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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你一个女郎,不该舞刀弄枪的。”
“杀人的长刀不辨男女,若这长刀搁在我的脖颈上,可不会因为我是女郎而手下留情。”
“我自会护你周全。”
桓伊这话答的干脆,云低却是斜睨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
分明是不信他啊,不信他能护她周全,还是不信他会履行诺言——在她离去之时给她一世安稳。
桓伊有些恼怒,但又有言在先,不能食言。
最后只得折中教了云低骑射。
骑射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凭身体反应的敏捷及自身资质来决定成效的。云低虽然勤勉,却也只是骑马练地好一些,要擒弓射箭还是差许多,练了几个月,勉强十支箭中三四支,聊胜于无。
这一日,练耙子练的乏味至极的云低终于得桓伊应允,说是午后要带她去山上打些活物试试她的长进。
云低极开心,急忙找出先前自己穿过的那套男子的葛衫换上。想到山上或许风大,有添了件白色狐裘。这狐裘是小翎非要让她带上的,说是北方天气更冷少不得皮裘子,且况郎君也绝不会把送人的东西再要回去。拿着这狐裘在手中,云低有点怔神: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正愣神时忽听后面响起一个温和中带着些疏懒的声音:“阿云……”
云低一回头就见桓伊一袭青色劲装斜斜依靠在门框上,面含温笑看着她。他惯常穿的衣服多是宽袍广袖的长衫,云低第一次见他这样打扮,只觉得温润如玉的公子又添了几分凌厉之气,倒也潇洒。
桓伊笑道:“阿云看我看得痴了么?”
云低立时觉得脸色一红,暗怪自己莽撞,忙忙站起身来,拿了桓伊特意为她做的精致小弓道:“快走罢。”说着率先走出屋去。
桓伊在她身后慢慢站直了身体,凝视着那雪白的貂裘半刻,才缓缓提步跟上去。
这片竹林周围地势很是平缓,云低跟着桓伊骑马直行了大半时辰才见着前方有一略突起的丘壑。桓伊说这山叫做谯石山,不算很高,风景却极好,野物也还丰富。
山路崎岖,两人就将马匹拴在了山脚处,徒步向上走去。
这山色确实极美,满山遍布着参天的古松,树干一律是几人环抱的粗壮,虬盘交错的枝叶显出一派古朴的意境。桓伊走着又将射活物与死耙的区别细细说与了云低听,他讲的很简明,云低一听便懂。
有时云低不禁会疑惑,桓伊难道就不怕自己学了这些本领,半年之后反悔不肯嫁给他了么?难道他竟然有这样十足的把握?知道自己不会毁约?还是知道自己根本跑不出他的掌控?
云低正仔细瞧着他的神情,想从中找出些解释,突然见桓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云低屏息朝他看的方向看去,那里栖息着一只漂亮的袍子,皮毛油光水滑,十分肥美。桓伊细看了一刻,在心中默默估算好了距离和弓箭该使出的力度,果断的弯弓搭箭,一箭出,袍子应声倒地。这一串的动作他做的不带很多萧杀气势,明明是行云流水一般做来,就好似他手中所握的并不是这样一柄利器。但是那射出去的箭,力道却狠辣,一箭贯穿,袍子连挣扎都没挣扎的便倒下了。
真是……云低瞧着他仍旧优雅的侧脸,突觉得这人根本不是他所言的那样,略通骑射。
云低方才有的那些疑惑,霎时找到了答案,他的高深,莫说半年,只怕自己十年也学不去,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他自然不须防备。
桓伊听得身侧的人半晌没有动静,侧了头便看见她有些惊诧、有些惶恐的神色。桓伊皱了皱眉,她是在怕这生命的脆弱,还是在怕自己呢……
“阿云,要记住,遇敌出手不可慌乱,看准了再出手好过急急射出去却履发不中。”桓伊净澈的声音在云低耳边响起。
云低恭顺的低头道:“是。”
两人间自有了约定以来,即使桓伊自以为教的尽心尽力,也从不曾见她这般恭顺。这女子对自己有一种鲜明的抵触,不论是言语或是举止,她都不曾掩饰过她的这种抵触。为何,现下却做出这般恭顺的姿态。
略一思索,桓伊了然,低叹一声对垂首恭顺状的云低道:“对敌人的软弱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阿云懂么?”她这是对自己起了防备啊。
云低抬起眸子看了桓伊一眼,见他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尔雅之态,又垂了首低声道:“懂得。”她怕的不是他的狠辣,她怕的是他不论做出怎样狠辣的事,却永远这样一副温润无害的模样。
