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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求也许不多,却怎么可能求得来。
求不得。
燕离,如果我能只是你的朋友该多好。如果我能只是纯粹地为着义气同你站在一起,不计较那些,该多好!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可是,我不能。一些事,终究不能容忍,意难平,终究不愿苟全!
友谊,这传说中最无私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得质?
这一世,我依然是爱了吧。因为爱了,所以才还是落入任性妄为里,不能无私无怨,不能原谅你,也不需要你来原谅。
燕离,我答应过你,只要你需要,我就不会死,可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同学们都说,他刻意死在刺客手中,不过是为着报复。教授总是说,你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为了你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他自己。他从来不曾反驳。
他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明,当年那样做,是想要报复,也是想保全。
只要他活着,他与他之间,总会有更多的争吵分歧。终有一日,所有的情义都会磨尽,过往曾经的美好,将变成未来最残忍地彼此伤害。史书之上,知交故友,富贵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要保全这份情义,保全曾有过的一切美好,只有早早去死!只有死人才是最好的,只有死人,别人想起时,才会只念好处,不记怨仇,只有死人……才是……无敌……才永远不会被生者忘记!
他报复他,让他眼睁睁看他为救自己而死。若是为救他而死在他眼前,他一生一世,总忘不了他吧!那人英武果决,性情坚强,那人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自己被任何事打垮,所以,没有关系。他仍然会是一代明君,传世军神,只是,他必将永远永远忘不了他。
他依然是那个受不得一点委屈,万事只想着他自己的方轻尘。家国,天下,百姓,与他何干?
他只是要他伤心,他只是要他记得他,他只是要他回想往事,永远忘不去曾经的所有美好,永远为曾经伤害他而内疚愧悔!
这是报复吗?当然是!
这是,想要守护那一段美好吗?也许……
他不是个好人,所以纵然是守护,用的也是魔鬼的手段。
他没有醉,只是行走间有些摇晃不稳。走出喜堂,看着整个花园,明烛高烧,彩灯高照,连天宴席,无数戏台。
最近的戏台上正在演《碧玉簪》呢。好戏文啊,一开始就是两家结亲,欢天喜地。虽然后来是有些波折,是有些坏人陷害,公子误会,佳人受屈的老套故事,不过,最终反正是大团圆结局,夫妻和谐,两家兴旺,万事如意啊……
他微笑着又满满饮尽一碗酒。
那一世之后,他休息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间,也曾学阿汉闭目长睡,也曾学劲节,笑闹不拘,也曾努力学习小容,万事不介怀,万事都只找自己的错误。
然而,就算是使用小楼的睡眠辅助器,他也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安宁没有噩梦的沉眠。纵然一头扎进游戏里,利用辅助器材几十年不眠不休地打打打,眼看着自己的级别飞速上升,得意嚣张之余,也就只剩下淡漠空虚。纵然反反复复看小容的历世,试图去学习,得出的结论也依然是,这人是个白痴圣人,我要是去学他,岂不是比白痴更白痴。
他刻薄反驳所有人的指责,嘲笑奚落小容的所有牺牲。他懒洋洋,点评阿汉历世的愚蠢可笑,他不以为然地指责张敏欣的投机取巧。只有他自己的模拟记录,从来不曾翻看,只有他自己死亡之后的人间故事,从来不肯去查看。
他是小楼最最恶劣的一员,他是最最不听教,不听话的问题学生。
他比懒散的阿汉还不如,阿汉起码还在努力一世又一世地轮转模拟,而他,三百年无所事事,连学业都不放在心上。到最后,教授是忍无可忍,直接把他踢了出来。
戏台上,昂扬高歌。戏台下,大呼小叫。到处喜庆热闹,酒香醉人,笑语不绝。
这一世,好生热闹。
这一世,他遇上的那个少年,叫楚若鸿。
那个无助地在宫禁深处哭泣的小小孩子。
那时,他懒洋洋随便当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将军,懒洋洋进宫,只想随便找一个有机会当皇帝的人,想办法去亲近亲近,走走过场,混完这一世的模拟。
牛不喝水强按头?被逼来模拟他没办法,但要他用心。却哪有那么便宜。
然而,偏偏在不经意间,遇上那个悲伤无助,默然抹泪地大男孩。
偏偏又一时心软,随口问了一句:“小殿下,你在干什么?”
