面都被宋某买通,凝天怕是进去出不来了。肖衡不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你想保你哥哥都保不住。如果你想舍身救你哥哥无异飞蛾扑火,难道想招认自己是假冒的王妃?兄妹同成阶下囚,一旦被皇帝、皇后知晓你以前的事宜,你这庆陵王妃子的梦也就破灭了。”
  “你究竟想怎样?”凝月极力克制声音的抖动,脑子里如滔滔淡水翻滚。
  “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费劲儿。”宋鹏仰着脸,面色平和,“初六是肖衡和殷雪玫结婚周年,皇后突发善心想安慰久病的儿媳妇,正在过问周年庆典的事情。京城郊外的馥江烟波浩渺,正是游览赏景的好时节,想必皇帝老儿的兴致很高!肖衡不在京城,殷雪玫成了庆陵王府唯一的主人,以庆陵王妃的名义邀请皇帝皇后同游馥江。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假扮殷雪玫,在岸边准备渡江大船,等时机一到,请他们上船便是。”
  “殷雪玫呢?”凝月一个冷战,隐隐感觉有场阴谋正在逼近京城。
  宋鹏冷薄的唇开开合合,“殷雪玫已回娘家,你去庆陵王府依然可以一手遮天。冷凝月,事到如今你我同系一条船,我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要不要救你哥哥,你心里有数。”
  说完从身上掏出那片面皮,往她的手上一抖。凝月厌恶地瞪着他,唇角颤着不说一句话。宋鹏摸透了她的脾性,不怒反笑,“此东西还是用得着的。”
  “宋先生,我瞎了眼认识你!“凝月咬着字,嘴唇已发白。
  宋鹏并不生气,甚至始终是好情绪,“如若你不认识宋某,你能跟肖衡喜结良缘?冷凝月,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宋某等着喝喜酒呢。”
  他哈哈笑着上了车,车夫张扬地举着马鞭,马车随即消失了。一群麻雀聒噪地在天空中盘旋,只留下一段余音,在昏暗的空中回荡。
  凝月孤零零站着,黑夜,正张开无边无际的翅膀,迅速地将她吞没了。
  肖衡的庆陵王府在夜间总是令人窒息的静,尤其是殷雪玫进入王府以后,几盏柿漆宫灯,沿道一闪一闪的,便勾勒出王府孤寒的颜色。晚凉天净月华开,就是最灿烂的月光都照不到王府的每个角落。
  凝月一身庆陵王妃装扮,手中的宫灯燃着,虽然微弱,却始终没有熄灭。肖衡的寝殿中有着隐隐的寒意,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屏风、花窗、床榻,层层叠叠地幔帐静垂,低低地压着殿梁。枕上的那块玉佩静静地躺着,在晕黄的光线中透着幽暗的亮点。
  她拿起了玉佩,轻压在自己的胸口,心中的思念比任何时候都强烈。(橘*泡泡鱼 手 打*园)
  “肖衡,请给我智慧和力量。”
  她低喃着,周围的景物模糊了,而肖衡的模样在眼中却无以形容的清晰,如剑紧蹙的双眉,坚执有神的目光……
  她安定下来,提着宫灯往殿外走去。黑暗的尽头深处,就是通往庆陵王妃寝宫的路,她抬起头,寝宫里微弱的烛光只能映上窗帘,整座院子笼罩在墨色的雾霭里,周围是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殷雪梅走到哪儿,就将这种味道带到哪儿,她就是浸在药草里的花,吐露着落寞的暗伤。
  或许,她生来属于寂寞。
  可怜的女人。
  寝宫里太过阴暗,她将案台上的镏金莲纹烛都点着了,殿内霎时如大放焰火,连铜镜里自己明慧绝伦的美貌都是清晰无比。
  她端立在大铜镜前,面前的没人裙幅彩丝镶边,涌动起层层涟漪,想必就是开到极盛的娇艳的花。她冷冷地笑了笑,所谓的荣华大致如此,她都不屑。
  她的沙场已经扬起了风沙,肖衡在北境征战,她在这里为他掠阵,与宋鹏这样的敌人夺命周旋,若是牺牲自己,也是应该的。
  王府总管无声地进来,恭谨道:“娘娘,安定王爷来了。”凝月应了一声,总管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凝月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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