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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我们,他放下书,热情地张开了手:“同学们,欢迎你们!”
“阿奇老师。”我们向他打了个招呼,旋即又转向大仙人掌,客气地问候了声“萨圭罗先生”。阿奇所有的来访者都会这样做。
“喂,小伙子们,”阿奇问,“你们是有事,还是纯粹来玩的?”
“因为困惑,”我说,“学校里新来了个女生。”
阿奇一听就哈哈笑开了:“星星小姐!”
豪猪领带(七)(2)
凯文瞪大了双眼:“你认识她?”
“认识她?”他边说边拿起烟斗开始装樱花烟丝。这是他的习惯,在准备发表长篇大论或者高谈阔论时总会这样。
“好问题。”他点着了烟斗,“我这儿,她来过那么几次。”
一团团白色的烟,好像阿帕奇人点燃的烟雾信号一样,从他的嘴角喷了出来。
“我一直还在纳闷,你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问。”他的脸上挂着些许的窃笑,“困惑……这个词用得好,她的确有点与众不同,对不对?”
我笑了,不住地点头。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强烈地渴望得到阿奇的认同。
凯文大声纠正道:“不是有点,而是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阿奇歪了歪头,侧耳倾听的神情,就像听到了什么奇珍异鸟的叫声。
烟丝的香味在摇椅四周弥漫着。
他盯着凯文,认真地说:“恰恰相反,她是我们中的一员,这一点毫无疑问。她只是比我们更加真实和纯粹。我认为,她才是真正的我们,或者说,是属于过去的——真正的我们。”
有时候就是这样,阿奇的话活像字谜,我们并不总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我们的耳朵并不介意,只想听到更多。
快要落山的太阳在他两道炯炯有神的眉毛上点燃了最后一道光芒。
“你们也知道,她从小一直接受家庭教育。是她妈妈把她带到我这儿来的。我想她妈妈的初衷,是想让她多接触一些家庭教育之外的东西。一周送来我这里一天。如此算来,四年、五年,哦,已经五年了。”
凯文反应过来:“是你创造了她!”
阿奇笑笑,喷了口烟,说:“不,这件作品早在来我这儿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可是有些人说她是从阿尔法圣托里或其他什么地方来的外星人。”凯文咯咯地边笑边说。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
烟斗灭了,阿奇又重新点着了它:“她当然不是外星人,就算全世界只有一个地球人,那么也该纯粹如她。”
“那么,她不是在演戏喽?”凯文问。
“演戏?不,如果非要说有人在演戏,那一定也是我们,她就像——”他扫视了一下周围,拿起一块远自六千万年前的楔形古新世古新世:距今5300万年~6500万年。啮齿类动物“巴尼”的头骨,“——就像巴尼一样真实。”
我突然为自己曾经也得出过类似的结论而感到自豪和满足。
“但是她的名字呢,”凯文仍不放弃探索,“那也是真的吗?”
“名字?”阿奇耸耸肩道,“每个名字都是真实的,这正是名字最自然的本质。她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管自己叫袖珍鼠,之后是泥饼,后来叫什么来着?——我想是赫利加利。现在是——”
“星星小姐。”我的声音低沉得仿佛耳语一般,我感到喉咙一阵发干。
阿奇看着我,说:“只要她喜欢。谁规定人一辈子只能死守一个名字呢?”
“她的父母如何?”凯文又问。
“什么如何?”
“他们觉得如何?”
阿奇再次耸了耸肩:“我猜他们没什么意见。”
“那他们现在做什么?”凯文的问题可真多。
“活着,吃饭,剪脚趾甲。”阿奇眨眼答道。
凯文哈哈大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他们是干什么的?”
“卡拉薇夫人,几个月以前,她还是星星小姐的家庭教师。据我了解,她还为电影演员做戏服。”
凯文用手戳我:“找到那些疯狂服装的源头了!”
“她的父亲,查尔斯的工作在……”他冲我们笑笑,“还能在哪儿呢?”
