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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我做主:风流大学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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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老师看见刘鹰云今天来上课了,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瞥了刘鹰云一眼,提了提气,才转身在黑板上写道:
  第四章  南北朝诗文与文学批评
  一、鲍照
  焦老师放下粉笔,翻开讲稿开始讲课。
  鹰云注视着焦老师,注视着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和光秃秃的脑门,心想,既然来了,还是好好听吧。离考试已经不远了,要是疏忽大意,来个不及格,那可糟糕!于是,他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一下重点。
  焦老师单调平缓的语音在教室里回响:“从今天起,我们开始讲南北朝文学,首先讲鲍照。鲍照,字明远,东海(今江苏灌云县)人。他的作品,以真挚的感情与鲜明的爱憎,反映了现实生活的各个方面,有很高的现实意义和人民性……”
  鹰云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翻开教材看了一下,觉得焦老师讲的与教材上的大同小异。这有什么必要讲呢?他瞅了瞅周围的同学,除了陶玲、素荫等不多的一些同学在认真听课之外,相当一部分同学在下面干私活儿。湘芷在看小说,赵龙子在读报纸,薛霏在写外语单词。曾法伏在课桌上不知在想些啥。焦老师却似乎并不在乎学生是不是在认真听课,只顾自己念讲稿。鹰云忽然感到一种悲哀,为自己,为同学,为燕大。老师在自欺欺人,学生也在自欺欺人。我要是天天来上这种课,一准会被训练成为一个只会“记录”的工具。我还是不够坚强,顶不住外界的压力。他在头上轻轻敲了两下,就从书包里掏出他前几天借的那本《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翻到“异化劳动”那一节。焦老师念讲稿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黑板、白字,同学的身影也都不存在了。鹰云全神贯注,越读越激动。
  “那么,劳动的外化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首先,对劳动者来说,劳动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不属于他的本质的东西;因此,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中并不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并不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并不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因此,劳动者只是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由自在,而在劳动之内则感到爽然若失。劳动者在他不劳动时如释重负,而当他劳动时则如坐针毡。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而是一种被迫的强制劳动。从而,劳动不是需要的满足,而只是满足劳动以外的其他各种需要的手段……最后,对劳动者说来,劳动的外在性,就表现在这种劳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劳动不属于他;他自己在劳动过程中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别人。在宗教中,人的幻想、人的头脑和人的心灵的自我活动是不以个人为转移地作用于个人的,也就是说,是作为某种异己的活动、神灵的或魔鬼的活动作用于个人的。同样的,劳动者的活动也不是他的自我活动。劳动者的活动属于别人,它是劳动者自身的丧失。”
  读到这儿,鹰云停了下来,如果人只要在劳动中不肯定自己,这种劳动就是异化劳动的话,那我今天来上课也是一种异化劳动,因为,我来上课是被迫的,我不肯定我自己,那焦老师上课也是一种异化劳动,因为他上课不负责任,他是为了完成教学任务,为了他的工资才来上课的,他在上课时大概也不肯定自己,也不感到愉快。是不是自己不愿意的、被强制的劳动就是异化劳动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身不由己的“异化”呢?鹰云双眉紧锁,凝视着窗外灰白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

风流大学生(一)(22)
焦老师念讲稿把嗓子念干了,便停下来,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他放下杯子,一抬头,目光恰好落在刘鹰云身上。刘鹰云望着窗外沉思的神态,仿佛是在公然藐视他的存在。焦老师顿感尊严遭到了冒犯。他盯着刘鹰云,怒气腾腾上升。
  随着焦老师的目光,同学们也都把目光投向刘鹰云。他一下子成了众多目光汇聚的焦点。看着他那副沉思的模样,好多同学都觉得挺好玩,低声笑着。然而,鹰云自己却一无所知,仍像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焦老师盯了鹰云好一会儿,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火气更大了,“突突”地简直要从胸膛里冒出来。
  “刘鹰云!”焦老师喊了一声。
  刘鹰云仍没反应。直到身旁的郑远生推了他一下,他发现老师、同学都在注视自己,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他脸色发白,血往头上涌,他赶紧把头微微低着,竭力使自己恢复常态。
  “你在做南柯梦吧!”焦老师讽刺道。
  全班同学顿时哄堂大笑。鹰云觉得无地自容,心头一阵抽搐。他一抬头,顿时感到焦老师的目光正像刀子似的刺向自己,就赶紧又低下了头。他咬着牙,握紧拳头,等待着更难堪的责难。
  焦老师心里早已对鹰云抱有极深的成见,现在,抓住了这个机会,便想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刘鹰云,你起来!”焦老师朝鹰云走近了几步。
  鹰云站起来,用最大的意志镇静自己,不让身体发抖。
  “你上课不听课,在想些什么呢?”焦老师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如果你认为自个儿什么都知道了,不必再听课了,那好,下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谈谈陶渊明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及其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这是我已讲过的内容,也是一个很基本的问题,你说吧!”
