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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那人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弓箭也抛了,抽了刀飞扑进了林中。
不过十几息过去,燕凛便已经被逼得踉跄从林木间退了出来。
此时他发已乱,衣已散,满身灰尘,异常狼狈,然而,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宝剑,脸色虽是煞白,眼中却全是狠绝之色,长剑护在胸前,门户不乱,招式不散。
真论武功,他不过和这三人任何一个武功相当罢了。此刻以一敌三,他又没有足够的交手搏杀经验,旁边还有一个明显更厉害的高手虎视眈眈,这样的局面,再怎么挣扎打斗,也是有死无生。可偏偏他的性子就是坚毅果决,明知局面不利,却还是可以镇定地判断局面,冷静地奋力作战,以求一线生机。
即使再狼狈危险,他的眼神表情,也都没有一丝慌张和恐惧。心中唯一的杂念只是……
容相呢,容相他在哪,他不是明明就在我后面的吗?
为什么他没出现,难道他也出了事……
心里隐约念着容谦,又不敢真的分心去想,必得专心致志在眼前的杀局上。转瞬间连挡十余刀,他手腕酸痛,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去,呼吸急促,下盘浮动,眼中,只见人影纷乱,寒光耀目,耳边之闻,劲风之声,刀剑交击之声,呼啸喝斥响个不停。
他听不到林间风响,听不到鸟鸣兽吼,甚至听不到远处快马飞驰之声,大滴的汗水从额上滚落下来,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的每一点感知,每一分精神,都在敏锐地感应着四周的危机,却不知道,围攻他的三个人,还有那冷然站在一旁的领头者,都已皱眉,抬头,遥望向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燕凛……”
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乎从不曾有过的焦虑忧急,遥遥传来,燕凛心头猛然一跳复一热,却是稍微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他。
不是“皇上”,不是“陛下”。那人是如此地急迫而焦虑,情急之间,竟然是叫出了他的本名,那个连他自己都早已无比陌生的本名。
他是燕凛,只是燕凛,不是皇帝,不是陛下,不是任何光环名位下的任何人,他只是那个容谦一手教养长大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燕凛甚至没有时间精力抬头去寻找遥望那正快马向他接近的人。劲风袭来,他本能地挥剑挡去。可是此时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竭!他的对手,眼看有人接近,想的却是速战速决,刀出全 力!
刀剑相交,燕凛只觉腕上一阵奇痛,长剑脱手飞去,掌心虎口裂开,鲜血流出,痛不可当。那另外两把刀,又是一左一右,不容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从头顶向下劈了过来!
风云际会 第二百零五章 逆天而行
容谦身上几乎每一根骨头,每一道筋脉都在隐隐做痛, 身体,根本承受不起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察觉到狄一极有可能对燕凛出手,偏偏这个时候又是狄一最佳的下手时机,容谦绝不会选择出手威慑狄一。
本想着劝退了狄一之后,找个借口,下马休息,慢慢平复身体受强大力量的冲击。然而,此刻,远方传来的杀伐之声,却让他不得不策马飞驰。
本来就痛楚无比的身体,在如此不顾一切地狂奔之时,几乎要给震得散了开去。然而,容谦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他的每一点感知,每一点灵觉,每一点精神,都凝聚在远方。
那里,有马儿的惨嘶,有兵刃的交击,有低沉的呼喝,然而,独独没有燕凛的声音!
除了一开始,燕凛喊了一声“什么人?”就再没有了别的声息。
没有惨呼,没有大叫,没有高声呼救,也没有怒声质问。
越是如此,那里战斗的声息,才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倔强骄傲的孩子,纵是受伤至死,是否也不肯无助惨呼,纵是身临绝境,是否也不屑哀号求饶?
容谦暗暗咬牙,心中疯狂挂念着燕凛,猜测着燕凛的状况,期盼着燕凛能够无恙,希望自己可以及时赶到,这一刻,他想的,只是燕凛,唯有燕凛。
他只是想尽一切力量,赶到燕凛身旁去,却甚至没有想过,纵然他到了现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够做什么?