“米嘉电子厂。”我们齐声回答道。这一点都不难,米嘉城几乎每个家庭都供职于电子厂。
我尽管也这么回答,但我总隐约觉得她的家庭应该有一些更加神奇的东西和经历。
凯文问:“那么她是哪里人呢?”
对于米嘉这样一座年轻的城市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问题了,因为几乎我们中的所有人都是移民。
阿奇扬了扬眉毛:“又一个好问题。”他深吸了一口烟斗。“有些人说是明尼苏达,不过她实在是……”他吐出一口烟,顿时他的脸便消失在了一片灰白色的烟雾中。烟雾笼罩着落日,甜甜的,仿佛马里科帕山上那些沐浴在阳光下的樱桃的味道。他低声耳语一般,“人间珍品。”
“阿奇,”凯文撇了撇嘴,“你总是故弄玄虚。”
阿奇笑了:“是吗?”
凯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想让她上‘热力宝座’节目,但这位先生不同意。”他指了指我。
阿奇从烟雾的彼岸看着我。看得出来,他是支持我的,不过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小伙子们,从长计议。”
我们一直聊到天黑。
当我们走出房间和他告别的时候,阿奇对我们——不过我认为多半是对我说的:“要通过提问,而不是回答,来了解一个人。要有耐心,总有一天你会真正了解她。”
我们若有所思地离开,走前并没有忘记向萨圭罗先生道声“adiós(再见)”。
豪猪领带(八)
变化是从感恩节开始的。
进入十二月,星星小姐已悄然成为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是因为拉拉队吗?
星星小姐第一次真正作为拉拉队员亮相,是在橄榄球赛季的最后一场球赛上。那场球赛盛况空前,看台上挤满了人,有学生、学生家长,还有一些已经毕业的校友。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因为一名拉拉队员而来观赛。
星星小姐像其他队员一样,一面喝彩一面完成着所有的排练动作。她毫不停歇。甚至当其他拉拉队员都在休息时,她依然在那里又跳又喊。她不停地走来走去,走到那些平常无人关注的区域——一会儿走到看台的尽头,一会儿走到门柱后的观众席,欢呼雀跃。
尔后,她径直跑过五十码线,加入到了敌队的拉拉队中。当我们看到对方的拉拉队员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时,都乐得前仰后合。她在对方的替补席前不停地手舞足蹈,直到被他们的一个教练嘘走。
半场休息时,她跟着场上的乐队弹起了尤克里里琴。
下半场开始后,她又玩起了杂技,侧手翻,后空翻,玩得不亦乐乎。
比赛一度被中止,三位穿斑马服的工作人员慌忙地向一侧底线跑去。原来星星小姐不知何时爬上了门柱,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门柱横木的中央,举起双手得意地做着达阵得分的手势。
最终她被勒令爬了下来。当然,迎接她的,是热烈的掌声和无数的闪光灯。
当我们走出球场时,没有人谈论这场无聊乏味的球赛,甚至没有人在乎电子队这次又输了。第二天,《米嘉时报》的体育编辑在专栏里将她戏称作“当晚最佳运动员”。
橄榄球赛季才结束,我们又急切盼望起了篮球赛季的开始。
是因为希拉里的反击吗?
希拉里的“生日歌事件”过去后没几天,有一天我经过走廊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不要!!”
一群人正聚集在楼梯的顶部,盯着什么看,我挤了进去,只见希拉里正站在上层的楼梯平台上咧着嘴冷笑。她提着那只名叫西那门的小老鼠的尾巴,在栏杆上方来回荡着。星星小姐则站在楼梯下面,一脸焦急地往上看。
双方僵持着。
上课铃响了,却没有人离开。星星小姐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希拉里的手。
西那门的前爪八趾张开,它那双不会眨动的小眼睛鼓鼓的,像丁香一样黑亮。
这时,我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要,希拉里!”
几乎同时,希拉里的手松开了。在大家的尖叫声中,西那门掉在了希拉里脚边的楼板上。虚惊一场,小老鼠毫发未伤,“嗤”了一声钻进了星星小姐的臂弯。
是因为多丽?迪尔逊?
