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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坐在床榻上,溜光的乌云梳成端庄严谨的发髻,一身杏子黄的锦缎长裙逸地,雍容的装束之外,掩不住岁月磋跄,风华将老。
“你来干吗?”肖焜语气冷漠,透了明显的不耐。
他们成亲时他还年少,杜氏一张笑脸如明媚阳光,照耀他少年稚嫩之心,当时他以为明慧绝伦的女子大抵就是如此,所以他也很乐意接受。
她终归是个贤惠的女子,他对她若即若离,他甚至记不起她颊边有个梨涡,和轻掠发鬓的那一抹风采。
杜氏含笑敛枉行礼,声音婉转,“王爷大概是忙累了,今早您要妾身夜里侍寝呢。”
“有说过吗?”肖焜按住额头,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笑意,“你回去歇息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杜氏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淡去,如若往常,她会很体谅地嫣然一笑,然后施施然离开,也许受够了肖焜的冷漠,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去年冷凝月还在王府的时候,香巧来看她,妾身私自允许她们见面了。”
她似乎不经意地提起,语气轻描淡写,肖焜眼光里的一丝阴霆,如黑夜里的闪电,终究印在她的脑海中。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肖衡直直地看着她,刺得杜氏闪了闪眼帘。
可她却莫名地笑了笑,字眼故意咬得极重,“在妾身看来,香巧只不过是个很笨很蠢的丫鬓…… ”
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她的粉脸上。室内室外的内侍宫女沉默以待,个个像泥塑木雕,毫无表情。
“反了你,竟然这么重要的事情没让我知道!这个王府谁说了算?”肖焜咆哮道。
“自然是王爷说了算,妾身只是个女人,有时连个丫鬓都不如。”杜氏闪了泪光,凄然一笑。
“知道就好,滚出去!”
杜氏福礼,眼底晃动着一丝凄凉,腰板却挺得很直,离去时依然仪态万方。肖焜兀自站着,突然仰天大笑,笑意难以遏制,他颤动着按住书案,广袖大力扫过,案上的书具、笔墨统统滚满一地。
一夜翻来覆去,才迷糊过去。朦朦胧胧中,宝马载着他在云彩间飘飘荡荡,眼底下却是水烟浩荡的馥江。突然,一条金红巨蟒劈浪腾跃,鳞片闪耀,口吐血红的芯子,张开巨大的撩牙向他扑来。他长啸一声,感觉自己直坠而下,眼前万丈深渊……
“啊……”
肖焜翻身而起,头上、身上汗淋淋地浇了个透,他的双手紧紧攀住床权,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过了良久才冷静下来。
“做梦罢了,没事。”他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却是睡意全无,眼睁睁看见窗外露出鱼肚白。
一匹飞骑从府门急速而来,紧促的马蹄声清晰可闻,肖焜一骨碌起来。“王爷,北境告急,轺宣王突然向我开战!”
肖焜睁大了双眼,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合上双眸,惊颤的眼睫下,恍惚那个噩梦清晰地浮了上来。
他虚弱地嘟嚷一句:“难道你们做鬼了,还要缠住我?”
皇宫内,早朝的钟声如无际沉雷,君臣上下一片惊慌。
雍武皇帝手指着轺宣王的战书,目光有点儿迷离,“轺国历代与我大翼交好,怎么突然派兵南下?此事蹊跷。”
肖焜出列,虽是声调缓和,却是凛然而生硬,“父皇,轺国无财无大军,此次无端反翼,徒招天下非议。我军铁骑十万,以正义之道灭邪,不出十日,招军定是不堪一击。”
大臣们一时恍然,连忙同声应和。
五日后,北境的战况再次传人宫中。战场上竟有临阵脱逃者,而且不计其数。雍武皇帝惊愕,大怒道:“肖氏大军建立以来,将士们人人争相立功,从没有发生过战场逃亡事例,国耻啊!军营大帐的兵士全部调到北境去,转告那里的士卒将领,务必将招军赶尽杀绝,到时人各赐爵一级!如若有逃亡者,依战阵军法从事,立斩不论!”
“父皇明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有将领若不应命,当场革职!”肖焜又冷冰冰地加上一句。
众臣见安定王杀伐决断如此凌厉,全都躬身一拱齐声道:“保家卫国,共赴国难!”
