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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远方。
必须赶上……我必须赶上……
她心急如焚,正午到得也快。
站高远眺,沽月汐终于看见东诸军的船队!船队气势宏大,成片散布在海面上——稍稍目测之后,她能肯定东诸此次发兵至少上万。
然后焦躁的是,这样的距离还是太远,船队的速度根本无法接近东诸海船。
“夫人,已经是极限了。东诸海船速度太快,我们跟不上……”
“夫人……目测距离至少半个时辰……”
“夫人,东诸军好象发现了我们,他们加快速度了!……”
“夫人……”
“……夫人,我们和东诸海船的距离拉远了……”
“夫人…………”
沽月汐猛然转身,她快步朝眺望台走去!——
“夫人?”潇沭延急忙跟上前去。
沽月汐一脸怒气,她大声叱呵:“如此龟速!等到追上东诸船队,他们怕是已经将华葛杀了个精光!!!”
沽月汐难以压制心头怒火,她一面攀上眺望台,一面怒骂:“什么东诸海船神速!全是废物!难道下了水我就怕了他不成?!!!——伊南莎…泷!我要让你好好看着!你的神速海船也不过是一群无头爬龟!!!”
潇沭辰、潇沭延、潇沭潜在下面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骇然的望着沽月汐登上高台——
沽月汐站在高台上,俯看群船,她提声呵道:“我军听令!——”
“东诸国君无道!我军雪蛟,受天威神命代洙之!”
晴空忽变,乌云涌挤而来!突如来一阵狂风,惊得众人皆屏住呼吸!
“即刻寒霜冻雪!冰封此海!迁夏移冬!我军无待!——”
众人又惊又呆,暖暖夏日,眼前竟吹起纷飞雪!漫天雪花不知从何而降,毫无温柔之姿,惟有凌人之寒气!
沽月汐周身肆虐着极白极刺目的妖气,它们直冲云霄!犹如一只巨大的苍龙席卷整个天空!
“我军听令!——下船歼敌!!!”
众人恍然回神,纷纷向船下看去——封海成冰,蔚蓝已成苍白!而远处的东诸船队早已被冻结,行驶不了半步!
潇沭辰愣了好久,突然察觉到沽月汐的异样——
沽月汐神情痛苦,身体在雪中微颤,她似乎在苦苦承受着什么。
“夫人……”潇沭延早已察觉到这一点,他向前走了一步,“夫人,你怎么样……”
沽月汐看向潇沭延,她拧着眉,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延将军……快……”
潇沭延看见沽月汐的脸色已经惨无血色!他心里是一惊!立刻转身呵道:“所有军士听令!立刻下船!整队出发!!!——”
众人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沽月汐的辛苦,即刻下了船!脚下踏着曾为海浪的冰泊,奋勇无阻的向东诸船队冲了去!——
这只军队像是被注入了莫大的力量,向南直逼过去!——假若他们身后站立着的是女神,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杀吧,杀吧,杀向他们——你们是她的战士,是她的勇士,背负她的血恨,血杀她的仇人!杀吧!杀个干净!!!
那些愤怒的叫嚣,那些刺耳的碰撞,那些撕裂,那些斩断,那些血喷涌,那些人死亡——茫茫冰雪地,遍地红流,死寂。
东诸士兵被这离奇大雪惊得惶恐,为这冰封死海惊得茫然,只看见后面追杀来一片血红——
但是,仍有人逃出。
惟恐沽月汐体力不支,使得这封海神力失效,潇沭辰无暇顾及那些逃窜者。这瞬间的击溃,已经可称得上完胜。
他召回士兵,下令撤退。
大军潮水一般向自己的船队靠去,身后留下大片纷杂的血迹足印。
沽月汐见他们回来,她一下子软瘫倒下来,靠在栏杆上喘着气——
潇沭延急忙将她扶起,握着的身子是彻体冰寒,此时她显得如此脆弱无力。
沽月汐勉强站立着,她看着远处,乌云渐散,冰雪消融,波涛又起,暖日已升。东诸海船一艘接着一艘沉入海底,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一艘接一艘,没有停歇的,它们沉入海底!——
沽月汐微微笑起来。
“夫人,我扶你回房休息吧。”潇沭延担忧着看着沽月汐一脸苍白。
沽月汐轻轻摇头,“不了,……杉儿扶我便好。”
潇沭延愣了下,低头道:“属下去请杉儿姑娘来,夫人稍等。”
沽月汐一面望着远处发笑,一面点了点头。
潇沭延便松开了手,任沽月汐靠坐在一边。他微微吸了口气,走下高台去。
刚下高台,却见潇沭辰慌张跑上来——
“怎么了?”潇沭延问。
“公子和杉儿姑娘被掳去了!!!”