  鹰云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脸色由灰白转成通红,渐渐地恢复了常态,身体也停止了抖动。他双目直视焦老师,心里告诫自己:镇定,镇定,慌慌张张,手脚无措,这是懦夫的表现,大丈夫无论遇到什么都要镇定自如,泰然自若。
  焦老师见鹰云好久不说话,就放缓了语气说道:“说不上来是不是?学过文学史的人,这样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实在令人遗憾。这太不应该了吧?你自己说呢?不要太狂妄,做学生的,谦虚一些总会有好处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却又经常不来上课,不学习。今天来了,却又不好好听课,望着窗外胡思乱想,这像个学生吗?你自己说说,嗯?”
  鹰云一直克制自己,不让自个儿说出话来。他原想: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老师,是一位副教授,自己是不能随便辩驳的;如果自己说话失了分寸,伤了老师的尊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要是自己一忍让,让老师占了上风,他一宽容,事情也许就过去了。但是,焦老师刚才的那番话深深地刺激了他——如果我再忍气吞声,默默无语,那别人一定会说我无知,无能,说我。事情既然到了这步田地,也就顾及不了什么老师,什么教授了。无论是谁,决不允许侵犯我的名誉,践踏我的尊严,不然,还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鹰云扬了一下剑眉,冷静而从容地说道:“陶渊明是东晋杰出的诗人,但算不上伟大的诗人。他的诗写的几乎全是他自己,他关心的也就是他自己;对当时的社会现实,对人民的苦难生活,他的诗几乎没什么反映……”

风流大学生(一)(23)
“说下去。”
  “陶渊明从小受儒家教育,重功名,想通过仕途实现他‘大济苍生’的理想。但是,陶渊明仕途不顺,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使他处处碰壁,因此,他归隐了。陶渊明的归隐应该说是被迫的,不得已的,因此,也应该是痛苦的,但陶渊明不仅不写苦,反而要说乐,大作田园诗,什么‘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说自己热衷归隐,不想做官。从这方面看,我以为陶渊明有浓重的‘阿Q精神’。”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教室里一下子乱了,人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你说陶渊明有‘阿Q精神’?”焦老师维持了一下课堂纪律,说,“真不知天高地厚。梁启超论陶渊明的文章你读过吗?朱自清、朱光潜的文章你读过吗?陶渊明的作品,你又读过多少呢?啊?小小年纪,出此狂言……”
  “我没读过梁启超的文章,也没读过朱光潜、朱自清的文章,但我对陶渊明并不是一无所知,我读过他的评传,也读过他的一部分作品,我认为陶渊明就是有‘阿Q精神’,这是我自己的看法,说得不对,您可以批评嘛……”
  “你还要来教训我吗?嗯?”焦老师脸色发青,有些失态地说,“你……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嗯?”
