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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荻溟死了,屺失踪了。……我在浅水中追着一只年幼胆怯的妖,它是那样的惶恐无助,将要刺向它的时候听见了荻溟的惨叫……当我赶到,看见他血染了全身,血盆大口的妖怪刁起他的腿,狼吞虎咽……小海和小雨一面哭嚎一面提剑冲向那妖怪……白骨与血肉在它嘴里交错撕咬,淌了一地血水与黏液混合不清……我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一种力气拉开这两个孩子的……我想软倒在地上,可是我办不到,我死死拽住他俩,不管他们如何哭嚎挣扎扯打……我想我是看见了,那时荻溟的双眼,尽管被血水模糊,但是我想他是看向这里的,他一直看着这两个孩子……我要救这两个孩子。”
竟是被妖所食……沽月汐觉得心中有些堵塞,如此了,他们却一路跟随。
心中无法释怀,尽管她未有此意,却因她而起——猎杀也好,妖生也罢,皆因她而起。
沽月汐涩涩的笑了。没想到,一人的仇怨牵得这样拙劣的缘分,是老天蓄意安排的吗?好叫她偿还?……呵呵,想不到她沽月汐也会欠了别人的债……
罢了,罢了,一切都明了。
沽月汐似乎有些疲累的闭上了双眼——
“小姐……”玉葵莲幽幽说道,“……原来是妖狐的女儿……”她只知道沽月汐寻的是杀母仇人,却不知是这样一番曲折。
沽月汐淡淡的笑,默认了她的话。
然后玉葵莲开始痴痴的轻声笑,嘲讽的笑。“竟会是这样……竟会是这样……”她当她是救世的可能,原来她是灭世的起始。
她拖拽着小海与小雨仓皇逃回来,疗养些时日后,已是隆冬时节,她便带着残余的暗士准备乘船离开华葛,克罗蒙…俣却出现在港口,他说陛下御旨,无功而返的她要以死谢罪,以作效尤。怕她凭着武功逃逸掉,便生生以棍杖打断了她四肢各关节的经脉,灌下掺进玉葵莲的毒酒——
那日大雪纷飞,天地苍莽,她在洁白的雪地上挣扎、痉挛、抽搐、剧痛难忍……
她绝望不已。偌大的天地,却容不得她栖身之地……而后在恍惚间看见白衣的女子,在这样地冻天寒的时节里,女子笑得花飞雪叹。
“是你救了我。”直述平叙的说白,玉葵莲的眼神安定下来,“不变的事实,你救了我。……也许我们的死是老天爷应了你报仇的心,该死的死,该报的报……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无须这样安慰自己,”沽月汐黯然打断她,“怜秀,无须这样……没有谁是该死的……我阴差阳错救了你,你不用为此赔上自己的一生,不用轻贱自己的性命,……不用改变初衷。你理应怨恨我的。”
虽是那不仁的皇帝种下恶果,也是经由她灌溉……
“我就要去西婪。——我放你自由,还有小海,小雨……或去或留你自拿主意吧……”强留她在自己身边,无非是痛。
玉葵莲失了神,她茫然的看着沽月汐,良久后,微微笑了,如同收拾起风雨后残落的花瓣——
“小姐……我已没有去处,亦不想去往别处了……”
原来早已注定,一路跟随,纵使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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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 第十节 西婪离篇
北岑国,皇帝诺帝…布莱斯亡故发丧,二王子诺帝…艾斯登基为新王。
西婪国,皇帝潇沭清鸾与潇沭瑶大婚,潇沭瑶封为皇后。
东诸国,叛军规模扩大,战火由边沿地区向各个城邦延伸。
华葛国——
林逸之站在回廊上,眼望远处渐落的夕阳,他脸上没有表情,内敛的眉眼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又是日落。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每每如此,他内心躁动难安——那残阳如血叫他心中不安。这种颜色,令人绝望……刺痛他的眼,林逸之微微含眸,幽暗深远的眸子里映射着血洗的残照,点点逝去,隐没了星芒。
远处走来一名侍女,端着汤药走来——
“陛下万福。”侍女低腰行礼。