北境战争爆发,京城里的平民百姓一无所知,街面上一片安静,因为生意不景气,铺门早关,流言依旧。
暮色再度降临时,一辆带篷马车进人南城门,越过长长的白石桥,磷磷进入了灯火通明的京城。
凝月下了马车,接过费嫂递过来的霆儿,母女俩望了望眼前的客栈匾额,从容地走了进去。
霆儿身上长了粟粒大的疙瘩,漆州的郎中久治不愈,费嫂无意提起京城有郎中医术高超。凝月爱子心切,加上半年多了还没有肖衡的消息,于是抱着儿子再次来到了京城。
第二日一早,赶着前去会郎中。郎中说声无妨,开了膏药,嘱咐凝月五日后复诊。
凝月舒了口气,在客栈细心照料霆儿,又趁机打探肖衡的消息。那些流言自然落人她的耳内,她也是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在意。
看来,肖衡还在轺国,她必须耐心地等待肖衡杀回京城。
中飞舞。远处,肖焜恍悟,勃生机。
他眼波一闪,张公公正指使着内侍宫人,他们来往不停地忙碌着。
明日便是自己登基大典,中兴霸业正如这繁花火热的景象,一片勃勃生机。
他眼波一闪,神色又恢复了宁静,匆匆离开皇宫。
第二日辰时,洪亮沉重的大钟撞响了,声音沉沉穿透天际,昭告天下,一位新君王即将诞生。
司礼大臣站在六尺高的台阶上,随着一声高亢宣呼,雍武皇帝携皇后在宝扇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人正座。
王令一出,一排长长的传声直传宫门。顿时,殿外大钟大鼓如春雷遥遥滚来,跟着是京城四门城楼的钟鼓声遥相呼应,似乎整个京城都在欢呼呐喊。
肖焜面带微笑,玄衣搏裳十二纹饰的衰服,三光之耀,照临天下。他踏步朝着主殿而去,两边一片肃然,地上跪满了朝贺的文职大臣。感奋之余,仿佛有连绵的声浪从天外飞来,又悠悠散开。
站在玉阶上,虽然缺少全副甲胃的武将司马,红毡铺地的雨道两旁站立一排御林军,却个个恺甲整齐,堪称威武雄壮。肖焜依然满意,慎重地接过雍武皇帝手中的青铜王盔,衰服翩动,引起殿内朝臣一片惊叹。
翼国朝野素无虚礼,朝中百余名大臣从殿外鱼贯而人,同时,两百多名捧着铜盘酒盏的宫人,在张公公的带领下,分两排川流不息地给诸臣轮换上酒。 肖焜双手接过张公公呈上的酒盏,向诸臣一挥袖,慷慨陈词,“今灭招军,人各三爵!”说完一饮而尽,如此三爵。
“臣等谢太上皇、谢太后,谢吾皇!”
新皇亲赐陈年美酒,谁个不是心族摇动?三爵下肚,浑身似火烧,骨架子却是软绵绵的,紧接着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
正座的雍武看得真切,断然惊呼道:“酒里有诈!”
肖焜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呼吸开始急促,那种熟悉的尖锐的声音穿刺耳鼓,他勉力站直身子,眼前却丧失了大半光线。
就是在迷蒙中,他还没忘记将王盔摸在手中,强自支撑着。
依稀有狂妄的笑声,广庭华柱下黑压压站满了宫人内侍,手中的铜盘酒盏变成了短刀长剑。张公公阴鹜的瞳仁在眼前晃来荡去,肖焜恍惚地记起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几乎就在他努力眨巴眼睛的同时,张公公两排牙齿森然一闪,慢慢地撕下脸上的面皮。
“肖止昆,宋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遥遥地,一声声呐喊,滚雷似的从宫门传来,仿佛能掀了整个皇宫。“杀死雍武!报我祖先!”
已经站起身的雍武倒抽口气,尖锐地叫喊:“来人哪,护驾!护驾!”
弩张剑拔的殿内,那声音惊心动魄地混响着。
皇后的脸上失了血色,顾不得什么,直直地朝着肖焜喊:“焜儿,焜儿!”
