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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自罚一杯权当是赔罪。”
一众等着瞧好戏的人,皆是一呆。
就只是,这样而已么?
第九十六章 损敌一千伤八百
就在云低颔首欲饮下那一杯酒水时。
突然,端坐一旁的新安长公主一跃而起,怒喝一声:“贱婢。”边说边拿了案几上盛满热浆的铜簋朝云低狠狠掷去。
事出突然,便是一旁着意看着这边的众人,也愣住了。谁都不曾想到这谢氏女郎已然做小伏低至斯,连问都不敢问,新安长公主却还是照发作不误。
一室人都呆立当场,眼见着那一簋热浆就朝云低的额头砸去。
电光火石间,一袭浅蓝色的衣袖挡在了云低的面前。
没人注意到王献之是什么时候从门口来到云低身边的。只见到他此时已是满面阴云,狠狠的瞪着未婚妻新安长公主。
谁不知晓王家九郎洒脱如风,温润如玉,何曾有人见过他露出如此神情。
到这一时刻,众人才恍然明白过来几分: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这王九郎显然对这谢氏女郎不同寻常啊……
沉甸甸的铜簋“叮当”一声砸在地上,王献之一甩衣袖,将落了满身的热浆挥掉,冷冷开口:“司马道福,你果真是刁蛮跋扈,毫无教养。”他语气冷凝,连尊称都免了,全不留半分情面。
新安长公主看清是他,顿时有些悔意,再如何,她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喏喏地解释道:“不是的,九郎,是这贱婢挑衅于我,她方才……”
“她挑衅于你?”王献之打断新安的话,嘲讽地看着她,“这在场的人,谁不知晓你今日本就是为羞辱谢氏女郎而来?她已经假作不知给足你面子,你却还要出手伤人,现在还要反咬一口?”
“不,不是,九郎,是她方才……”
新安长公主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清楚,却再次被打断了话。
“长公主殿下……”低婉地声音,静静开口:“我自认对公主殿下没有不敬之处,可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你对我有这么大成见……前次已派人毁我清白,今次又这般出手伤人……公主对我种种,我不敢介怀,但也请长公主殿下今后宽怀以待……”云低说的声音极小,堪堪够让离得最近的新安和王献之听见。
新安心下一沉,急忙朝王献之看去。
却见王献之猛地扭头看向云低。神色震惊至极,张口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云,云低,你说……你说什么?”
云低静静地朝他看去,那眼神分明带了几分控诉,几分嘲讽,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哀怨。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看着他。
王献之悚然一惊,他懂了,为什么自见面起就觉得云低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来竟是这样。
王献之就那么定定的望住云低,神情即哀伤又怜惜。一言不发地僵立半晌,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曾经将她从狼狈的污泥中扶起,曾经将她从寒冷的雪地里救出。此刻,就如当初那样,他仍向她伸出手……她却不能再如当初一般,将手放在他手中了。
云低垂眸看了那干净修长的手一眼,轻轻的后退一步。回不去了,子敬,回不去了啊……
王献之伸出去的手随着她的后退,缓缓无力的垂下。他轻声开口,华丽的声线似被撕破,“云低,对不住……”
说完这一句,王献之回头看了新安长公主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新安长公主大惊失色,愣了一下便提步朝王献之追去。跌跌撞撞的赶到门外时,王献之的车架已经启动准备离开。新安不顾体统地喊着王献之的名字奔过去,那车架却丝毫不减速度的绝尘而去。新安怔怔的看向马车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惊怕。她看得分明,王献之临别一眼,清晰地写满了厌恶与恨。
只怕这一次,便是圣旨压着,他也再不会要她了……
想到这里,新安眼眶一涩,下意识咬住嘴唇,止住险险要溢出的眼泪。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堂堂长公主之尊,痴心一片的等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好好看她一眼,为什么最终还是得不到……
“觉得很难过么?长公主殿下……”低婉沉静的声音将新安的神思拉回。
一扭头,不知何时,云低也从静竹楼出来了,就站在新安身后。
新安一抹眼眶,恨声道:“贱婢,你是故意的,你方才是故意引我出手的……”
云低神情挂上了几分难得愉悦,淡笑着说:“是,你说对了,我是故意的。”
新安一怔,竟一时无言以对。
云低神色一敛,“那公主可知,当日你派人去意欲毁我清白,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肆意轻薄侮辱,那种感觉,也很不好过呢……”话一说完,云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句话……阿云觉得难过么?那你可知……我也很不好过呢……
桓伊,也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
云低微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学起他说的话来。
“你区区一个贱婢,清白坏了便坏了,怎么敢就此记恨本公主?”新安蓦然大吼一声,显然是气急了。
云低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静竹楼上下挤满的看热闹的众人,清淡一笑,“我是区区贱婢,可我偏能也坏了公主你最珍视的东西。”
云低说完这一句,提步朝自家马车走去,错肩而过时,她看见新安长公主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
新安,你等了王献之这么多年。那么,清白或者名声或者尊贵,甚至生命之于你,恐怕都没有失去王献之,更令你痛苦吧。
直到坐回马车上,云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闭目斜靠到垫子上。
报复的快感也不能压抑住的疲惫,席卷而来。
一直等在马车上的水月,见状忙上前给她轻轻的揉着额角。口中埋怨道:“女郎明明知道新安长公主不怀好意,还非得来赴这寿宴……”她真的弄不清自家女郎是怎么了,建康城传的风风雨雨,连郎主都听说了今天这趟事,不许她来,她竟还要瞒着郎主来赴这宴。现在看这情形,一定是被新安长公主欺负了。
云低微微掀开眼睑,对水月道:“没有被欺负。且王良的婚约也一并解决了……”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水月大吃一惊,“女郎是说,王良郎君的婚约你给取消了?”
