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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咳咳……”
他在那边低低叹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似乎有女人的声音在劝他休息,话语里夹杂着埋怨和心疼。简白珂听得出来,说话的是范墨萦,还是那么急躁直率的女孩儿。
范墨存咽了咽,忍住嗓子里传来的痒意,很怕简白珂挂断电话似的,着急道:“你在听吗?”
简白珂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个“嗯”算作回应,那边的男人似乎放心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
“白珂,我有话要说,你要听,你一定要听……”
她忽然被那灿烂的阳光刺痛了眼,蓦地就逼出了泪,立即反驳道:“范墨存,你不配!你不配让我听你说话!”
他顿住,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许久,才继续道:“你必须听!因为我爱你!”
简白珂哆嗦着,浑身都在打寒颤,上下牙齿不停地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疯狂地流着眼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被告知患了不治之症,从一开始的惊愕,到伤心,到呼天抢地,到绝望,到看透,已经能够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时候,医生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诊断错了,你很健康,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于是,之前的种种情感都变得廉价而可笑,那些诀别和艰难取舍,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人生仪式。
感恩吗,庆幸吗,不!
“范墨存,你的爱真稀罕,真伟大,真折磨,真罪孽,真卑鄙!”
她擦擦眼,只觉得两只眼睛决堤了一般,索性也就不再擦拭那没有尽头的眼泪,冲着一波一波散发着光亮的海水大声喊出来,好像把这几年的委屈不甘,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思念全都吼了出去,胸腔不再憋闷,但不知为何,却又空荡荡的。
电话那边不再有人说话,却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音,隐忍,但无法回避,她知道,他在哭。
如果所有的错都重来一次,那么结局可会有任何不同?可是人生就是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我不像章鱼,有三颗心脏,心疼的时候告诉自己假装那疼只有三分之一;我不像长颈鹿,呜咽着的脖子长得可以将它全都吞到肚子里。
她从来没如此纵容过自己,毫无形象地痛哭,头发蓬乱,双眼红肿,一张脸惨白,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女明星即使在最落魄时,也不会比此刻更加狼狈。
简白珂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终于止住,轻轻地对着手机开口:“范墨存,我回不去了。”
那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她说话,一阵沙沙的杂音后,他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白珂,”范墨存的语速从未如此缓慢过,“你不需要回去,等我去找你。你可以躲着我,但我总能找得到你,一年不成,还有十年。只是,别让我找太久了。白珂,我已经老了。我不怕老,我只怕老得配不上你。”
他说完后,不等她回答,挂断了电话,一声“嘟”后,只剩长长的,令人心乱的忙音。
简白珂垂下手来,任凭手机滑落在沙地上,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无措地蹲下来,抱头痛哭。
他终于承认他是爱她的,她不需承认,便也清楚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爱和伤害,从未如此交错重叠过,简白珂做不到忘记伤害,但也放不下爱。
“走吧,到机场的路上你可以继续睡。”
冯邵谦走过来,弯腰抱起简白珂,拂去她脸上湿漉漉的发,手掌盖住她的眼。
“我每次都是送你走的那一个……”
“你别误会了,其实我可不是爱你。只是觉得你挺有趣儿……”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和人打的那个赌,这回我可是输惨了……”
“回那边了好好的,多吃饭,瘦得跟条狗似的!不对,我看萨摩耶,金毛都比你重……”
“白珂,差不多了,就原谅了吧……难得,他爱你,你也爱他……哎你怎么打人啊?!”
55、倾我一生,花开荼蘼 。。。
审美趣味一般都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简白珂也不例外,她最喜欢那种老电影中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比如格里高利派克,比如马龙白兰度,那种做派样貌,岂是一般的毛头小伙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三月的纽约,平均温度零上五摄氏度,还有些冷,简白珂刚到这里一个多月,还不算适应。沉闷的大家族生活令她窒息,所谓的上流舞会她更加提不起兴致,而沈澈很快接手了他舅舅的生意,同样忙得昏天暗地,几天见不到一次。
于是,百般无聊的简白珂经常到家附近的大学去蹭课听讲座,倒也好像开启了生命中的另一扇门,她很快对珠宝设计感兴趣起来,每周固定三天去旁听专业课。
周三下午,天气阴沉,临出门时下起了小雨,简白珂从来不是刻苦的人,若是平常一定会窝在家里睡觉看电影,可今天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翻腾起复杂情绪,撑伞毅然走出家门。
课程一如既往的精彩,可简白珂有些心不在焉,下课后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等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深色的钱夹出现在眼前,她一愣,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来。
简白珂捏着钱夹,愣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该把这失物送到哪里去,一道焦急的男声响在头顶——
“小姐,抱歉,能将它还给我吗?钱夹是我的,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说的是英语,语气很急,简白珂抬眼,面前是位60岁左右的亚洲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十分精神,发鬓微微有些泛白,但整个人器宇轩昂,丝毫没有难看的老态。大概是走得太急,他连手里的黑色雨伞没有撑开,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头脸都被打湿了。
“哦哦。”
简白珂一边接过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一边将钱夹递给他,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又出声道:“高教授?”