偏偏那个大男孩抬起满是眼泪的脸,望着这生平第一个对他笑脸相对,用温柔关切语气同他说话地男人。莫名地悲从中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那一天,阳光灿烂,池水清澈,柳枝依依。
那孩子哭湿他胸前的衣襟。他的心却遥遥穿越了遥远的时间与空间。
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刚才,有一个被尊为女王却失去父母的小小女孩儿,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他的记忆力,真是太好。
那一刻,莫名地痛彻心扉。终于还是和数百年前一样,用同样呵护的姿态,抱紧了那个大男孩。
前尘犹在,前事不忘。他不是不知道,这一伸出手,最后的结局,恐怕仍如前世一般不堪。然而,到底是狠不下心肠,推不开双手。
遥远的前尘里,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贵为一国之君,除了他,却再没有一双可以保护依靠的手臂。
皇家无情,这一回,他若袖手,这个孩子又将去依靠何人,求助何方?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终于,还是伸出了手,纵然他知道,这次,结局也许又是不得不割舍。
终于,还是想要张开双臂来保护,纵然他知道,这一生,也许依然得要一个人绝然而去。
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努力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伸出手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想护住的是眼前这孩子,还是梦里的前尘。伸出手,他不知道,他想抓住的,是今生的命运,还是前世那被自己决然割舍,其实却从来不曾遗忘的情怀。
谁会相信呢?他不是为着论文选中这个孩子,而是因着一时心软,想要保护他。
庄教授说,他没有尽力培养那个孩子独立自主的帝王心性。
可是,他不会知道,即使是骄狂自负如他,也有极限。方轻尘,其实也会害怕。上一世,那个英武决断的燕离,最终是容不得身旁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光明耀眼的存在。可是要保护这个少年,他知道和第一世一般,自己将不得不尽显锋芒。可锋芒展尽之后,又怎能指望一个太过精明能干的君主,可以长久容忍他这样的人在自己身旁?
如果他容不得自己在身旁,他又该如何保护他。
庄教授说,他没有尽力为那个孩子寻找可用之臣,所以他一死,就是朝中大乱,国家分崩离析。可是,谁会知道,就算是冷心冷情,他方轻尘,一世又一世,也已经太累。
第一世,有忧国臣子们,看不得相王方轻尘的位高权重而屡屡向女王进言。
第二世,有忧心国运的大臣们,用种种大义名分,最终使女帝迎娶了许多新宠。
第三世,还是那些冷静理智的谋士们纷纷提醒燕离,军中不能有第二人,国家容不得一字并肩王。
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没有力气再一次次和那些忧国忧民的大义对抗。他累了。他只是想要这一次,可以简单一些,平静一些。所以,就这样好了,若鸿,我会在你身边,我会守住你的国家,我会保护你。你不用操太多心也没有关系,朝中没有一堆先天下之忧地老头们指手画脚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天塌下来,我总替你抗住就好。
可是,原来,天不曾塌,地不曾陷,只有人心,还是会变。
第一世,他所求者多。第二世,他只要一个唯一。第三世,他连唯一也不敢要,只要两人知己,平等相交。
第四世……第四世,他跪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能信他,只要他能容许他保护他。
呵呵,可悲,可笑!自负自傲的方轻尘啊,这一世的愿望已然如此微薄,最终却还是无力做到!
戏台上已唱到最后的高潮了,男儿丈夫拜倒妻子膝前赔罪,下一幕,该是夫人终于消气,伸手相扶了吧!
