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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会安排的。”
林逸之放下名单,端起茶杯嗪了一口清茶。——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充溢着不知名的檀香气味,香气有着提神醒脑之效。春日的阳光从开着的门窗铺洒进房内,在沉红的地毯上映出光影,使得房间里多出一些暖意。林逸之慢慢步到窗边,望向远处。
“……杉儿,似乎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林逸之说道,“比起宫中那些侍女,还是杉儿伺候得让人舒心些,那丫头总是机灵得很……”
“陛下,这几日朝政繁忙,您也有一段时日没回王府了。”
“是吗……”林逸之的声音变得轻柔了些,“我似乎是有些日子没回府里了……”
“陛下放心,有杉儿打理一切,王府一切都很好。”
“我知道……她一向让人很放心。”林逸之思绪不禁回到一年以前的春分——他怀抱着身体异变的汐儿,失去理智,他不肯承认她的死亡,不肯承认她的离去,不肯承认她带着何等的仇恨离去……是的,是他杀了她,是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玉葵莲啊……他怕是一生也忘不了这三个字!
究竟,是因为朝政不回去,还是因为不想回去?
西苑的一草一木,都能让他彻底死在回忆里……他开始害怕春天,他甚至希望今年的春天与去年一样天降大雪,而不要这般温暖的这般明媚的这般平和万事兴起的模样,下雪,至少能证明汐儿还存在着,眼下的景象……却再寻不到汐儿的气息……
他并非无情,他只是还不够坚强。
“涂龙,你已身为护城军首帅,还住在王府里似乎委屈你了,改天你寻个好地方,我赐你一座府邸吧。……还有柳言,你们一直跟着我,却未得过我丝毫恩惠。”
“臣惶恐。”涂龙欠下身子,“请陛下收回皇命,我与柳言已经习惯住在王府了,并且一向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一样的看待,再修造府邸实在太过劳民伤财,我们兄弟二人也难以消受……”
林逸之转过身来,看着涂龙,“不要行此大礼了。你与柳言多次救我,我已把你们当成家人看待。”
涂龙直起身子,道:“陛下……我有一事不明,希望陛下能够解答我心中疑问。”
林逸之走回书案前,慢慢坐下,“你说。”
“我知道陛下让柳言去调查一些事宜……”
“你想知道?”
涂龙面色有些凝重,“恕臣直言,我怀疑柳言去调查的事,与王妃娘娘有关。若陛下真把我看作家人,还请坦言相告。”
林逸之显然没有对涂龙的发问感到意外,“我知道你一定会问的。”
“陛下……”
“……我因为一己之私,涂炭生灵,即便是我再怎么努力当一个好皇帝,我始终曾造成过百姓伤亡,但是,对汐儿的死……”林逸之低下头,似乎努力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汐儿的死,我无法释怀!我不能不去调查——可是,明目张胆的调查会引来百姓如何的猜忌?……更说不定,会引来怎样一场血雨腥风……”
“那柳言他……”涂龙觉得自己的心沉了又沉。
“他现在人在东诸。”林逸之抬起头来,“这一年来他一直来回在华葛与东诸之间。”
“王妃的死跟东诸有关?”涂龙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那皇后呢?!”
林逸之的眉拧起来,“柳言带回的信息有限……而且没有一条与秦岚有关,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疑团,我也不知道……”
“陛下!她杀了玉姑姑,杀了平儿,杀了甫笛,又害死了王妃娘娘!她绝对难逃干系!!!”涂龙的情绪变得激动并愤怒。
“涂龙!这里是宫廷!”林逸之挑起眉,提醒涂龙这不合宜的场所。
涂龙愣了一下,咬了牙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春闹,有不少东诸人来皇城,你多加留意一些。也许,他们会联系秦岚……”
“……属下遵命。”
新月宫——
依照华葛国的传统,先皇仙逝,登基的新王需接收留下的一切,宫中的居所,以及宫中的女人。林然总共有妃嫔十七人,除去死去的琛妃,有十六位,秦岚位居在首,是一国之后。新王登基之后也可另选妃嫔,但是林逸之却从未踏入后宫半步,仿佛,那里不是他的地方。
至于皇后,如果有不德行为,新王也可废黜再另立皇后,但是林逸之也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不闻不问,活生生的,以冷漠将秦岚囚在这个华丽的坟墓中……
秦岚在寂寥的庭院里接见了入春之后的第一位客人。
“您的武功越来越让人惊叹了,每次来去宫中都这般自如。”
珩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岚,嘴角勾起冷笑,“我们美丽的皇后似乎被打入冷宫了。”
秦岚的脸色阴沉,“请注意您的言辞。”
“难道不是吗?这庭院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了……”
“那是因为我把那些该死的侍女谴走了!”秦岚咬着下唇坚决的说道,“都是些没用的饭桶!”
