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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宋习之笑着说风凉话。
水木常急忙冲到水缸边,一遍又一遍地漱口。暂时丧失了说话功能的水木常只能以双眼来表示他熊熊的怒火。
“看什么看,没看过——”宋习之原打算说“美女”的,想一想觉着不妥,便改口,“名门淑女吗?瞧你那傻样!”
水木常正要反唇相讥,突然灵机一动,“原以为宋老爷仁善、宋小姐可亲,必不会如外面传闻的那般凶狠。谁知这不过是我水木常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罢!罢!罢!天下之大,岂无水木常的容身之地!我这就去拜别宋老爷!”语毕,抬腿就走。
“喂——”宋习之横到他面前,“你真的认为我很可爱啊?”
面对一双期待的眼眸,水木常 故作姿态地昂起头:“原来是这么以为。见面时见你爹叫你习之,嗯,我就思量这‘习之’必是取自‘学而时习之’吧。”
“你猜得一点不错!”宋习之仰着脸看他,十六岁的她童性未改,一见有人说中了她名字的寓意便欢喜起来,“当初爹和娘就是希望我能够学而时习之,做个才女!”
“可是呢,你却凶巴巴地对待我这个身世飘零的可怜人,让我饱受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打击!”水木常眼圈一红又要掉泪。
“这样吧,你别走了。我来弥补你吧,那个,比方说,帮你做点什么事呀。你说呢?”宋习之可爱地皱皱鼻子。
“这样啊?这个嘛,让我考虑一下!”心里早就乐翻了的水木常摸摸自己的下巴。
“你看你留下来挺好的,反正你去别处也要帮人做饭,不如留在我家。我爹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待人也很好埃”
“是吗?”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
“因为总有人算计我们家嘛,我以为你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再说,谁叫你表现得那么心虚呀!”宋习之扮个鬼脸。
水木常心口一紧。他干干地笑道:“是你凶我,我才害怕的。其实,我知道,你是怕你爹怪你赶走我才这么说的!”
“我才不怕他呢!”我是怕你哭!——这句话宋习之咽下去没说。
“好啦!我看,你帮我做菜吧!”
“啊?”宋习之夸张地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啊?我做菜很难吃的!再说了,你叫我做菜,那你这个正牌厨子做什么?”
“我在一边指导你啊!你不是想学做菜吗?这么一来,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就做得一手好菜了。”
“我不嫁,我要陪我爹一辈子。”宋习之脸红红的。
水木常把围裙递给宋习之:“闲话少说,你看你啰里啰嗦的,跟老妈子似的。”
“我像老妈子?”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新鲜的词语形容她,以至于宋习之的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呆呆地在水木常的指挥下洗菜、切菜,然后又傻傻地在他的号令下熟练地将菜扔下油锅挥舞铲子。
“左翻、右翻,对,就这样,再洒点油,没错,喷点水,就这样,很好。”一如与师姐合作的那样,水木常动口不动手。
“哈哈!我想到了!”宋习之激动地挥动铲子跳过来与水木常对视,“你精于做菜粗通女红,动不动就大哭一场,还会可怜巴巴地讨人怜悯!汝非大丈夫,乃小男人是也!”
“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说我是老妈子,我就封你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非常小男人!”
“烦您老人家抬高尊眼!这里!”水木常指指自己的额头,“你把青菜挥到我脸上了!小姐,这东西又油又腻,还有那么些许的烫人,你知、道、吗?”
“对不起!对不起!”宋习之伸出右手去帮水木常擦脸。
“蔼—”惨绝人寰的尖叫,“救——命!”
“咦?”宋习之看看自己的右手,终于明白水木常为什么叫得这么惨烈了。因为,不好意思,她的右手正握着滚烫的铲子,“哦——”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爹,你要相信我!”宋习之越解释越没人信。
“你跟我来。”宋伟贞把她拖到水木常的卧房,“跟水公子道歉。”
“对不起!”宋习之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时候情不自禁会犯迷糊,请你原谅!再说,那天事出有因,责任不能全让我担。”
“宋习之!”宋伟贞怒喝。
吓得习之又鞠一躬。“对不起!对不起!”