“什么?!”潇沭延怔在原地。
“几个逃窜的东诸兵趁我们进攻时掳走了他们!劫了我们一艘船往东逃了!——”潇沭辰说到这里停下来,他看见潇沭延身后的沽月汐——
沽月汐半倚在栏杆边,面如白纸。她睁着双眼,直直望着潇沭辰,声音几近沙哑,“……你……说什么……”
“夫人……”
沽月汐顿时发狂!“快追啊!!!——”
“潜将军已经去追了,属下立刻加派船只人手——”
“给我追回来!!!追回来!!!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沽月汐歇斯底里的吼道!然后——就像用尽气力的枯叶,瘫倒下来……
“夫人!……夫人?!……”
潇沭延抱起昏迷过去的沽月汐,递给潇沭辰,“辰,照顾好夫人,我去追他们。”
潇沭辰接过沽月汐,重重点了点头,潇沭延向箭一样冲了去。
沽月汐无泪的哭嚎声还停留耳旁,潇沭延听得心肠寸断。
还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东诸船与西婪船稍有区别,被劫的船并没有驶多远,潇沭延很快追上潇沭潜的船,潇沭潜却示意他不要靠近——
东诸逃兵在船那头用刀抵着杉儿的喉头,这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潇沭延细看那船上不过五六人,有两名在船头行驶,几名在船的四周警戒的观望着,杉儿与歆儿旁边只有一人。
潇沭延含眉冷道:“拿弓箭来。”
一个士兵急忙呈递上来,潇沭延站到隐蔽地方,对准不远处的那名东诸兵便是一箭射去!毫不迟疑,干净利落。
东诸兵砰然倒地——
“靠过去!!!”潇沭延高声向舵手下令!
剩余的东诸兵顿时慌了手脚,向杉儿歆儿跑来,企图再拿他们作人质——潇沭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船直逼过去。
这时,却见歆儿扑到船尾栏杆处,他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潇沭延一愣,警觉的使了个手势,令舵手停止行进。
远远观望,看不清明细,但他还是能见到那些人企图捂住歆儿的嘴,那边的杉儿已经晕了过去,歆儿仍是不停挣扎着——
“不要救我!不要过来救我!是圈套!!!船底还有士兵!!!——不要过来!!!”
潇沭延心焦火恼!——这该如何是好?!
不!是圈套也得救人!
潇沭延刚想再进,却见歆儿在挣扎中奋力的大声呼唤——
“我不是她儿子!!!不要救我!!!我不是她儿子!!!将军!!!不要救我!!!他想引我娘出来!他想吃了我娘!!!你不要上当!!!——将军!!!不要过来救我!!!”
