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旭飞握紧了拳:“楚国正值变乱,只要再加一把劲。我就可以将你们轻易击破,可是,父王却以重病念子为名召我回宫!你可知道,我回去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表面上,我仍然是声势赫赫的王子,可实际上,我是被拘在了皇宫里,不能出京一步!不管我怎么争取,怎么恳求,父王都不肯让我领兵。他总是满脸慈爱地对我说:他年纪大了,时日无多了。只想要我多陪陪他……你说我不懂?被自己至亲至重的人怀疑猜忌是什么滋味,你说我不懂?”
“你以为我真的是像你们以为的那样,孝悌无双,甘愿日夕承欢父王膝下?可是我不可以露出丝毫不满,我不可以动摇军心。我只敢喝酒,我只有练功。我只能收集一切军报,一遍遍抄写每一个战死者的名字!方轻尘……若不是我父王疑我,若不是我坐困京城,只能在重重掣肘中遥控前线,秦楚之争,早就尘埃落定,哪里还会有机会留给你!”
方轻尘静静地听。如果不是那时候秦旭飞不在军中,的确,这个国家,等不到他有能力掌控大局,就已经灭亡了。秦王那一场非常不是时候的重病……楚人说是天佑大楚。祖宗积德,秦人说是楚国气数未尽,所以可以死里逃生。却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竟然可以瞒得这么好。这个看似缺心眼的老实人,竟然一直牢牢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所有人面前,都瞒得这么好。
“对着我那满脸慈爱,口口声声,舍不得我离开的父皇,我一天又一天的扮演孝子。你以为我就不曾疯狂的反复想过,如果我冲口而出,父皇,我知道你怕我,现在,我让你放心!然后我横刀自刎,那该是多么好?但是,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做。和你不同的只是,我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秦旭飞的声音里已经压抑不住伤痛:“我岂是真的不知道王兄们在害怕我,忌恨我。我一次次明示暗示,我并无争位之心。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孤身一人去长兄的别府赴宴。我不带卫队去和二皇兄的队伍行猎。我不结交文官,不任用私党,在军队之外,我不敢有丝毫势力!可是,不够!还是不够!我在前面为国家拼命,他们就在后面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也想要带着军队杀回去。杀尽所有负我之人,夺走他们最在意的王位,哪管什么国家分崩离析。百姓苦难流离。可是我不能!我必须站出来压制全军的不满,不让秦人自相残杀,因为那是我的职责!”
他叹息一声。望着方轻尘道:“这个世上。谁不曾被人负过伤过,谁没有受了大委屈,血气上冲,想要不顾一切地复仇还击的时候。你怎么会觉得,没有人能体会你的痛苦。方轻尘,你和天下人,能有多少区别。不同的只是,别人只是想,而最终,你做出来了。”
“所以,你有资格和他们联手来责难我。你的忍耐才是对的,而我么,其实我自己也很想讨伐。”
几世几劫,终于有一个人看透了他。他却不觉得兴奋,也不感到悲凉。只是心冷如冰,平静无波。
秦旭飞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良久才轻叹:“你又怎知责难讨伐你的人,不是在羡慕你的勇气和决绝。大家总会拿着道义仁慈来责难你,但是他们厌恶你,更可能是因为你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用你的行为告诉了他们,那些事,他们不是做不到,而只是不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你让人不能继续自欺欺人,所以,你才尤其可恨。”
方轻尘终于微微动容。
秦旭飞的话也忽然顿住,眼光闪烁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生气?知道此事内情的,莫非还有别人?并且,他们一直在责难你?”
