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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训斥了半晌的几人听着脚步渐渐去远了,才敢悄悄抬起头来,互相交换了几个无奈的眼神。他们好歹也是身怀武艺的卫兵,怎么郎主偏要拿他们当小厮使唤。派这样多的人去护卫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真是……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他们却是不敢违背郎主的意愿的,还是依照吩咐去准备了。
一排人慢慢退出厅子,先前搭上一句话而被狠狠训斥了几句的精明汉子,眼望着身影已模糊的郎主。再瞧瞧几个正抱怨不停的同伴。心道,哼,这些蠢人,他们不知道那丫头的来历,我却清楚的很。这精明的汉子不若同伴平日里只会死练武艺,他一向善于钻营,倒是有幸见过不少贵人。他清楚的记得,他们护卫的这女郎,与去年才过逝的谢氏嫡女苑碧面貌极相仿,只怕这女郎的身份也不寻常啊。想到这里,这汉子面色一禀,决心尽快能找出那女郎,好好护卫周全,好教郎主能对自己多加青眼。
那厢有人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护卫的正主,却实在没有要护卫的必要。因为此刻她人正斜斜靠坐在一块溪边的巨石,仰头赏望着莹蓝的苍穹。阳光斜斜照下来,照得她眼眸微微眯着,看着好不惬意。
这是来到这地方之后,云低每日最爱做的事,朝阳将将穿过云雾,斜射进竹林时,是林中最美的时候。林中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阳光一点点纳尽,林中满是晨雾褪后干净的翠绿,又有波光粼粼的清澈溪流映带其中,实在是美不胜收。
也不知此般美景,还能得见几日。云低自是一日都不想落下,日日踏着朝阳来这溪边赏看。
其实这样的景色,再普通不过,云低知道。难得的不过是这份心境。每日就是悠闲地散步、喝茶,陪着两位睿智风趣的长者聊聊天,瞧着他们斗斗棋艺,这生活,实在是神仙一般。
幼时,云低最大的心愿,是能像其他孩童一般有娘亲疼爱;再大一些,云低就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多看看自己;到得学龄时,云低最渴望能像其他族里的孩子一样可以去族学里读书;至后来,云低只希望自己不要被族里的孩子羞辱欺负;直到苑碧病重,云低最期望苑碧能病愈康健,哪怕折了自己的寿命补给她也情愿……她的愿望,从来简单,可苍天偏偏一次也不垂怜。到了现在,云低已经学会不再期待,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了。哪怕多么渴望今后的生活都是这样静好安稳,她也不会太抱有希望。她只能将能抓在手里的这么几日,好好的细细的品味,一刻也不舍得辜负。
微微闭着双眸,云低轻嗅着竹林里染了清香的空气,若能将这些,都带走,带在身边,时时能拿出来回味一下多好。云低朝虚无的空气抓了一把,接着自己便翘了嘴角笑自己的痴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间,忽然听见一旁的巨石上传来脚步落地的声响,然后那脚步声渐渐朝自己的方向愈靠愈近。云低诧异地睁开双眸,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桓伊。
这人每日跟在自己身边,也不过是吹吹笛曲,向自己一样看看景色。虽然云低实在觉得他早应该看腻了这些景色的——毕竟这人在这地方从师多年。但是,就好像他每日吹奏的的笛曲都是同一首一样,云低也不能排除这人实在是有不同常人的癖好。好在他除了吹吹笛子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云低倒也乐得,每日在这样美好的景色里听着悦耳的笛曲。
只是,眼下他分明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云低不免提了戒备。他们之间虽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云低对他有抵触在先,自然也不会相处融洽。此刻他又是要做什么?