第四十九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转眼半年时间已是将尽,不知为何,云低总在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有些不甘。虽然她不在意这样一纸交易带来的婚约,虽然她十分笃定自己将要何去何从,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是不对的。但即便是如此,云低也并不打算停下自己的计划。拿一年的束缚去换一世静好,云低愿意。
时至七月下旬,谯郡的天气已经炎热难耐。一场大雨之后,竹林里铺天盖地的全是新冒出来的竹笋,它们生长的肆无忌惮,好像争相攀比哪一个能长的更高大。晨起云低再去竹林里赏景,不免感慨于它们的蓬勃的生命力,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不论是这些新生的竹笋,还是已经郁郁翠翠的竹子都尚且这样积极地生长,难道自己不该为自己向往的生活多做努力么。
想通了这些云低便不再执着于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安,那点遗憾,那点若有所失的低落情绪。
不得上天眷顾的人何其多,至少自己有了改变自己境况的这个机遇,那么,就应该好好把握。
这一日,桓伊难得说起有要事要回一趟豫州府,云低虽然可惜他原本今天要教自己的棋艺,倒也不好回绝。经过这段对骑射的学习,云低发现,要掌握一件事物,除了入门时需要靠人指引,之后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勤加练习。于是她便转而要桓伊教她琴棋书画,只在闲暇勤练之前所学,倒也收获颇丰。
餐时便只余云低、王猛并戴逵三人。平日里桓伊在时,云低是坚决的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今日桓伊不在,云低倒活泼了些。她点着一桌子菜肴问戴逵:“戴先生,这些都是您做的?”
戴逵习惯了她一向的默默无语,突然见她餐时开口,惊诧了一回,才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自然不是,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云低看着他笑的很是有些弦外之音,也不好再问,尴尬的呵呵赔笑了两声,复又低头专心扒饭。
戴逵见她这模样,益发想逗弄她,带着笑意问:“我以为云低是有‘不在餐时说话’的规矩。原来并不是……”
云低正埋头扒饭的动作僵了僵,心道:真不愧是师徒。想了想抬头说道:“只是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未见这里有旁人,才好奇这些饭食是何人做的。”
这衣食住行原本是每日里都离不得的东西。只是云低自小长在谢府,虽不得谢中丞宠爱,到底是衣食无忧,事事都有人打点的。所以,来了此地几个月,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竹轩只住了他们四人,这些衣食上的琐事,却是何人在打点。若说戴逵对饮食有兴趣,煮些饭菜出来,尚算合情。可云低实在不信,那每日热腾腾的洗澡水,那些合体又式样繁多的衣物都是戴逵亲自打理。戴逵何许人也,自然不会去做这些事。但是又不见这竹轩有其他人居住,云低这两日闲下来时时困惑于此,就顺口问了出来。
戴逵见她有意转开话题,笑容间更见促狭。
还是一旁的王猛见云低实在尴尬,开口解围道:“云低你日日同叔夏早出晚归,许是不曾注意,这些事情都有专门的仆婢打理的。只是戴先生为了清净,不让仆婢居住在竹轩,另有他们的住处。”
王猛这话原本是出于为云低解围的心思,不想一句“你日日同叔夏早出晚归”更让云低羞了个满面通红。
云低又羞又恼,低下头去再不肯说一句话。
王猛虽有大智,毕竟心思粗犷,未曾注意过云低这些小女儿家的姿态。
倒是原本笑意盈盈的戴逵,见她仿佛真有些恼意,心中一动。桓伊是他最出色的弟子,而这云低,也因一些原由十分得他喜爱,他这几个月见这二人时时同进同出,本是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的。但现下看来,却不完全是自己所想,往日他二人相处便有些不寻常,明明是日日相对的人却仿佛并不亲密,总有些貌合神离之感。好似两人之间总有些什么无形的屏障在。戴逵正待再开口探上一探。忽听有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口方向传来。
三人皆听见了这动静,停下筷箸朝来人看去。
见是一个二十岁许的精壮汉子,走路间霍霍有风,大抵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他走到三人用餐的石桌前,停下脚步,施了礼才说:“先生,前些日子公子交待打发走的那个龙姓少年派人送了封信来。”
龙姓?云低一听这汉子的话,霍然大睁了双目。龙姓少年,莫不是龙驭?
