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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念夏不去上学,不是因为哮?病,而是??
有的时候的确是哮?病。夏阿姨打断我的话。但更多的时候,确实是??他一个人躲在墙角,我对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通常一上午,甚至是一天。到了晚上,就会好一点。
对了夕照,他曾?嘱咐过我,每到这时候,用他的手机给你发一条短信,让你早点回家。所以你说得对,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念夏慢慢长大,沈行舟打他的时候,他已?可以反抗了。所以沈行舟??
夏阿姨突然停止了讲述。
我惊讶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念夏站在门口,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端着绿豆汤的手在颤抖。我从他的手中接过绿豆汤放在写字台上,再转回身却被他看向我和夏阿姨的眼神震得目瞪口呆。
那样的眼神,不是平常的宁静,不是昨天的空洞,不是生气,甚至也不是失望。那是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得我的心隐隐作痛。
妈妈,你??为什么要告诉夕照这些?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关夏阿姨的事,是我非要问的。而且,你到底是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打断我,眼神在一瞬间锐利起来,明亮得灼痛我的身体。
你知道抑郁症又叫什么吗?叫情感性精神病。反应性忧郁症又叫心因性精神病。我是个疯子??你都不在乎?
你才不是疯子!你怎么会是疯子?你不过是还没有从过去的回忆中走出来罢了??
我想要走到念夏面前,却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板上。
许久没有开口的夏阿姨柔声说,小夏,有什么事就怪妈妈吧。夕照上午烧得那么厉害,让她好好休息。
念夏愣了一下,眼神竟渐渐柔和下来。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将我扶回床上。我听见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夕照,对不起。
二十
后来几天在家里,我在网上疯狂地搜索着抑郁症的相关资料。果然是间歇期表现得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疾病。但是那一行〃抑郁严重时常有生不如死的厌世观念,可乘人不备时发生自杀行为〃看得我胆战心惊。
第89节:盛夏微凉(20)
我打定主意要将念夏从过去的回忆中带离。
我不想让他再受到伤害。
八月的时候念夏开始读高三。高三总是提前开学的。
这样炎热的盛夏,空气中没有一丝凉意。阳光耀眼,灼痛人的皮肤。
我在家里写着晋?中学下发的堆积如山的假期作业。极度热情的四姑和堂弟再次造访,并且送给我堂弟不学了的小提琴做礼物。他们以为我曾?学过小提琴,而实际上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学过长笛。四姑说反正长笛和小提琴差不多,再说这个我们也不用了,就送给你。
我没有明白长笛和小提琴怎么就差不多了,莫名其妙地手中就多了一把小提琴。
四姑和堂弟走了,我打开琴盒,发现断了一根弦。
带着它到楼下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修的地方。想想修好了自己也不会用,于是作罢。
带着琴回来,刚好遇见放学回家的念夏。
他笑笑。你也开始学小提琴了?
我摇头。那样高难度的东西,我笨手笨脚的学不会的。这是别人送的。反正我也不会,要不送你好了。
念夏摇头。一般的小提琴演奏者都是右手持?,我是左手持?,我的琴是特制的,构造与正常的相反。
我想起念夏不能正常弯曲的右臂,不知那一天他是以怎样一种别扭的姿势将发着高烧的我带进他家里的。心中感觉复杂。
两个人一同走进电梯。念夏熟练地按下十五层与十六层。
电梯一路平稳地上升。九,十,十一,十二。到十二层的时候,电梯忽然一阵轻微的震动。接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迅速地沉入了黑暗。
我知道,是停电了。被困在这里并不可怕,小区的物业管理很好,停电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超过的话会启用内部的小型发电设备。
但是我马上想到了夏阿姨的话。念夏对于黑暗的恐惧。黑暗的封闭空间。我立刻惊恐起来。被禁锢在这样的地方,对于念夏来讲应当是多么痛苦。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念夏。
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
我知道不能直接开口去安慰他,索性换了种方法。
你在哪里?我很怕黑??我让声音尽可能显得颤抖。
他果然相信。我在这里,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
我慢慢走过去,靠在他身边。
夕照,别害怕。他轻轻说。
我想仅仅这样,他的恐惧还是没有办法得到缓解。想与他说些什么,又不知怎样开口才能不刺伤他。
没想到他竟然先开了口。
其实??我现在也很害怕。
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讲出自己的感受。
小的时候,爸爸把我关进爷爷医院里的太平间??我从进去开始,就一动都不敢动,闭着眼睛一直蹲到天亮,从那以后,我一直很怕黑??
他顿了顿。对不起,你也很害怕,我还给你讲这个。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很多次我觉得自己已?很好了,可以不用再吃那些奇怪的药了,可以不再胡思乱想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有时候又突然会陷进沉沉的灰色中去,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意思。
我听着,一阵难过。不如这样吧,我摸索着把身上的琴和?取出来递给他。我知道你的右手不方便,但是试着玩玩这把琴怎么样。不过只有三根弦。
念夏接过琴。只有三根弦的话??我只会演奏一首曲子。而且右手的动作不灵活,有的音会?不出来。
没关系,反正我是个门外汉,我会洗耳恭听的。
片刻之后,略带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很快就流畅了起来。
高晓松的《青春无悔》。
我和着小提琴的旋律轻轻地唱起来: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仓皇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任何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转过年轻的脸,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的声音,唱我们的歌;是?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都是年轻如你的脸,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永远,永远年轻的脸,永远永远也不变的眼。
不知道这支歌重复了几遍之后,电梯里忽然明亮了起来。电梯又开始缓缓上升,在十五楼停下。
念夏把小提琴递给我。
我即将走出电梯的一瞬,忽然转身问了一句:
念夏,你知道挪威小提琴家布尔吗?
他挂满汗水的脸上竟是??的笑意。我知道。
电梯的门缓缓关闭。我拿出钥匙,转身开门。
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忍不住微笑。对于弦乐的门外汉如我尚且知道布尔,学了多年小提琴的念夏又怎可能不知道。
布尔。他曾?说过一句话。
人生就像一把四弦琴,如果有一根弦断了,也要用剩下的三根,奏完终场。
选自《布老虎青春文学》2006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