他感觉不到全身上下的入骨入髓的奇痛,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焦虑而苍白得不似活人。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冷汗已经一层层湿透他地衣衫。他不知道,他那挽着缰的左手,因为剧烈地颤抖。几乎根本不能正常控马。
一直提气飞掠与奔马并行的狄一,蹙眉凝望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那根本不受意志控制而颤抖的身体,神色间隐有忧色,终于低声道:“容谦……”
容谦微微侧首,眼神凌厉森寒,肃杀沉穆。
狄一心间一凛,只觉漫天漫地。都是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真气一窒,急忙落地,口中立刻道:“不是我安排地。”
容谦便再不多看他一眼,再不多说一个字,径自策马向前而去。
狄一怔怔望着快马扬起的烟尘。想着刚才容谦冷然回眸中的威仪杀伐,犹觉心惊胆寒。象他这样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影卫,谁不是胆魄如铁,又哪有怕死惧难之人?便是被人误解。也从来是不屑解释的。偏是只被那人看一眼,便是心神失守,只觉得,天下再无比惹得那人动了真怒更愚蠢可怕的事了。
这才是小楼中人,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威仪,真正地强大吗?
狄一呆了一瞬,神色复转毅然。再次提气飞身,追了过去。
容谦策马如飞,转过前方最后一处弯道,终于看到了燕凛。
隔得很远很远,只见那个他用尽心血呵护长大的人,如今披发散乱,衣裂襟开,全身泥尘狼狈,犹自极力挥剑独抗三人联手围攻。
容谦心胆俱裂,脱口大喊:“燕凛!”
他叫了出来,却浑然不觉,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直呼了燕凛名字。
在下一刻,他看到燕凛的长剑被震飞出去,空中似有血光微闪,若不是他目力过人,隔着那么远,绝对看不见虎口滴落的鲜血。
那样鲜红的颜色,足以灼痛他的眼睛。
怒火如惊涛骇浪,足以吞噬世间一切!
多少年心心念念,多少年呕心沥血,多少关怀,多少心思,多少牵挂,在他掌中心上,呵护长大,教养成长地孩子,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可以害?什么人竟敢让他如此狼狈,什么人竟敢令他,受伤流血!
容谦从来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护短护到极点的家伙,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连眼睛都红了。
他不许任何人伤害燕凛,就是想一想,都会让他感到恼怒。而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一把刀劈飞了燕凛的长剑,震伤了燕凛地右手,另外两把刀,已是夺魂噬魄,森冷无情地左右袭向燕凛的要害。
容谦心中如被毒火炙烤一般,即怒且痛,然而,他的眼神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他一边策马继续向前,一边大声疾喝:“燕子穿云,左脚侧踢三分,右手斜五分,小擒拿手!”
想也不想,身在困局中的燕凛随着他的指令应声跃起,凌空翻转,脚踢掌切!
左方地长刀,正好被他一脚踢开,右方一刀却被他无巧不巧地避过,几乎正如将手腕递到他手上让他擒拿一般。
两人都不得不收刀改式,略退一步,互望一眼,脸上颇有惊容。方才一刀劈落燕凛长剑的汉子大喝一声,也挥刀大步逼近,又是以三打一的局
此时燕凛已失了宝剑,只得空手勉强躲避,情势已是
容谦固然目光如电,判断准确,但是那个一直在旁观地黑衣首领,一见容谦现身,已是眼中杀气升腾,复见容谦遥遥一语,就帮燕凛躲过大难,更是心中一惊。
他知道自己要杀的似乎是个贵人,身边可能带了不少护卫高手,不过这个时候,应该都被遣走了。这猎场方圆几十里,那么点人,深入各处高山密林搜寻猎物,一时半会回不来,可若是让这个高手赶到相救,稍稍拖延那么一些时间,那他们就极有可能功败垂成。
此人冷哼一声,顿足掠起,却是直扑向正策马而来的容谦,务必要缠住此人,让他没有机会再指点那个贵公子。
那个少年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只要挡住这个强援。不需片刻,他就要身死当场。
这个判断无疑是极准确的,而正策马飞赶过来,眼看已经离燕凛越来越近的容谦,猛见那人迎面掠来。眼神竟是无比地平静。
本来以他对武功的认识,就算燕凛武艺平平,只要有他的指点,也足以化腐朽为神奇,反败为胜。但如果他被缠住,那燕凛在三把长刀地围杀下,绝对撑不了几个回合。更何况,那个首领武功明显远胜过三个同党。而自己的身体,却根本已经不可能和任何人交手搏杀。
在这几乎让人绝望崩溃的时刻,容谦的心神却是出奇地空明平静,整个局面,所有的变数,所有地可能。心头都一片了然。没有慌张,没有焦虑,没有惶急。本来因为痛楚而不住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平稳下 来,他轻轻伸手摘弓。五指无比沉稳。
耳边忽得传来一声喝:“别做傻事!”