方轻尘极慢极慢地笑了一笑:“王爷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这诸事措词,各色手段,不过是要消弥我的杀机罢了。”
秦旭飞坦然一笑,他不怕死,也一直渴望能和方轻尘放手一战。但却不是在此刻,不是在这里。开玩笑,在如今这么敏感的局势下,二人怎么能莫名其妙地拼个你死我活?如果刺激了他,他毫不怀疑,方轻尘真的会和他来个鱼死网破。或者,更可能是,鱼死网不破?方轻尘这样偏激乖舛的性子,他现在真的是不能惹。
情势所逼,他只得试图以言语平缓疏导方轻尘的情绪。他没想过要骗方轻尘。也知道骗不了他。但是他也曾经历痛楚,他也曾起过疯狂的念头,他对方轻尘决绝行为的震惊甚至是佩服,因此他只需要坦荡而言。自然每一句话都语出至诚,绝无虚假。
因为他坦诚。所以方轻尘就是明知他在使计取巧,也生不出气来。最初的激烈一过,眼前的局势,楚国的情形,自然重新成为他考虑的内容。那股充满杀意的气机,自然而然散去了。而秦旭飞,自然是感觉得到。他的顾忌去了大半,被方轻尘揭穿了心思也不尴尬,只是轻松笑道:“一样。方侯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我的问题,方侯为何不答。”
方轻尘悠然一笑:“王爷既然有这通天的本事,何不自己去查。”
秦旭飞也知他必不肯直言相告,也不再费力多问,只凝望楚若鸿,问道:“那么,太上皇……方侯又打算如何?”
方轻尘的杀机已去,但他如何肯叫秦旭飞占了上风,只管悠然袖手道:“那就要看王爷你管得住我管不住我了。”
秦旭飞也有点动怒了。这家伙刚才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不顾一切的拼命,他当然要避其锋芒。现在既然他的理智回归,知道轻重,不至于再疯狂胡闹了,那他还和他客气啥?怎能叫敌人彻底压住了气势,那他岂不是一世也难翻身。
秦旭飞冷冷一笑。忽然大喝一声:“所有人,进来!”
这一声喝竟是以内力发出,震得方轻尘的耳朵嗡嗡直响,甘宁宫内外,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方轻尘倏然一惊,除了怒视秦旭飞,一时竟也再无旁的办法。
外头的人,无论秦军楚人,谁不想进来看个究竟。听了这一声喊。祁士杰把手一挥,封锁线撤开,无数人浩浩荡荡就冲了进来。
人数太多,自是不敢全冲进殿来,只是所有闻讯而来的秦楚高级将领和官员,多已是循声到了殿内。
于是乎,一群人望着已经没了大门的寝殿傻眼。
秦旭飞冷冷转身面对众人,堂堂议政王,随便披着一套低等医官袍服。披头散发,脸上还在流血,这样子实在吓人。
人群中,立时发出一串压抑着的惊呼。再联想一下园子里看到的大片废墟和殿大门的残骸,以及后面镇国方侯那铁青的脸色,几乎人人都凭空幻想出一幅议政王,镇国侯,背着众人,大打出手的精彩场面。
这……这却该如何收场?
已经有秦军将领激动的叫了出来:“王爷!”有几个人甚至拔腿就想往他这边跑。
秦旭飞挥手止住众人的动作。目光一扫诸人,做欣然状:“方才方侯以功力替太上皇疗病,真气走岔。我出手帮了点小忙。虽说有些凶险,太上皇的病势到底是有极大好转,这诚是楚国之幸!”
他将笑容一收,冷冷道:“只是太上皇的病情刚有起色,依恋楚人,对秦人极感陌生。为了让太上皇更好的养病,我现在决定,撤走甘宁殿的所有秦人!为了防止有陌生的秦人冲撞了太上皇。从今天起,甘宁殿的守军不能少于五百,而甘宁殿的设防。全部由宫中和皇城的楚军接管。所有秦人,自我以下,如非必要,不经记档留册,不得进入甘宁殿。太上皇的治疗,用药,也都由楚人接手。甘宁殿厨房的所有菜食供应,另开通道,俱由楚人管理,秦人绝不参与其中。其他的事,方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大家就听方侯的交待吧。”
他疾风般说完一番话。也不管大家听不听。信不信,理解不理解。径自大踏步离开。只是临走时,回头冷冷看了方轻尘一眼,那眼神几乎是挑衅的。
本来想给你时间,让你慢慢考虑怎么圆这个谎来对所有人交待。可是既然你这样毫不体谅别人,那也就怪不得我不体谅你了。这黑锅你休想我替你背,太上皇要是死了,就是你们楚人自己照顾保护不周。他的死活关我屁事,你爱杀谁就杀谁,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我还懒得管了!