宋习之此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来首唐诗还是说首宋词?都不妥,她只会那些情爱诗,道歉诗一句不会!逼不得已就信口胡诌:“如果你因为被我破了相而找不到妻室的话,那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找一位贤淑的……”
“闭嘴!”宋伟贞怒不可遏,“我看你不但需要打手板子,更需要抽嘴巴!你看你的言行举止,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影子!都怪我平日里太宠你了!今天非要给你点苦头吃吃!”
“钱婆婆——救命啊!”宋习之抱着头鬼叫。
“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钱妈赶忙从门外闪了进来,行动迅速得出奇。
“宋老爷,是我不好!”水木常病恹恹的,“是我自己不留心,谁都知道习之小姐是金枝玉叶,哪里使得惯菜刀呀铲子的。您别怪她,您一怪她我就难过,要不我还是走吧。”水木常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你安心养伤,我是绝不会让你走的,你一个孩子在外漂泊,不易啊!钱妈,熬些补汤来给水公子喝。小心,别再看错了。”宋伟贞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习之呀,你要是能赶上你娘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宋习之目送宋伟贞与钱妈离去,掉头冲水木常说道:“你这个娘娘腔,哼!等你伤好了,我再和你算账!”
语毕拔腿就跑,忽又停下来,“别以为你帮我说好话我就会心生感激,我这会儿就去厨房下毒害你。”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担心钱妈放错调料,却偏偏扮一副凶狠的模样。
水木常岂会不知。
一切都回归平静,空荡荡的房间退去了所有嘈杂,仅剩下孤伶伶的水木常。
那些矫情的泪水与口若悬河的掩饰都一一退去,现在默然无语的,是落寞而无奈的水木常。
寂静下来,水木常感到悲伤无从说起。
第二章
这是水木常 过得最为轻松惬意的一段日子。随心所欲地放飞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慢慢回味过往的林林总总,有时候他想,若是可以这么过上一辈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呀。也许,作为一个男人,就必定要背上种种压力,然而他不愿做那样的大丈夫。当皇帝太累了,做官有做官的难处,商人有商人的不易,水木常只求过平稳安宁的日子便“阿弥陀佛”了。
“下一个步骤是什么?”宋习之忙得不亦乐乎,“放黄酒还是放醋?”
这个声音是和明媚的阳光联系在一起的。宋习之手忙脚乱地扭头大叫时,水木常才发现自己是真正地快乐起来。
他听见自己放肆地大笑起来。
“水木常!你笑什么?我脸上脏了吗?喂——你到底笑什么啊?神经病?”宋习之激动地挥舞铲子。
有了前车之鉴,水木常及时将铲子夺下扔到锅里,然后擦净手上的油污,才慢条斯理地对目瞪口呆的宋习之微笑。
“天哪——你不会是被我那一铲子敲傻了吧?”不可置信地斜视他,宋习之接着说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埃”水木常仍旧在微笑。
“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那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大事哭小事哭有事没事地乱哭,这样很娘娘腔耶!再有,你那么爱于净。当然了,爱干净是好事,但过分了就不好了。男人嘛,要粗犷一点才有人喜欢的!”宋习之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男人,尤其这几天没晒太阳,皮肤居然比我还白!”
“要像男人干吗?我本来就是男人啊!”水木常微微有些怒意。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那种气势!”宋习之摆了个造型,“你不行,杨柳做的,软绵绵的!”
宋习之不懂,她不了解水木常的过去。有时候,柔弱是一层保护色。懦弱的男人才是最不遭人忌恨与防备的,扶不起的阿斗嘛!
在生活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长久地扮演另外一个人。你不可能说你只是在扮演一个角色,因而,久而久之你就会成为你扮演的那个人。或者说,你扮演的那个角色渐渐地会成为你的另一面。
而动辄便哭泣、毫无主见的性格便是水木常的第一层面具。
宋习之不懂,水木常也不想让她懂。她只是个脾气有些倔强的可爱的小姑娘,是个富家千金。而水木常注定要背负起不为人知的秘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没有什么关联。而这样云淡风轻的美好时光,水木常不知道他还能拥有多久。
所以,他不打算撕去这第一层面具——安全的面具。
“喂——你呆了吗?”宋习之油腻腻的手在水木常眼前挥动。
“你再挥,手就要掉啦!”水木常没好气地,“下午教你女红,小心我整你!还有,手这么脏,女孩子家脏兮兮的,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
“我手脏?”宋习之火大了,“那你来拿铲子炒菜啊!我就不信你能保持干净!”