桓伊不顾云低面上忽而惊诧忽而戒备的神色,依旧面带温和笑意朝她直直走来,待两人相距不过两步,才开口道:“阿云,不若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云低心中纳罕,自己有什么能同他交易的。
桓伊缓缓地道:“对。我要的是,你嫁给我。”
这话说得忒直白,云低猛地一呆,待回过神来正要怒斥他。桓伊伸出修长的手一阻,又开口说:“你莫动怒。先听听我开出的条件也无妨。”
云低见他一脸郑重其事,好似这么荒诞不经的一句话,真是有什么可以说通的道理。就收住欲斥责的话,面含嘲讽地看着他。她不信,他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使得自己同意他所谓的交易。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桓伊看出她的嘲讽,倒也不介意,仍是笑笑地说:“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无拘无束,岁月静好。”
起先听他说,他能给出自己想要的,云低还在心中轻蔑的笑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待桓伊低沉的充满蛊惑地说出:无拘无束,岁月静好时,云低才慢慢坐直了身子。无拘无束,岁月静好……他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人……云低望着他莫测的眸子,只觉得这人不似凡人,竟能洞察人心。
半晌,云低才从巨大的震惊和美好的幻想中定下神来。低婉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干涩:“你,怎么给我?”
桓伊见她这番神情,知道自己押对了,便松弛了精神,语气舒缓下来:“你嫁给我,一年之内,若还是不能爱上我,你自可离去。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这样的环境,给你安定,给你自由。”桓伊说着,环视周遭一圈。他的声音空灵净澈,高山流水一般的流泻出来,就好像在给云低构画出这样一幅美丽的场景。
自由,安定。云低闭了闭眼,再艰难的张开,注视着桓伊,她想从他的眸中看出一些慌乱,一些躲避。可是没有,桓伊只是笃定地注视着她,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我,不信你。”云低说:“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爱上你,为何要给我这样大的好处。若你不遵守你的承诺又当如何?”
桓伊似是思考了片刻:“不遵守承诺?你该当知道,我有能力给你这样的生活。若说不放你离开……”
云低见他顿住,心里瞬时紧张起来,她当然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她只怕他不会如期放走她。
桓伊语带些许怅然地续又说道:“若是你不爱我,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呢……且况,君子一诺如千金。”
云低瞧着他那面色倒真不像是虚言,但又实在不敢贸贸然应下。自己与他的实力手段,相差不知凡几,若他要食言,自己确是奈何不得。想了想又说:“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你需得先给我半年时间,教会我一些自保的能力。”有了自保的能力,哪怕是他反悔,自己也尚且能同他一搏。
桓伊斜睨着这个挺直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她不过十三四岁,哪来的这般智谋竟还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她竟然知道自己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权益,便该先增强自己的力量。又为何她丝毫不见惶恐、羞怒这些该见到的情绪,竟然还这般淡定的与他讨价还价?桓伊凝视了云低一会儿,忽然想起,初初见面时,她从高亭跌落,生命垂危之时也是这样淡然望着自己。桓伊垂首低低笑了出来,空灵净澈的声音带了几分散乱道:“依你所言。”
他竟然应了。云低紧握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些。从桓伊说出可以给她静好岁月时,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要做这笔交易。否则,她永不可能在这乱世寻着自己想要的净土。能得桓伊承诺,云低相信他有这能力。只是,还是想不明白啊,为何他会这样做?真的是因为喜爱么。因为喜爱,所以想将她锁在身边,让她慢慢的也爱上他?只是因为这样?
实在想不明白。云低也不想再想,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一个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她要牢牢把握。且不管桓伊是不是一诺千金的君子,在这半年里,自己都要拥有能够自保的能力。这样,真的到了他反悔的时候,她也能自己抽身离去。
真庆幸,提出这样交易的人,是桓伊。若是这人是……自己许就真的不愿离去了……而桓伊,云低果决地想到,自己已是注定不会对他动情。
第四十八章 工欲善必利其器
可是究竟什么是自保的能力呢?
有关这个问题,云低苦苦琢磨了很久。然后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云低突然犹如醍醐灌顶般的幡然醒悟过来。
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难道自己可以继续琢磨下去么?