秦旭飞气势如虹,愣是没有任何人敢挡他的路。他一走,所有秦人都跟着走得一干二净。
方轻尘简直有些瞠目结舌。这个,秦旭飞真的是老实人吗?他确实没看错人吗?他居然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把所有嫌疑推个一干二净,外加把一个烂摊子向自己身上一甩,就什么也不管的走人了?
现在,就剩下一堆楚人,眼巴巴满脸迷茫的望着他,个个都是将领臣子,人人都有那三分颜面,他还真不好不理不顾。
方轻尘只好干咳一声,努力地想着,怎么就着秦旭飞的话头圆谎:“这个,刚才,我……”
小楼传说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七十章 底细如何
秦旭飞呼啦啦行到殿外,正遇见赵忘尘姗姗来迟地从药房出来。
秦旭飞心思一转,低低唤了一声:“士杰。”
祁士杰应声近前:“王爷。”
秦旭飞问得谨慎小心:“赵忘尘的底细,你可曾查过?”
祁士杰点头。“他是方轻尘的弟子,我们的确用心查过。但是查出的结果很意外。这小子就只是个战乱流民,运气好在山里偶尔遇上……”
秦旭飞微微摇头,将声音压低到仅彼此可闻:“十天之内……如果赵忘尘还没有死,那就重新细查关于他的一切。我不要听到流民这种话,你要查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就算他只是一个偏远山村的农民,也要给我查清他的祖宗十八代!”
祁士杰心中一凛,立时低声应:“是!”
自从领教过了方轻尘的行事,秦旭飞已经不敢相信什么偶尔,什么巧合了。方轻尘最后用了什么法子应付那帮楚臣的,秦旭飞也不是真的不关心,可是他没法管了。在方轻尘考验自己口水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关心他过头的手下给硬压着重新检查上药。
其实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少,到底都是无妨。只是脸上的伤痕中,有那么一道确实太深。御医来了一个又一个,但是都唉声叹气地表示,这条大疤是留定了。
如果说,脸上可能破相还可以说更有男子气概的话,御医再给秦旭飞号了脉,判断他内伤严重,这让秦旭飞手下的人暴跳如雷。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吧?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他们还该息事宁人?哼,带齐人手,找方轻尘讲理拼命去!
秦旭飞怒喝几声,终于压住了他们蛮干的心。现在他浑身是伤,却不觉得肉疼,只觉得头疼:“脸上多条疤又算得了什么。内伤过几天也就痊愈了。做什么大惊小怪。平白让人笑话。”
祁士杰很不服气的低声道:“我们敢不放在心上吗?柳将军回来后,还能饶了我们。他当初南行时,那么郑重地将殿下托付给我们,现在殿下居然受了这种遮也遮不住,瞒也瞒不了的伤……”
秦旭飞为之气结。这帮子家伙,怕得居然是柳恒,不是他!
遮不住,瞒不了……他忽然略略皱了皱眉,思忖片刻,抬头对手下最老实,最沉稳,最不会惹事的洪良交待道:“你今晚去给方侯传话。好言好语,请他最近几日一定要天天上朝,不可再缩在侯府享清福了。”
得了。不管方轻尘和他怎么圆这个谎,世人都是不会信的。他脸上的伤又如此明显。这件事转眼就能传得天下皆知。
真相越是不能知晓。世人的想象就越是千奇百怪。现在的大楚国。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绝对经不起更多的关于方轻尘和秦旭飞私斗决战。彼此仇杀这一类的无聊传言了。朝会时,方轻尘哪怕就是坐在一边当摆设。但只要两个人同时露面,自是秦楚一片和谐,局面一派大好……
那个人虽然任性,但是事情轻重却一向比谁都看得明白,这种表面上的应酬,他肯定不会推搪的。但是这私底下的记恨……
秦旭飞苦笑。他要不想办法找回场子来,他就不叫方轻尘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可是楚若鸿的性命保住了。以方轻尘的性子,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除非先把自己拉下坑去,否则定然是不肯随便出手。只要自己不给他可乘之机。那么就还有得磨。
值得。无论如何,这一场,是他赢了。一个疯子总还有相救的希望。只要还有相救的希望,那个人就无法说服自己甩手而去。
他深深叹息一声,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活着,总比死了好。死去的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