自从以苑碧的身份入了谢氏族谱起,王良的婚约就如一根鱼刺,卡在喉中,让云低时时想起都觉不适。虽然王良只去谢府提过那么一回,但是云低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如若不找个适当的借口,这琅琊王氏的婚约,没人可以任意取消。
而今天这个借口,应该足够了。
一个没了清白的女郎,自请取消婚约,琅琊王氏应该求之不得。
这都是她计算好的。
计算好在门口等到王献之的车架,然后同他一起出现在寿宴上,让新安嫉恨愤怒;计算好与王献之假作亲密,让新安怒火腾升;计算好对她刻意蔑视又炫耀的一瞥,让她彻底失控……终于,新安忍不住动手了。她再说出被新安坏了清白的事,让王献之下定决心抗旨悔婚。也如愿以偿的让建康城诸多贵族知道,谢氏女郎,已是不清白之身。
一切都是按照她计划好的上演。如今只待一切尘埃落定。
结果,已是注定。
她却未觉得多么欣喜,只觉疲惫。损敌一千自伤八百,这么狠厉的招数,她终究是不习惯。想起那双被拒绝的手,那个被自己利用的人,想起事后谢中丞将会有的伤心……她都觉得很累,累的没力气欣喜。
“水月,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她叹息一声,闭目不再说话。
这样的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几乎都令她的启蒙老师击节称叹了。
桓伊听了祁连禀报今日静竹楼的一番种种。忍不住对云低多了几分赞赏。这计谋真是环环相扣,精彩的很。
然则,这姑子把清白被毁的事大白于世。除了报复新安,对付王良……兴许,她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更远离他桓伊吧……一个没有清誉的姑子,琅琊王氏不能要,她以为龙亢桓氏自然也不能要。
呵……就这么想要同我撇清关系么。
宁愿背负天下耻笑也不在意么。
如此一个对自己都狠绝至斯的人,真的是很像我了啊。云低,你学的很好。
可是,越是这样,我放佛越无法让自己放开你了……
夜沉如水。桓伊就站在这沉沉夜色中想了许久。他想,放不下,就去得到,他桓伊从未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祁连看着自此听完汇报后,就一直面带微笑不说话的自家郎君,也不知是该退下,还是该继续候着。但是,显然此刻是绝对不能打扰郎君的……
建康快入深秋了,夜色已经带了微凉。
但是这也是一个很美的季节。
到处都金灿灿的季节。
一个结果的季节。
第九十七章 我惟愿此生无憾
琅琊王氏自秦朝王翦先祖起,风风雨雨几百年,走至今天,外人只道是灿烂辉煌,可其中艰辛,谁能知晓呢。多少祖辈用智慧与生命换来的这份辉煌。鲜血与汗水浇铸出的荣耀,怎会只是荣耀?它还是约束,是责任,是信仰。
每一个琅琊王氏的子孙,生就多了一份凌驾人上的高贵,也理应扛起一份维护家族的责任。这是天道,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
正因此,王邵当年才会毛遂自荐,自请得到这族长之位。他知道,这个位置,权势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自他成为族长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只为延续琅琊王氏的繁华而努力。他要扛起的,是琅琊王氏几百年的荣光。
而当时原本被议为族长待选人的长兄王悦,为了不与他竞争,主动携家眷避让江北。
王邵原本认为,长兄性情洒脱不羁,自己此举正好解脱了他。谁曾想,长兄此去,却再也未能回到建康。
王悦一脉,除了留下幼子王良,尽死于江北的战乱中。
当年王良由家仆护着九死一生回到建康,王邵就曾发誓,一定要照顾好长兄这唯一的血脉。
这么些年,他不是看不出王良对他的仇视,可他只当看不见,仍是尽心教导。纵容之处,连对亲生子亦不能及。
在他心中,早定下了王良作为族长的接班人。
除了王良确是天纵奇才,也因为对长兄的那份愧疚。
然而现在,面对王良的请求,王邵第一次,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管是为了琅琊王氏,还是为了长兄,或是为了王良自己,他都必须拒绝。“一个清誉尽毁、身份尴尬的姑子,不是你的良配,鹤行。”
“可是叔父,她清誉被毁并非自愿,乃是新安……”
王邵不等他说完,直接一挥手打断他:“不管是何原因,结果已铸就。谢氏既然也主动提出了解除婚约,我们没有不应的道理。”顿了顿,王邵又道:“且况,这姑子已然这样,实在配不上你。”
“鹤行只心悦于她,不在乎配不配得上。”王良冷声道。
“你便真的是心悦于她么?”王邵也起了怒气,“鹤行,真正的谢氏苑碧已经死了,你莫要糊涂!”
王良一愣,原来叔父都知道。
王邵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鹤行,你当年执意要求娶谢氏苑碧,叔父无论如何也想随了你的意。可现下,这姑子并非你心属之人,又一派声名狼藉。你将来是要继承琅琊王氏的人,怎可一意孤行,毫不考虑家族的荣誉?若你父母尚在,又怎么会允你如此?”
王良神色一敛,垂首不语。
王邵抚了抚额,“此事就这样定下了,你且退吧。”
直到走出王邵的园子,王良面上始终是没甚表情。
可他心中,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么多年,父母始终是王邵和他之间的禁忌。他知道王邵对他好,是源于对父母的愧疚,可也正因此,王邵从不在他面前提及他父母;而他从来不提,却是怕自己的恨意,无法掩藏。
今日王邵主动提及,却是搬出父母来压他。让他谨记家族的责任。
王良心中冷笑一声,他怎么好意思这样做呢。当年父母惨死江北时,家族可曾尽到护佑的责任?王邵他现在怎么好意思用父母去压制他担起家族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