方轻尘轻轻地笑。人活着,总要不断的原谅,生命里,总会有许多摩擦,计较的太多,如何活得下去。这个道理,萧晓月懂,卓子云懂,阿虎懂,赵忘尘懂,只有他,方轻尘,一直不肯懂。
你既无心我便休,回京之时,他确已有决绝之心。
然而,这一世,他累了。累得懒得去安排一场壮烈的死亡。最初,他想的,不过是飘然而去,再不让任何人找到他。由着赵永烈骂楚若鸿一顿,让这个小子一辈子后悔去吧。让天下人都知道,楚王逼走了忠良,让史书永远记住这污点,够了。
论文?他本来就没打算好好作,这世他就是干脆不作了,教授又能将他怎么样。
反正他早就是小楼最差的学生,再差些,不也还是最差。
然而,原来,他教导保护长大的孩子,不止是要把他召回京城。
那个少年高坐在金殿上,俯首看着他被所有的臣子冠以谋反大罪,明明知道他有冤,却一句也不为他辩解,要的,只是一个解除他所有权柄的借口。
那个少年,把他亲手为保护他而训练的禁卫安排在宫中布伏,为的只是防备他的攻击。
若鸿!你竟然以为,我会伤你!你竟可以防我至此,冤我至此?!
方轻尘仰首饮酒,一口干尽,牙齿不由得用力,生生咬掉一块碗边。随口吐掉,夜色里,喧闹中,没有人看到那小小一片碎瓷上,是否会有血丝。
耳旁鼓掌声,轰然叫好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方轻尘遥看戏台,啊,这一场热闹戏文,已是结束了。
到头来,前嫌尽释,夫妻和睦,家业昌盛,真正最适合喜庆之日上演的好戏文呢。
记得这一出大团圆的戏,原本叫做“三家绝”呢,原来是妻子蒙冤而死,丈夫含愧而亡,陷害的小人也送官被杀。三家人全部绝后的大悲剧呢。
一场零落悲凉戏文,经人妙笔一改,便是一派热闹好文章。
所有的误会,只要化解就好,所有的嫌隙。只要原谅就可。有什么事一定要斤斤计较,有什么恨一定不能忘怀呢?人要活下去。生活要继续,大团圆总才是最好。
这样,有什么不好?
方轻尘朗声大笑,拍掌跟着众人一起叫好。
往日心思灵动,耳目敏锐的他,这一刻,甚至没有注意到呼延锋快步自花园外向他们行过来。
直到呼延锋来了近前。方轻尘才发现他脸色十分凝重。
“方侯!”
小楼传说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三十章 系于一身
喜堂之上,凌方陪着方轻尘一碗又一碗不停喝酒。
虽然平日自觉酒量甚豪,到底还是感觉胸腹之中酒气上涌,压也压不住,他忙忙出了喜堂,径奔花园角落处,扶着墙狂吐一通。正呕着,背后忽然多了一只手帮他拍抚顺气:“凌大哥,你也不行了啊?”
凌方抹了抹嘴,站直了:“今晚实在是喝多了。这么大的喜事,方侯兴致这么高,实在不好扫他的兴!哈哈,还是你聪明,借着年纪小,躲得老远,才没受这份罪。”
赵忘尘笑道:“我不过是方侯随意收的弟子,跟着方侯时间短,不像您,很多年前就在方侯帐下效力了,这个时候,当然要在旁边跟着喝几杯才热闹。”
凌方也哈哈一笑:“这倒是,算起来啊,从我第一次见方侯,到现在,真是好多年了。”
“凌大哥你肯定很了解方侯吧?”
凌方老脸一红,不敢说自己以前在军中只是跟着卓凌云当亲卫,其实没什么机会亲近方轻尘,干笑两声:“那是当然。”
“那,凌大哥,你知不知道,方侯他要是受了委屈会怎样?”
“受委屈?”凌方愣了愣:“方侯是什么人?谁敢让他受委屈!”
“嗯,这倒也是,那,他以前就从没受过委屈?”
“这个啊……”凌方想了一会儿才道:“也不是。听卓将军说,方侯刚掌帅印的时候,大家欺他年青。都看不起他,明里暗里总是和他过不去,要说委屈,那委屈也多了。只不过方侯根本没放在心上。站阵之上,他照样竭力保全救护所有人。战阵之下,还是倾心教导每一位将领。那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