“废话!你拿块白布包着铲子不就行了,这炒菜是雅人的享受,比做文章还要有学问,你不明白的!”水木常优雅地端起杯子品茶。
“我在这边流汗,你却在那边说风凉话!我……”宋习之突然觉得不对劲,鼻子四处乱嗅,“什么味儿啊?”
“惨了!”水木常把茶杯一撂,抄起木盆,对着冒烟的锅欲浇水。一想,不对,连忙用锅盖封住锅,冲到灶台后面把木柴往外拖。
“怎么办?怎么办?我炒的菜都烧焦了!那爹中午回来吃什么?”宋习之手足无措。
“你爹会诗友去了,晚上才会回来。”呛得半死的水木常从后面晃出来,“你先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吧!”
“也对哦!”宋习之居然来了诗兴,摇头晃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
“你知不知道饮食男女什么意思啊?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在那边乱说!”水木常信手抹去脸上的汗珠。
“什么意思啊?”不耻下问的宋习之将焦硬的食物铲掉,然后奋力涮锅,“唉——好端端的一个厨房被我们糟蹋成这个样子,可惜!罪过!”
“不告诉你!跟你说这个我不好意思!”水木常蹲到宋习之旁边,“你这么涮是涮不干净的,所以说呢,做什么事都不能蛮干,要用脑子!”
“那你来用脑子涮呀!”宋习之拽住他的头发欲往锅里送,定睛一瞧爽声大笑,“你看你的脸,哈哈!成了个包黑炭啦!”
“是吗?”水木常站起身,拖动了蹲在地上的宋习之。这个可以理解嘛!因为宋习之的手正揪住水木常的头发。
所以,步伐不稳的宋习之就踩翻了装满水的锅,然后,水木常与宋习之的身上就都溅上了水。
呵呵,这两个人的默契有待加强。 毕竟,默契不是一天练成的嘛。
“你真笨!”宋习之指控。
望着湿漉漉的衣服,摸摸发麻的头皮,水木常苦着脸:“你还好意思怪我?”
为什么当水木常遇到宋习之之后,就经常地“霉”而时习之呢?
倒霉的事儿接踵而至,真他妈的!
这是招谁惹谁了?
☆☆☆
水木常穿着单裤,裸露着结实的胸膛从卧房晃出来。黑发湿湿地披散着,揉和着不羁与闲适。
宋习之痴愣着,手中托盘里的食物很香,可是她的嗅觉失灵。
这一刻,水木常似乎已不是那个有些娇气的水木常。宋习之说不清,在这个阳光四处嬉戏的春日下午,她的心口“突——”的缺了个小口,温情而炙热的感觉蔓延开来。
水木常捻一撮头发悬在宋习之额头上,见她没反应。顺势一抹,头发上的水珠自宋习之的鼻梁滑至她嫣红的嘴唇上。
宋习之打个激灵,一把抹去水珠,大吼:“干什么?你!”
“小心!”水木常眼明手疾地抓住托盘,“还好!还好!不然就没东西填肚子了!”
水木常神色自若地把炒饭端到后院菜地中的小凉亭里。宋习之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她搞不懂,这个水木常!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会儿哭哭啼啼的小媳妇样,一会儿跩得二五八万的,一会儿又油腔滑调的过于轻福
宋习之轻轻将手指上的水擦在衣服上,那水是水木常头发上的呢!
“你不饿啊?”水木常招呼她,“这炒饭味道不错哦!我教你的配方保 管错不了!对了,你是严格按照顺序炒的吧!”
“对啊!”宋习之努力往嘴里扒饭。
“注意!用餐礼仪!你们扬州出美人就是出你这种美人吗?”水木常斯文地进餐。
“所谓‘出美人’,指的是姨太太和妓女。这个‘出’字,就和出羊毛、出苹果的‘出’字一样。”宋习之口齿不清地说道。
“怎么说?”水木常来了兴致。
“那些贫苦人家把女儿当成羊毛、布匹一类的商品出卖,让她们做姨太太、妓女。然后调教她们的人呢就发财了。这是很不道德的!”宋习之的眉宇间有着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