当然不可以。
云低懊恼过自己的愚笨之后立即决定,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桓伊会的,自己都要学。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学了总归都是有好处的。
王猛和戴逵倒是对她暂且决定留下来的事,没甚意见。反正戴逵不差这两个人的食宿,王猛也实在无事可做不差这半年时间。且况现下豫州一带颇多动乱,也不是离去的好时机。戴逵这居处也一向清净,难得来了个与他兴趣相投的王猛,两人很有些相惜之情。
唯一让云低觉得意外的便是桓伊,他分明是去年才到任豫州,就这样长期闲居谯郡,只偶尔见有小厮仆人送来书信公文来给他批示。堂堂一州刺史,竟然这样清闲?
“自然不是,只是那些事物有人愿意代劳,我能落得清闲,何乐不为呢?”
云低听桓伊这话,大概明白他是被下面架空,并不得实权。但是他话说的肆意又潇洒,好似真的完全不在意这些。
这大概便是名士旷放的风度吧。云低想。既然确信他是真的有时间来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云低就打算用这半年,学尽可多的东西。她有一种偏执,总认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云低微皱了眉头,记得幼时,有一次自己与苑碧同游,被族里的顽童嘲讽骂作野娃儿。苑碧怒急,呵斥了那群顽童。苑碧乃谢中丞嫡女,那些孩子自然忌惮,当时便住了口。然而,不过一两天之后,他们便寻了苑碧不在自己身边的空当,截了自己将自己狠狠言语侮辱了一番。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吧,云低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会永远不被欺负。所以,她对力量的执着渴求,远胜普通闺阁女子。
“那么,你想学些什么呢?”桓伊原本只把云低那话当成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所以等到一个月之后,云低再次提起这件事,桓伊颇有些诧异。
“学,学你的功夫,学琴棋书画,学吹笛,学谋略……”云低愈说愈欢畅,简直好像这些东西她都要学会了一般。
桓伊无奈地笑了笑道:“阿云,只有半年……”他忽然想起,初初相见时,云低说要学吹叶笛,结果那半天的时间便一直孜孜不倦的学习,直到苑碧去到才停了下来。她有一种可怕的执着。
“那么……”云低很有些为难的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道:“那你便教我功夫和谋略吧。”
“这些自该是男子习练的东西,阿云学了难道也要去厉兵秣马,报效国家么?”桓伊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他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个总是给他新奇的女子,她同他所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见云低不答,桓伊又说:“学些琴棋书画不好么?或者,我教你吹笛子?”
云低摇了摇头,果决地说:“就学功夫和谋略。”
桓伊有些为难地说:“功夫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促就的,需得长年累月的习练才能有所斩获。至于谋略,更是意会为主的玄妙之物。这两样并不是叔夏所擅长。”
云低听他这样说,难免十分失望,思忖片刻又退而求其次的说:“你只管教我,能学去多少,便是我的事了。”
桓伊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的心思显而易见,就怕他不履行承诺。
桓伊笑笑,若真是自己决意不履行诺言,她这点本事,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桓伊还是小看了云低。
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竟然聪颖异常,且勤奋刻苦远胜男子。但凡教过的,她必是一学便会,很快便举一反三能运用出去。
桓伊常说,只叹阿云是女郎。
云低却不以为然,女郎又如何,即便自己是男子,也不会真的厉兵秣马,沙场驰骋。她学这些只为独善其身罢了。
不过如何揣测人心,如何审时度势这些东西,桓伊可以讲给云低听。可以拟了事例来一一解给她理解。可是功夫这东西,桓伊实在头痛。云低毕竟是个娇娇弱弱的女郎,且况自幼又身体不好,这些不是勤奋刻苦便能弥补了回来的。
“阿云。你一个女郎,不该舞刀弄枪的。”
“杀人的长刀不辨男女,若这长刀搁在我的脖颈上,可不会因为我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