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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郑远生笑道。
“大家都带杯子了吧?今晚可以一醉方休。”鹰云笑道。
东西一摆好,操修便站起来,大声道:“古人曰‘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们这儿除了任湘芷和薛霏,都是从外地来的游子游女,远离故土亲人。我们举办这个晚会,就是为了消解我们离家的孤寂与思乡的苦闷;同时,也可以使我们更快地了解、熟悉。桌子上的东西是我们大家共同凑钱买的。这儿没有客人,都是主人,大家随便吃、随便聊。咱们虽然是学中文的,可不要效仿古代文人那种虚伪的斯文。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咱们应该有点八十年代的样儿。”
“八十年代是啥样?”赵龙平问。
“随便,开化,自由,无拘无束,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操修说完便坐下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是从外地来的,我的老家在湖南。”湘芷对身旁的操修说。
“这么说你与刘鹰云是同乡?”
“我父亲是湖南人,母亲不是。我与刘鹰云只能算是半个同乡。”
大家又笑起来。气氛慢慢地开始活跃了。
“不,应该算一整个。”鹰云笑了笑,“按我们中国的传统,父亲乃一家之主,母亲从属于父亲,儿女都跟父亲,父亲姓什么,儿女也姓什么。既然你父亲大人是我们湖南人,那你也应算我们湖南的子孙。”
“去,去,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封建。大男子主义早已行不通了,男女平等嘛!”湘芷朝鹰云努了努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个也好,半个也罢,都行。我有一个提议,你们看行不行。我觉得咱们就这样干吃东西,穷聊天,怪没情趣的。我们来行令,怎么样?”
“行什么令?”苏芹问。
“今晚是中秋节,行‘月’令最合适。”湘芷道。
“咋个行法?咱不知道。”赵龙平道。
“就是这样——比如说从我开始发令,我就站起来背一首古诗或词,诗或词都要与月亮有关。完了呢,就喝杯葡萄酒做门酒,再做一番即兴讲话,可以海阔天空地侃大山,最后说一句含有月字的七言诗完令。然后从行令人开始,顺时针往下数,七言诗里的月字落在谁身上,谁就接着来。就这样依次往下推。限定时间,如果谁念不出诗来,或者让月字重复落在已讲完了的人身上,就要罚他一杯白酒。就是这个,叫什么来着,对啦,‘二锅头’。就这么行令,行吗?”
风流大学生(一)(8)
这里坐着的都是些初入校门的大学生,竞争中的胜利者,初出茅庐,无所顾忌,对湘芷的提议都表示赞成。
“我提议从林操修开始发令。”湘芷瞥了操修一眼。
操修无法推托,就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我背一首李太白的《把酒问月》。”说着,他端起酒杯深情地念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念毕,操修饮了葡萄酒,说道,“我们来自全国各地,以后就要在一起学习、生活四年。这四年对我们来说是青春里的青春。人生短暂,青春更短。四年的时光不久将会成为我们对过去的回忆。四年以后,当我们回首往事,会产生怎样的感想呢?青春应该欢乐,丰富,蓬勃,充满了色彩与生机。但愿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自己幸福,也给别人带来幸福;自己成功,也为别人的成功铺砖垫石;但愿我们将来回首往事不感到丝毫的惭愧与悔恨。”
大家一齐为他鼓掌。操修最后说了句“莫使金樽空对月”完令。
往下推去,“月”字恰好落在他对面的鹰云身上。鹰云立刻站起来说道:“我背一首李贺的《梦天》。让我们也跟着李贺到天国月宫中去遨游一番吧。”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背完,喝了门酒,鹰云像发表演说似的高声道:“我们燕大从来就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中国现代史上,有许多杰出的人物曾在这里读书求学,探索真理,他们为我们民族的解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们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肩上担负着沉重的历史使命——中国的前途,中国的振兴与富强,中华民族的命运,可以说都操持在我们手中。人生事业的成功关键在于他的青春时代。愿我们惜时如金,刻苦求学,将来学有所成,报效祖国。”
刘鹰云的慷慨激昂似乎把大家感染了,话音刚落,喝彩的掌声便响了起来。唯独坐在鹰云斜对面的素荫没有鼓掌,她静静地斜视着刘鹰云。好一个热血青年,他一定是一个事业心极强而又精力充沛的人,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鹰云说了句“秦时明月汉时关”完令。
下面该湘芷了。她站起来,捋了一下额前的一绺头发,微微偏着头念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她喝了门酒,放下杯子,笑道,“林操修和刘鹰云把好话都说完了,我没啥多说的,只愿我们大家珍惜青春。”说完,她皱了下眉头,念了句“明月楼高休独倚”完令。
她刚要坐下,操修忙站起来,笑道,“且慢,小姐。大家注意啦,‘明月楼高’的‘月’字落在我身上了,而且,这一句不是诗,是词。‘二锅头’在哪儿?好极了,我来倒酒。”
操修把一杯白酒递给湘芷。他觉得湘芷是女生,喝白酒恐怕不行,所以只在酒杯里倒了一点点。。 最好的txt下载网
风流大学生(一)(9)
大家都笑着叫好。
湘芷瞅着酒杯:“我不会喝白酒……”
“不会喝也得喝呀,这是罚酒。怎么能不喝呢?快喝呀!”赵龙平笑着喊道。
“林操修,你替我喝了。”湘芷睁大眼睛乞求似的看着林操修,目光在月色里一闪一闪。
“自己酿成的苦酒自己喝。”操修淡淡地一笑。
“就是,”苏芹道,“怎么能代喝呢?快喝!快喝!”