却是狄一已经赶了上来,不知悄然隐身在他附近的什么地方,而用“传音入密”将声音逼成一线,传进他一个人的耳朵。
容谦却只是一笑。
傻事?
不不不,他从来就没有做过傻事。
“我帮你救他。你帮我救阿汉!”那声音甚至急迫起来。
即使是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容谦依然可以感受到,这句话。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交易,或许也有一些连狄一自己也未必知道的关怀在内吧。
只是,正因为你有这一份真心对阿汉,甚至也会有这么一点关切对我,所以,我才不可以骗你,不可以利用你。
燕凛是我极重要的人,而阿汉却是我千年相伴地同学。
我岂有为着一人,而伤害另一个人的道理?
他不是不懂便宜行事,他不是不会事急从权,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有的手段,终归不可以对朋友使用。
既然是做不到的事,他又何必虚言欺骗一个真心对待阿汉,且肯关心他的人。
更何况,如果他言而无信,答应了却不做,以狄一这种影卫出身之人的阴狠性子,岂肯轻易放手。大喜之后地失望,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伤害燕凛来报复自己。
就算燕凛是皇帝,被这种顶尖高手纠缠上,也是危机处处。而他,又怎肯给燕凛留下任何隐患和危险。
他微笑,箭已在弦。
从容谦策马出现,大声指点燕凛,到那刺客首领迎面飞掠而来,再到狄一说话,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时间,而他已然无比流畅地一弓架三箭。
那黑衣首领略有异色地看着这个白马青衫的男子。看起来这样极之儒雅文弱的一个人,居然用残缺地双手去拉弓架箭,而且是三支箭?
哼,开什么玩笑?所谓三箭齐发,准头和力道哪个不是差得可怜。这人是将自己当神仙,还是真当那些传说和神话是真事了?
那人冷哼一声,心中计算着距离,只要再有两个起落,他就可以扑到马前,然后把那个看起来潇洒从容得简直不象人的家伙,直接从马上轰下来。
容谦冷冷看着前方。
燕凛已经被逼得在地上滚动着躲避刀锋,双手在混乱中抓起地上的沙土四下飞扬来影响敌人的视线。但就算这样狼狈凄凉,也只是最后的挣扎了,如无意外,两三个呼息之后,他就避无可避,要中刀无疑了。
而近处,那黑衣首领,已是身形如电,转眼就能逼到眼前来。
耳旁听得狄一犹在喊:“容谦,你只要肯帮阿汉……”
然后,他微微一笑,没有再听下去地兴趣了,指尖一松,箭已离弦。
那黑衣首领虽对他一弓同时架三箭甚是不屑,却也不敢太过轻视他,立刻凝神定气,从空中落地,以便借力腾跃闪避。
然而,他甚至没能看清三箭的来势,只觉劲风呼啸,擦身而过,三支箭,竟是一支也没有射准自己。
他才想冷笑一声,早说了贪多没用,同时发三箭,怎么可能……
一念刚起,身后已传来一声极响亮的惨叫,他初是一震,后然惊悟。这不是一声惨叫,而是三声惨叫同时发出如一声一般,且惊人地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