“呵呵……”珩轻轻笑起来,“那男人只是不来看你罢了,何必生这么大的火气呢?……”
眼前的男子清晰而尖锐挑开了秦岚苦苦埋藏的心事,她面带愠色的望向珩,“……你怎么知道?”
“在华葛街头随便打听就能知道,皇帝勤政为民,不问后宫。”
“……是吗。”秦岚撇过头。
“看来,你还没学乖……是想像你父亲那样吗?”
“我爹?”秦岚猛的回过头看向珩,眼睛睁得老大。“……我爹的死,难道是……”
“你爹被林然罢黜,就该老老实实的回乡,他逃去东诸岂不是泄露了他与东诸的利害关系?”珩凑近秦岚,淡淡的笑着,“为了不牵连陛下,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你们……”秦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惊恐的睁着双眼,直直注视着眼前灰色衣衫的男子,“我爹为东诸效命几十年……就连我也被牺牲入宫为妃,你们……你们……”
珩的表情是冷漠的,他淡然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美若桃李的女子,轻轻说道:“为了陛下,秦连必须死。——现在,你也想死吗?”
秦岚怔住,愣愣的无法说话。
“你可知你没有将左颜汐的躯体运回东诸,陛下有多震怒?!一年没有追究于你,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可是左颜汐的躯体……”秦岚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言语了。
“左颜汐的躯体腐坏,你以为因为这个,陛下就会饶了你?”珩的每句话犹如锋芒的刺,直直刺进秦岚的心里!
“珩大人!珩大人!我不想死啊!帮我向陛下求情啊!我不想死……”
珩轻蔑的一笑,“皇后娘娘,请您注意您的仪态——”
秦岚一愣,重新站直身子……一脸茫然的望着珩。
“希望你不要忘了,即使你是一国之后,陛下也不会有任何顾忌,想要你的命,随时都可以……”
“珩大人……”
“也希望你记住,即使你不得林逸之宠幸,你也是华葛的皇后,对陛下而言还有很多用处。”
秦岚怔怔的望着珩,不明白他要说些什么——
“俣将军现在就在华葛……”珩的目光里闪过一些什么,靠近秦岚,附上她的耳畔,“陛下也来了……”
“陛下?!!!……”秦岚被惊得瞪大了双眼,“陛下来华葛了?!!”
“陛下要你再为他办些事……如果你还是那么没用,陛下会连同上次之罪,一起惩罚你。”
“……陛……陛下……要我办什么……”
珩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带着邪恶,与伪善。
“我想,你会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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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 第二节 东诸来客
陆旭风与好友黄瑾像往常一样来到玉葵莲酒居,他们环顾了一下四周,陆旭风不禁一笑——“这玉葵莲,回回来都是宾客满座,看来我们又白跑一趟了。”
“不妨事,我们可以叫店小二送两瓶到你的住处,我们再细细品尝……”好友道。
陆旭风点点头,作势要走,忽听身后一声唤——
“陆公子留步!”
陆旭风疑惑的转身一看,是店小二小海,小海快步小跑到他跟前,“陆公子请留步,二楼已经为两位预备好了上座。”
“哦?……”陆旭风有些不解,但也甚为欢喜,“前日我来你们这里,怎么未给我留座?今天这是……”
小海一笑,“公子不是忘了吧?”
“忘了?——什么?”