只听戴逵不耐地说:“叔夏不是说此人是来滋事的么。不用理他便是了。”
那汉子有些迟疑地说:“只是这信上盖了琅琊王氏的徽记,属下以为……”
“琅琊王氏?”戴逵有些疑惑,难道这少年有些来头?自己与琅琊王氏的王逸少父子一向交好,莫要有什么误会才好。“拿来那信给我一观。”
汉子忙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
戴逵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更加疑惑的将信递给了云低。
云低压下同样的满腹困惑,急急将信接过来。只见信封上草草的四个大字:云低亲启。一旁有一个纹路简朴古拙的徽记,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琅琊王氏的徽记了。
云低是见过龙驭的笔迹的,即刻认出这信出自龙驭之手。先前那压下去的困惑又再度泛上来。那汉子方才说,桓伊前些日子交待他们打发走了龙驭。他这是何意?怪不得自己在此等候这么久,也未见龙驭寻来,原来又是桓伊……云低心头倏地燃起一股怒火来,原本因为这小半年来桓伊悉心教导积蓄的一些些感激之情,霎时间化作乌有。
轻蹙着眉头,云低将信笺拆开,略略看下来。原来,龙驭在小镇上帮慕容颜医治心疾,不过月余便好了七七八八,剩下只需好好调养即可。于是龙驭便无视慕容楷的再三道歉挽留,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要来寻云低。谁知按照先前两人约好的暗记,龙驭不过跟着出了小镇,便失去了方向,再也看不到那些暗记。龙驭记挂云低的安危,来来回回将小镇周围全细查了一遍,才隐隐约约循着些踪迹。待龙驭费心费力的用了近三个月时间,才摸到这竹轩附近时,却被守在竹林外的一群兵卫挡了路。龙驭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来路,只是凭几次交手下来,依稀知道这些兵卫绝非寻常士兵。不论自己是强攻还是趁夜偷袭,都始终进不得这片林子。无奈之下,龙驭只得在这附近寻了小镇住下,时不时来侦察一番。直到前几日他得信琅琊王献之到了豫州,他才想到或许王献之能帮忙找到云低,这才动身去了豫州。借琅琊王氏的名义试着递了这信进来。
云低读完信笺,心中波澜起伏不定。有对桓伊的恼怒,有对龙驭的歉意,还有一丝莫名的欣喜。为何欣喜呢?云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心中叹道,子敬,你究竟因何来了豫州呢。
此时云低心中因着王献之的到来,又是欣喜,又是忧伤。倒少了些心思去追究对桓伊的恼恨。
王献之来了豫州,不论他因何而来,又能见他容颜,云低都是快乐的。她这才知道,这几个月压抑着的情怀,竟然已经这样深了。
可又想起同在豫州的桓伊。云低又不免哀叹,马上就到了半年之期,自该去完成与桓伊的约定。可是心里那点不甘愿,直到这时,自己才得以知晓。只是因为那个清风一样的蓝袍少年罢了。子敬啊子敬。为什么你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豫州呢。为何不在半年之前,为何不在一年之后。
云低的一番挣扎哀叹,戴逵全都细细看在眼中。虽然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也知道必定与那封信有干系。戴逵小心地开口问道:“可是家中有了变故?”她那不长进的父亲,自从静竹去世后,一直心绪难平,竟然服上了五石散。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低摇了摇头:“并非家书。是云低的一位友人到了豫州。怕是云低这两日也该动身离开了。”顿了顿又转问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