日影投进殿内,只有森森刀光剑影翻腾在金砖上,四面全是喊杀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远处同时响起,正朝正殿冲杀过来。
肖焜的脸色变成灰色,不得不扶住了玉柱,青铜王盔从手中落下,当的一声碰到白玉栏杆,又顺着台阶滚到了宋鹏的脚下。
宋鹏弯身拾起,脸色阴狠,透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肖焜,让你快活一年又三个月了。宋某一直厌恶自己会被你这种年轻人利用,也不得不佩服后生可畏啊,连亲弟弟也敢下毒手。那些流言是我派人放的,心虚了吧?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说完,手指在王盔上面敲了几敲,嘲讽道:“雍武不会是年老体虚了,或者昏馈糊涂了吧,竟然被你儿子骗得团团转。”
话说到此,一步一步朝着台阶走去。雍武打了个冷颤,全身的寒毛根根都竖了起来,他步步后退,伤心欲绝地喊:“焜儿,你不是说要效忠父皇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群臣里有人挣扎着起来,想冲过来护驾,只见一道血光,那人瞬即趴在了地上,身首异地。喷洒出来的血溅在雕龙玉柱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殿内一片惊呼,雍武脚下不禁一软,几乎是歪在龙椅上,全身瑟瑟微颤。
“宋鹏,你想要什么?”
一代帝王,生死却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宋鹏将王盔戴在头上,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阴狠的眼神让雍武震了震,“重拟圣旨,说是你心甘情愿将翼国皇权交还夜氏、冷氏手中。至于你们的狗命,等宋某北上与貂宣王谈判后,再作论断。”
雍武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头汗,他知道自己就是宋鹏与轺宣王示好的最大筹码,这祖先打下的江山,这身家性命,就要被他们随意宰割…… 到底泄了气,只好老老实实照宋鹏吩咐的办。
“来人,笔墨伺候。”他有气无力地说话。整个殿内人影横斜,外面纷杂的打斗声在细微的凄哀的哭声在后面回响,细听时,对在时不时地响起,声音逐渐安静。
只有自己知道,眼前的焜儿不是以前的焜儿了。
仿佛只是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方块黄续缓缓铺开,雍武提笔微微蘸墨。心头涌起酸楚,眼陡地一花,提笔的手在半嗽触手间,竟是灌了铅般沉重。
“不要再犹豫了,没人会来救你,宋某没心情等。”
雍武无奈地垂下眼帘,戚戚的心略微平蔽心情。
雍武举玺盖印,殿内一片饮泣声。
宋鹏哈哈大笑,双手捧着圣旨快步走向殿外。
遍地狼藉,宋鹏的手下黑压压站在殿外。宋鹏临风站立,高举手中的圣旨,力道发狠地,似要将之举到空中,让全京城,甚至连浩浩而来的轺宣王也能看到。
“恢复皇权!大柬万岁!”欢呼声响彻云霄。
与之相应的,是凄厉的号角声,从南面的城门而来,悠远低沉,却足够让皇宫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宋鹏一惊,暗想,京城里兵将已空虚,哪里来的号角声?于是唤道:“快去打探下出了什么事。” 不消片刻,手下前来察报,“宋爷,轺军杀到城下!”
宋鹏一愣,又恍然笑道:“轺军来得真快,果然不同凡响。派人守住皇宫,我速速与轺军谈判。”
人们在惊慌不安中等待一场战争的到来。凝月也在这样的气氛中,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客栈的老板娘敲门进来,神色惶然,“叫你家孩子别哭了,把轺军招来了怎么办?”
凝月微笑道:“不会有事的,他今日性子急了点,过会儿就好了。”虽然这么说,还是抱起了霆儿,边哄边推开了紧闭的窗门。
外面的阳光洒进来,依稀能看见南城的一角。凝月凝神而望,嘴角勾起一缕微笑,“霆儿,你父亲就在城下,他是不会伤害京城百姓的。等你长大了,也要成为你父亲这样的人。”
霆儿似被什么触动了,他停止了啼哭。他仰着小脑袋,咿呀了一声,大眼睛闪着晶亮。
此刻,轺国五万大军列开大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出现在京城的南门外。时隔一百多年,京城上空再次燃起战争的硝烟。指挥这场战争的,却是翼国的庆陵王,肖衡。
赢旗迎风矗立,掌旗者是原书生冷凝天。旗下,肖衡一身金色甲胃,黑色绣金斗篷,冷鹜的目光凝视城头,恍若一尊金装天神。
而今天下,哪有轺宣王如此气度?
恩怨分明的轺宣王最是感念翼国,对肖衡的赞颂,在轺国不期然弥漫开来。肖衡帮轺国铲除北胡后,轺国安定,兵士大多解甲归田,剩下的步兵战斗力极弱。而如今肖衡请求合众杀回翼国,在轺宣王眼里如骤然一声惊雷,一时犹豫不决。肖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浓浓的天下情怀感化轺宣王。轺宣王原本感佩肖衡的慷慨豪迈之气,一阵叹息后,重新招兵买马,勤奋操练,不到半年就在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