林逸之看向那汤药,问:“皇后的病还没有起色吗?”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大有好转,只是精神仍旧有些紧张,御医开了药方子,用以娘娘宁神安眠。”
林逸之转过身,一脸淡漠。“去吧。”
“是。”
侍女远去。
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去看过她一眼。看什么呢?又有何可看的呢?他与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已经到了如斯田地,丧心病狂的女人……竟疯疯癫癫的说她看见了左颜汐的鬼魂,怎么可能……汐儿若真的来了,又怎么会不来看自己……
他等得这么久,这么久……
林逸之又微微拧起眉——他本安排涂龙盯紧秦岚,可是中途莫名出现了个沽月汐,搅起了局,翻起了浪,眼前秦岚那处,已经疏忽很久了……大概是他故意的忽略,想起她来,心头就会有些不适。
林逸之轻轻叹息一声,罢了,她是重要的饵,失了她等于失了猎物。去看看吧……
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呢——
这条路,实在是陌生啊。真是不愿去……
秦岚睁着空洞的眼,赤裸的双臂将自己环住,她躬着背,蜷曲着坐在绒丝床塌上,长发披散,半张脸几乎全埋没进发里……
她是如此惊恐,如此无助,缩在床角处不安的张望着四周,神经紧张得似乎有些过分,听得那些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望向半掩的门口!——侍女托着药轻轻走进来,她环顾了四周,发现房中竟没有一个侍女……
恐怕又是被皇后娘娘轰出去了吧。
侍女小心进来,将药放好,她一转身,赫然发现秦岚两眼死死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你进来做什么?!”秦岚满眼警惕。
“娘……娘娘,奴婢是来给您送药的……”侍女颤颤微微回道,见到皇后这般狰狞的怒视着自己,心一下子悬起来——
“什么药!谁说我要喝药了?!”秦岚失狂似的尖叫!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脸惨白,“为什么拿药来?!——是她吗?!……她想毒死我!她想毒死我!!!”
“……娘……娘娘……”侍女惊吓得不知所措。
“滚!——你给我出去!你想毒死我!!!你们都想害死我!!!——”秦岚嘶吼得歇斯底里,愤怒得像朵被快要被撕裂的花……
侍女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步伐不稳的快速跑出了房门——
然后,秦岚的呼吸才逐渐平息下来……
像只受伤的野兽,时刻警惕着四周,却难以抑制袭来的疲乏。她觉得昏昏沉沉,便用指甲使劲儿扣抓自己的胳膊,几乎抓破了皮肤,几乎渗出血来——如此刺激着自己,害怕自己睡去。
她觉得一旦睡着了,左颜汐就会来杀了她……
她惊慌不已。
她已经接近崩溃。
格棱的屋顶,房梁也穿插得漂亮,重层叠加,斑斓华丽的装饰与彩绘布满整个屋顶与梁柱。
——沽月汐眯着眼儿,半倚在这重叠又交错的房梁上,细细打量着色彩缤纷的图案……
真是无聊啊……却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无聊啊无聊啊……
她也没料到秦岚的神经会这么脆弱啊……
唉……
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秦岚似乎已疲倦到不行了,天知道她已经几天几夜如此不眠不休了。蜷缩在床角的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发散了一床,凌乱,也显得沧桑。
沧桑?
沽月汐嘴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笑起来。她居然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沧桑啊……
屋外有了动静。轻微而不易察觉。
沽月汐挑起眉,撩起耳垂边散落的发,含眸淡笑——
进来的不就是那日离去的克罗蒙…俣吗?