  “您是老师。”
  “那么,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您是老师,我尊重您,但是,我认为在人格上人人平等,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你不认真听课,你还有理?啊?什么逻辑!学校要我给你们开这门课,我就要对每个学生负责。你如果觉得自己已经学好了,用不着再上课了,你可以申请免修,只要系里同意,我没意见,我的工资并不会因此就少了一分。但是,没有得到允许,你就得来上课,就得认真听,这是课堂,不是自由市场,愿来就来,愿走就走。‘文化大革命’早已结束了,老师的话还是要听的!”焦老师回到讲台上,看见鹰云还站在那儿,就说,“你坐下吧,不要影响我上课。”
  下课铃响了,焦老师没有宣布休息,继续念他的讲稿。他满脸通红,声音比刚才更低了,节奏也更慢了。第二节课时间没到,他就提前几分钟下了课,最后瞪了鹰云一眼,怒气冲冲地出了教室。
  十二
  下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室,像刚看完一场激动人心的独幕剧,边走边议论,各抒己见,喋喋不休。
  素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迟迟没有出去。她并没有觉得鹰云有什么不对。她理解他,她认为鹰云此时一定感到非常懊丧、孤独和痛苦,极想走过去安慰他几句。她几次回头看鹰云,可就是没勇气走过去,不是害怕别的同学闲言碎语,而是担心鹰云不欢迎她,不需要她的这种安慰。鹰云是高傲的,强硬的,是一个男子汉。素荫在许多方面对自己都充满信心,可在与异性接触时,却很自卑,她觉得自己不漂亮,不活泼,又来自偏远的山区小县,不会讨人喜爱。对刘鹰云,她很有好感,却觉得他好像从来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几经犹豫,素荫终于没有鼓起勇气去与鹰云说话,只是在走出教室的时候,又回过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素荫走出中文楼大门的时候,正碰见薛霏背着书包站在楼门口。
  “去图书馆吗?”素荫问。
  薛霏微笑着摇了摇头,素荫就独自一人朝图书馆走去。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老惦念着鹰云,心情十分沉重。 。 想看书来

风流大学生(一)(24)
薛霏站在楼门口,心里满怀着希望,又感到忐忑不安。她在等一个人。她想让她等的那个人并不知道她是在有意等他,而以为他们是无意间碰上的。好几次了,她都想找个机会和他在一起,可每一次,都由于胆怯害羞,又放弃了行动。为此,她曾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是胆小鬼。今天,她鼓足了勇气,一定要与他说几句,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就在她思考着怎样做、怎样说显得更自然的时候,她要等的那个人出来了,就是自许清高的苏芹。
  “你好。”薛霏想尽力装得若无其事,可脸上却禁不住泛出了红潮。
  “你好。”苏芹礼貌地点了点头。
  “回宿舍吗?”薛霏怯怯地问。
  “是的。”他推了推眼镜,发现她的脸挺红,显得有点异样,就有意地打量了她一下——孩子气十足的圆脸上浮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也是圆圆的,闪着真诚的光,一副甜甜的模样。
  “啊,好,我也回宿舍,我们一块儿走吧。”薛霏目光闪闪地看着苏芹,心儿跳得很厉害,担心他不同意。然而,苏芹却微笑着答应了。
  薛霏和苏芹并排走在回宿舍的道上,她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嗫嚅了一会儿,说道:“刘鹰云胆子真够大的哇,而且还特能说,弄得焦老师难堪死了。”
  “他那人太缺乏修养了。对老师、对长辈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好像他比老师还能似的。人家焦老师是副教授,搞了几十年的教学研究工作,头都秃了,他刘鹰云不知读过几本书,竟狂成这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说陶渊明有‘阿Q精神’,这是啥意思?”
  “什么‘阿Q精神’!我看他既不懂阿Q,也不懂陶渊明。陶潜历来就是文人骚客、君子雅士效仿的楷模。不为五斗米折腰就是他高风亮节的写照。如果说陶潜有‘阿Q精神’,那李白,王维,孟浩然,苏东坡,那些中国的大诗人、大文豪,岂不都有‘阿Q精神’?他们对陶潜都是尊崇备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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