“好,我喝。”湘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往桌上轻轻一推,最后说了句“不知乘月几人归”完令。
就在大家为湘芷喝了白酒而欢呼的时候,婉菱却在静思默想。湘芷刚才的一些举动和言语,她有些看不惯,觉得作为女学生未免轻浮。婉菱从小受着比较严格的家教,从穿着打扮,举止言行,到结朋交友,她父母都管得较严,绝不允许她有半点越轨出格的行为。婉菱考上了大学,临走的前一天,她在中学做语文教师的母亲对她讲了许多为人处世的箴言。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现在仍然牢记在她心头。前天操修请她参加晚会,她当时就犹豫了好久才勉强答应。这时“月”字已落到了她头上。婉菱稍想了一会儿,决定念她最喜欢的女词人李清照的《蝶恋花·上巳召亲族》。她站起来,微低着头,轻轻念道: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她声音凝缓柔慢,令人感到清新悦耳。操修听完她念词,心头激动了好一阵,觉得她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便开玩笑道:“现在应该是‘为报今年秋色好,水光月影宜相照’了。”
婉菱没有答话,就念了句“江城五月落梅花”完令。
当“月”字落到郑远生身上时,他正在吃月饼,嘴里含着一大口。听说轮到自己了,他急忙往肚子里吞月饼,脖子一伸一缩,差点没把眼泪噎出来。大家看去,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薛霏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你不用急嘛,吃完了再说呗,没关系的。”
郑远生站起来,用手揩了一下嘴巴,念诗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将门酒一饮而尽,说:“我是农村来的,你们都是城里人,不晓得农村的苦处。我考上了燕大,家里没钱做路费。只好将栏里的一头母猪卖掉……”郑远生几乎全是用家乡土话讲的,几个女生都没听懂,便问他讲了些什么。
赵龙平添油加醋地把他的话译成普通话,搞得大家又哈哈大笑。
对于大家这不停的笑声,郑远生恼了,便一屁股坐下去,不再做声了,这才使大家息了笑声。他最后说了句“却叫明月送将来”完令。
“月”字落在薛霏身上,她站起来娇声念道: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时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她喝了门酒,笑道:“我只说一句,希望大家多吃月饼多喝酒,不然这些东西可就完不了啦。”她想了一会儿,计算了一下,最后念了句“霜叶红于二月花”完令。
薛霏刚坐下,素荫就站了起来。她自晚会开始到现在还没讲过一句话。今天晚上,她并不像操修所讲的那样思念家乡。自懂事起,她就想跳出家乡那个狭小的天地,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开拓新生活。素荫看了大家一眼。你们都有美丽的故乡,幸福的家庭,我的家乡可是“故国不堪回首”呀,于是,她决定念李后主的《虞美人》:
风流大学生(一)(10)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接着,她念了句“明月何时照我还”完令。
素荫念完坐下以后,突然发现刚念的这句诗与前面的词呼应了起来。她感到有些惊奇。什么时候把家还?四年以后,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还是一事无成,分配回家?素荫心里一片茫然。
赵龙平从素荫身旁站起来,对大家笑了笑,然后,抽了一口长气,抑扬顿挫地念道: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念完,他将门酒慢慢喝了,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鄙人以为人的健康最重要,没有健康的身体,什么事业、幸福、青春,都是空的,白搭。祝大家四年身体健康,安然无恙。”他想了好一会儿,说了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完令。
他刚坐下,操修便站起来笑道:“伙计,请起来喝酒,你自己数数,看‘月’落在谁那儿了?落在薛霏那儿啦!”
“好,好,”湘芷拍手道,“谁叫你刚才喊得那么凶,这回罚到自个儿头上了,这叫报应!”
操修给赵龙平倒酒,赵龙平把杯子盖住,说:“少倒些,咱不会喝白酒。”
操修推开他的手,只管把酒往杯里倒,直到溢出来才罢休。操修把满满一杯“二锅头”递给赵龙平,笑道:“哥们儿,这点酒也喝不了,还称啥男子汉?”
“你是男子汉,请替咱喝了。”
“可惜是罚酒,本人不够格,不然是不客气的。快喝吧!”
大家都催促着赵龙平喝酒。赵龙平闭着双眼,半漏半吞,灌黄连汤似的把酒喝了。
鹰云看不惯他这种因有女生在场而做出来的文雅,就用嘲笑的口吻说道:“真是好不容易呵。其实,喝酒者,男子汉之美德也,何必装成这样……”
“我就是不行嘛,谁装什么啦?少胡说八道!”赵龙平骤然收敛笑容,板起了脸。
鹰云没吱声。他不想与赵龙平争吵破坏这种欢乐的气氛。
赵龙平见鹰云没做声,就说了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完令。
苏芹此时正在与薛霏窃窃私语:“……我老爷子是复旦的老教书匠,搞古典文学的。报志愿的时候,我本不填外地的,可他不同意,硬要我上北京。他说北京是求学的最好的地方,他新中国成立前也是在北京读的书……”
“苏芹,别开小差了,有啥话以后讲不迟,有四年哩。该你啦!”操修这么一说,苏芹涨了个大红脸,只因月光朦胧,别人没看见。薛霏则羞得低下了头,脸上感到热辣辣的。
苏芹站了起来,推了推眼镜:“我背一首王摩诘的《山居秋暝》。他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人兼画家。”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苏芹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