被称作高教授的男人接过钱夹,飞快打开,看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小心地放回风衣内衬的口袋,这才笑着回应道:“原来你也是中国人?”
简白珂脸上之前那抹错愕已然消散,她紧紧抿唇,眼神微冷,伸手指了指高教授的胸口位置,直截了当道:“高教授,请问您钱夹里为什么会有我养母年轻时的照片?”
男人一怔,难以置信地急急反问:“你……你说什么?”
简白珂和高景行坐在教学楼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各自要了一杯咖啡,对坐许久,默默无语。
谁能想到,在这异国他乡,竟能遇见,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故意安排。
“我叫简白珂,她是我的养母,我自小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是她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简白珂放下银匙抿了一口,直言不讳地看向高景行,她想,这人应该就是简繁真正喜欢的那个男人了吧,高大英俊,即使花甲之年看上去还是这样风流倜傥,想必年轻时更是标准的美男子。
高景行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有一种沧桑和狼狈,握着杯子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他想加一块糖,但哆嗦着一直拿不起来。
简白珂眉一挑,主动帮他添了一块方糖,这才轻声道:“能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高景行垂头不语,许久才仰起头,长叹了一声,在无尽慨叹中进行了一番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我在北京一所高校国际关系学院任教,因为工作关系曾经和领导来美国出差。就是在纽约,我第一次见到简繁,那个叫Van的十八岁女孩儿……”
豪门少女同来自祖国的清贫教师一见钟情,这桥段实在狗血又常见,注定了此后的悲剧。
“当时她是美方负责人的私人秘书,年轻又活泼,最主要的是聪慧,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系出名门,她不可能小小年纪便担当此重任。而我那时候在北京,住教工宿舍,拿着微薄的工资,我的爱恋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我不可能留在美国,更不可能叫这样的娇小姐来跟我吃苦受罪。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曾表白,不知道她对我是怎样的看法。那段日子,真的是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高景行眼神飘远,似乎重回三十年前的那段爱欲缠绵中,脸上竟有一种青年才会显露出的彷徨和快乐。
“后来,还有三天我就要离开纽约,Van约我出来,我惴惴不安,既期待又恐惧。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主动向我表白,说她爱上了我,要同我一起回北京。我是太兴奋了,好像做梦一般,好运仿佛从天而降。我们两个在一家小旅店里窝了整整两天两夜,难分难舍,直到……”
他低下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忽然哽咽,收声了。
简白珂并不追问,给他时间平复心情,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简家不会允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简繁一声不吭地跑出去私会情郎,一时情迷意乱居然两天没回家,想必简家一定是人仰马翻了。
“直到她的家人带着当地警察破门而入,那时我俩正相拥而眠,正好被逮了个正着。我猜想的果然不错,她确实是名门之后,简家在美国极有势力,商界政界均有涉足,岂是我一个穷酸文人能惹的?”
高景行嘴边一丝苦笑,聊以自嘲。冷却了的咖啡入口,更觉苦涩。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被迫分开了?”
简白珂觉得奇怪,按照简繁的性格,绝对不会是逆来顺受地被家族的力量束缚住,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简家的大家长说,如果我不立即滚回中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简繁哭着叫我先回北京,她说她一定会去找我,这张照片就是临别时她塞给我的,上面全是她的眼泪,晾了好久才干。这些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可惜,我回到北京后,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那个时候想打国际电话非常困难,我只好私下里偷偷央求系主任给我行个方便,用学院的电话,可惜找不到她,就连我寄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了……”
“大概过了半年,老家来信,说是我老父亲病重,我匆匆赶回老家,在父母的授意下,和一个邻居姑娘结了婚。又过了大半年,我办完了父亲的丧事,才带着已经怀孕的太太重回北京任教。”
听到这里,简白珂彻底沉默了,她知道,以简繁的性格,她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回国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就是沈澈。
可是可怜的简繁一定没有想到,当她不远万里回到从未来过的祖国首都时,得知的是爱人回家结婚的消息吧。
与家里一刀两断后的简繁,生活无依,根本无法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把孩子送出去,远远地送,送到长江以南。这孩子命还算好,被沈天明和黄颖收养,起名沈澈,健康又活泼。
“那这些年,你试着找过她吗?你觉得,她会来找你吗?”
想了又想,简白珂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她并非是苛责高景行的薄情,毕竟那个时代的爱情,充满了隐忍和小心翼翼,不若如今的大胆和张狂,高景行又是个保守的知识分子,他绝不会有简繁那样的不顾一切。
“找过,但茫茫人海,就这样再无消息。况且,我的妻子很善良,我……”
高景行终于露出一丝羞惭,发出一声喟叹,不住地摇头。
“您有子女吗?”
想到沈澈,简白珂轻声问道,高景行疲惫地点头,“我太太身体不好,我们婚后五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很是顽劣。我都六十岁了,教书一辈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才好。”
简白珂微微垂下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很多话本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起身欲走,却被高景行拦住。
“她,她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面前这张同样年轻美丽的脸上依稀捕捉到当年佳人的几分风韵。
简白珂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自幼和简繁在一起,早已熟知她的脾气秉性,如果不是那么要强的女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承诺舍弃荣华,穿过半个地球来寻找自己的爱人,可他到底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