这哭喊声撕心裂肺,潇沭延紧握着长弓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的船上,歆儿似乎遭到毒打,那群人将他压到地上,潇沭延看不见他,船渐渐远去,潇沭延木然望着远方。
他说他不是她的儿子……为何口里还声声唤着亲娘?……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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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回 第四节 无期无归
黑色的暗沉的无穷的影,槐芗看见虚白的影。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那个白色的影子问她。
尽管已是非常虚弱,但槐芗还是感应到了这熟悉的妖气,这熟悉的强大的灵力将她从迷失中唤醒,她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脸上带着千年不消的冰雪。
槐芗却哭了。为自己的脆弱哭,为自己的无力哭,为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哭。她在这里哀伤了这么久,这么久……终于有人回应,却是她,却是那个她,那个……占据他整个灵魂的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掉着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妖形遁化为一株莲,黯然无色的莲花,花叶枯萎却满身是泪。
朦胧中,她看见眼前的女子也遁化为妖形,原来是一只银狐。她恍然大悟——既是雪山上千年的狐,也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力了……更何况,这周身如雪的皮毛已显示出高贵,尖端处微泛的银色光晕昭示了千年道行。
这只狐狸凝视她,眸子如同琥珀。
槐芗自觉卑微的低下头去,“你无须杀我,我命已将尽。”
狐狸说:“我没想过杀你,我知道你命不久已,我只是忠告你,离开他。——他不是你的。”
“他从未成为过我的。我也不想离开……”
狐狸沉默了,看了她一会,说道:“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么?”
槐芗低着头不说话。
狐狸又说:“留在这里死去,等着让他看你的丑陋死状吗?”
槐芗惶恐的抬起头来——
狐狸转身走了。
一次凌驾于妖气的对话结束了。
当槐芗隐约恢复知觉时,已是晚上。她看见天上盘踞的妖气,她知道……是那个她。
然而,没有任何人看见,只有她看见了。——盘踞在云间的白色银狐,抬足扫尾,撕咬着丘昃天地间淤塞的混沌之气,它呼风唤雨,强大的灵力震撼天地。
槐芗终得雨露,丘昃也终得润泽。
沽月汐,此命是你救,我一生欠你。——槐芗笑得苦涩。
她只是忆起了丘昃的日子,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个圈。
再看眼前的林逸之,心里只剩怅然。
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与你厮守……
林逸之睡得安然,比起从前,他已消瘦了不少。
槐芗守在一旁,她睡不着,她害怕自己会一睡不醒——她倚靠人血长成人形,急速的成长使寿命急剧缩减,纵使沽月汐救了她,也只是延缓了时日。她终究要死,终究会死……
槐芗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谁能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她多么害怕死去,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林逸之……林逸之……她是不是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害怕呢?……她一定是比我更害怕吧……
因为她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她……
她一定很害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槐芗站起身,心思忧虑。这些天林逸之几乎没有休息,现在好不容易睡下,又有什么紧急军情?
脚步声果然在门前停下来,槐芗惟恐那人叩门会惊醒林逸之,便急忙走过去,将门半开。
门外人是赵旬。
“啊……属下见过莲妃娘娘,娘娘万福……陛下是否已经睡下了?”
槐芗看了他一会,将门又打开一些,使赵旬能看到屋内的林逸之。赵旬稍稍侧头顾盼,看见床上休息的林逸之,不禁皱起眉头,似乎颇为伤神。他转头又对槐芗说道:“属下斗胆,……恳请娘娘为属下通传……属下有军情相告。”
槐芗搭扶在门上的手紧了紧,她咬着唇神色哀伤。她自是明白,这一仗对林逸之意味着什么。
落寞的松了手,转了身,槐芗慢慢步到床塌前,轻轻推了推林逸之。
林逸之醒过来,头痛欲裂。他一手扶着头坐起,双眉紧锁。
赵旬走进来,低身道:“陛下,……东诸军的动向有问题。”
林逸之猛地警觉的看向赵旬。也忘记了头痛。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清晨。”赵旬答道。
林逸之披衣下床,“他们往哪个城去了?”
“陛下……我们拿下的城池都固如金汤,前方探子传报,伊南莎…泷发派一小队士兵去了海岸,清晨回城,惟恐他们又设圈套,所以特来通传。”
“海岸?……”林逸之拧眉深思,“是不是去接应他的海船大军?”
“东诸的海船一艘未归,……属下想这其中是否有些蹊跷……”
林逸之想了想,道:“你下去召集各队军将,详议此事。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