“公子想见的女子现在正在三楼的厢房里等公子前去一聚。”
陆旭风惊喜,“此话当真?”
小海继续笑着,“公子上去一见便知,只是姑娘不想见其他人。”
黄瑾呵呵笑起来,“我定不会扫了陆兄的兴,我留在二楼饮酒便好。”他又转头对陆旭风笑道,“见了那位姑娘,可要记得为我约她一见啊,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何等天容天色,哈哈……”
陆旭风欢喜不已,笑意满面,“放心,放心……”
三人一同走进酒居——
在一楼招呼客人的玉葵莲看见陆旭风进来,不由得的一笑,满眼带笑的迎上来——“陆公子。”一面唤着,一面步到他跟前,“小海,你带这位公子去二楼,好生招待,我带陆公子去见姑娘。”
“好咯……”小海笑着应道,转身向黄瑾躬下身子,“这位公子,请——”
黄瑾笑笑,后头向陆旭风打趣的一笑,便跟着小海步上楼梯。
陆旭风见好友上去,礼貌的向玉葵莲问道:“姑娘在三楼,我们为何不上楼去呢?”
玉葵莲风情万种的一笑,捋了捋随意拨散而下的发丝,笑问:“只是姑娘托我问陆公子一个小问题。”
“老板娘请问。”
“请问公子是何时生辰?”
陆公子一愣,“这……姑娘想知道我的生辰作何用处?”
“啊,请公子见谅,姑娘只是担心她与你之间的八字属相会有冲突,姑娘从小理佛,对这方面比较慎重。”
“哦……我是熹庆年生,春分一日午时三刻。”
玉葵莲莞尔一笑,“公子请。”
陆旭风跟着玉葵莲走上楼梯——
询问生辰是沽月汐交代下来的,为了避免同名同姓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先确定来人的生辰八字。
黄瑾在二楼坐下,二楼的客人比起一楼来少了很多,显得清净不少,并且二楼的客人大都是文人雅士或者达官贵人,谈吐之间也显得斯文很多。
黄瑾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四周,忽然瞥见角落里坐着的一位男子,亚灰色的衣衫,面容俊秀也显出几分刚毅,黄瑾认出这人正是护城军的首帅涂龙,他仰慕此人已久,不由得有些欢喜,于是执了酒站起来,走过去想攀谈几句。
“敢问是否是护城首帅涂大人?”黄瑾恭敬的问道。
涂龙抬头看向他,不识其人,他不是喜欢随处结交的人,也不喜与陌生人过多言谈,但看黄瑾一副书生模样,儒衫面善,也就温和一笑,“在下正是,你是……”
“小生只是书院一名学生,曾在校场见过大人您一次。”黄瑾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涂龙一笑,“坐吧。”
黄瑾欣喜的坐下,看到涂龙桌上的玉葵香,“看来涂大人也是因这玉葵香而来啊……”
“这酒香醇,宫中酒也无法比及。”涂龙淡然回道,又饮一杯下肚。
“这玉葵莲酒居生意兴隆,口碑已经传遍皇城,大人怎么不带一些玉葵香回宫献给陛下品尝呢?”
涂龙的脸色为之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
“……我会的,多谢提醒。”
他怎么可能将这玉葵香带进宫去?就算这酒比得上天上仙露,他又怎么能轻易扯动陛下心中那个死结?!即使是他自己……每每尝此酒,也会想起那个强风暴雪的春分日……
二楼又上来一些新客人,小海热情的招呼着——
“这边有座位,各位请……”
涂龙看了过去,上来的有五个人,都是男性,看起来似乎并非是华葛人,像是北岑人,又像是东诸人……
五人之中只有三人入座,两个黑色服侍者立在一旁,似乎是护卫。最为显眼的,是入座的三人之中有一个面容极为漂亮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衣着极为华丽——白缛丝制内服,金边银丝花纹的外衣,堇色玉扣的腰带,下面穿的是犰皮暗色靴子。身边两人的身形均高大修长,服饰也都不同于一般富人。一人着银灰色外衣,满面胡须,看起来有四十以上,眉关紧锁,目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