呵呵……
她总算没有白等一场啊。
克罗蒙…俣表情冰冷的走进屋子,眼中的杀气显而易见。他是要来取秦岚的命的。
沽月汐半俯着身子在上面看得心里暗暗的笑,这大将军出场就是与那些小杂碎不一样啊,竟是直接从门进来了,也不蒙面,这般明目张胆的,穿着华丽的衣服,提着沉重的剑器,这般杀进来了……
呵呵……
她如何能不笑呢……
克罗蒙…俣是想嘲讽华葛侍卫的无能吗?还是想显示自己这一身发达的上好肌肉?拜托……你长得这么明显就不要随便出来了嘛,这秦岚也是,把侍女们都赶跑了,来了刺客都没人看见……
幸好有她——
于是,沽月汐更是笑得不能自己了——秦岚,今日幸好有我……
她不得不去联想秦岚那一张哑然无语近乎白痴的脸。
克罗蒙…俣做事倒是干脆,一进房便提起剑向床走去——看准那刚入睡不久的女人便举剑刺去!
“砰!——”一声响!
白影跃下,横袖将他的剑甩出老远!——
秦岚陡然被惊醒!她慌张爬坐起来像只被狼咬住后腿的羊羔,惊慌失措,吓得魂飞破散!
克罗蒙…俣自然也是大吃了一惊——
“你?!——”
沽月汐闲神浅笑,柔柔立在克罗蒙…俣与秦岚所处的床塌之间。那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是我的,不是你的。
“你要拦我?!”克罗蒙…俣的声音近乎低喉!显然,沽月汐的突然出现让他毫无颜面,但他却不得不避讳与她的直接交手,纵使他再自信……他也不敢贸然对眼前这女子出手。可是身份带来的尊贵使得他此刻觉得更加羞恼!
沽月汐浅浅的笑,笑得魅惑万生。
“俣将军,我失礼了……”
“她是毒害你的人!你要救她?!——”克罗蒙…俣不甘心的望向床上一味颤抖的女人,陛下交代的事他从未失手过!
可是沽月汐仍然浅笑盈盈,她婷婷立在那里,看似柔骨温情,双眸里却带骇人冰寒。“是谁毒害我,我自然心里清楚,将军您不必为我操心——至于她,我要定了。”
“陛下不让她活,她便不能活!沽月汐,你今日救得了她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沽月汐却轻笑出声——“……呵呵……怎么?你认为我会让她活那么久么?……”
这真是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
“你认为我会让她活到那个时候,再等伊南莎…泷来杀?……多麻烦呵……”
克罗蒙…俣愣了一下,竟是觉得一阵寒!他方才说了一番蠢话!足够让沽月汐嘲笑的一番蠢话!秦岚落到她手中……怎么可能无恙存活?!眼前的女子双眸清凉如水,透明干净到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任何感情——恐惧,愤怒,悲哀,欢喜,……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丁点!
……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类,她是个纯粹的妖!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感情?!
她冷漠冰寒是理所应当的,她残酷无情是理所应当的,她不会怜悯,不会同情,不会手软……她只是个被仇恨吞噬了的妖魔!
那么……她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克罗蒙…俣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手里的剑不知是该提还是该放……
她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不仅如此,她没有杀自己,也没有杀陛下……她分明强大,却不出手,为何?
突然想起皇帝陛下的那番话——“她自负清高,目空了一切,轻视敌人是她最大的弱点,所以,她绝不会以妖法来制服我,她会以人的方式制裁我,她不可一世得令人发笑……她就是这样,幼稚可笑,一只不懂人间规则的狐妖罢了!”
“你想……对她做什么?……”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秦岚对她而言还有什么用?泄恨?不……如果她真是那么不可一世,又怎么会为了秦岚脏了自己的手?……她想做什么?
“呃……聊聊天,喝喝茶……也许还会赏赏月,呵呵……克罗蒙…俣将军也想一起去吗?”她如此笑答。
想要一起去吗?——
克罗蒙…俣笑不出来,这句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
沽月汐悠然自得的站立着,不慌不忙,不惊不恼,只是微微浅笑着,克罗蒙…俣放弃继续揣测眼前女子的心思情绪,手里的剑缓缓放下,收回——
“沽月汐,你今天是当真不让我出手?”
“哎……将军您好狠的心肠哦,怎么可以对柔弱女子下手……你看皇后娘娘……这么漂亮,你都不动心吗?不会心软吗?你是正常男人吗?……该不会是跟着那伊南莎…泷太久,所以对女人没感觉了吧?……这怎么能行呢……”
沽月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