多丽?迪尔逊是一个长着一头褐色头发的低年级学生,她有一本足有她一半高的活页笔记本,她在上面写了许多诗。她一直是个无名之辈,直到有一天她和星星小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人们才知道了她的名字。第二天她们坐的那张桌子来了许多人,星星小姐再也不独自吃午饭了,再也不独自一人穿过走廊,再也不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了。
还是,因为我们?
是我们变了吗?希拉里为什么不摔死西那门?是她从我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我们过完感恩节回到学校时,情况显然有了变化。星星小姐一下变得不再危险。我们纷纷冲上去拥抱她。“星星小姐”的喊声不断在走廊里响起。我们忍不住频繁地叫她的名字,因为向陌生人说起她的名字并且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使我们觉得好玩极了。
女生喜欢她,男生也喜欢她。各种各样的人都喜欢她——包括不起眼的腼腆鬼、高傲的富家女、校队的运动员,甚至书呆子们。这真是了不起!
我们通过模仿她来表达对她的好感。餐厅里不时传来尤克里里琴的合奏声,各式的鲜花陆续出现在大家的课桌上。一个下雨天,竟有一打的女生跑到教室外边翩翩起舞。米嘉商业中心宠物商店里的宠物鼠被抢购一空……
我们对她的赞赏,在十二月的第一周达到了顶峰。此时一年一度的演讲比赛在学校礼堂里举行。在“亚利桑那妇女选举联合会”的赞助下,这项比赛旨在发掘每一个有演讲才能的中学生。演讲时间为七分钟,演讲内容毫不限定,优胜者可继续参加地区比赛。
往年米嘉中学一般只有四到五名学生参赛,而这一年居然有十三人,自然包括了星星小姐。她毫无疑问是所有选手中最棒的一个,这一点每个人都能很轻易地看出来。
那天她呈现了一场生动异常的演讲,或者说,一场演出。演讲题目是《精灵猫头鹰,请和我做朋友》。她那身棕灰色的农庄主式的连衣裙同演讲的基调十分契合。
从观众席上,我看不到她脸上的雀斑,但我可以想象得出来:当她的脑袋随着演讲左摇右晃的时候,它们一定也都在她的鼻头上欢快地起舞。
星星小姐的演讲结束后,我们都拼命地跺脚吹口哨,强烈要求她返场加演。
在比赛评委们商议比赛最终结果的间隙,礼堂开始放映一部纪录片,内容关于前几年的一场州演讲决赛,主人公是一名来自尤马的夺冠男生。电影最引人入胜的部分,并不是决赛当时的情景,而是决赛之后,当那个男生回到尤马中学的时候,受到了全校学生给予的英雄般的待遇。他被众人抬着来到学校的停车场上,那里彩旗飘扬,彩带横飞,鼓乐齐鸣,众人欢唱。众人不断地将他抛向空中。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电影结束,灯亮起来,评委大声宣布星星小姐是此次校级比赛的优胜者,她接下来将参加在红岩举行的地区赛,而州决赛会在四月份的菲尼克斯举行。
我们激动万分,一遍又一遍大声吹着口哨,雀跃欢呼。
这是我们在那一年的最后几周给她的喝彩,而那同时也是给我们自己的。
豪猪领带(九)
索诺兰沙漠里有许多水塘。不过,你常常会站在水塘的正中央而浑然不知,因为水塘常常是干涸的,你绝不会想到在脚下几英寸的地方,正躺着几只正在睡觉的青蛙,休眠中的青蛙,心跳每分钟降到只有一至两次。它们就那样休眠着,等待着雨季到来。没有水,这些青蛙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旱季里,它们就这样一直休眠在土里,而一旦进入雨季,成百上千双眼睛便会从泥里冒出来,夜晚月光笼罩的水面上,无数只青蛙齐声欢唱。
那是一种绝妙的感觉,站在水塘中央的感觉。
我们就好像是泥蛙,当四周的泥蛙陆续苏醒过来时,我们重新变得敏感起来。一度已经绝迹了的小手势、特殊的交流词汇、人与人之间的共鸣,一切又都回来了。
多少年来,陌生人在过道上擦肩而过冷漠无语,而现在,我们会互相注视,点头微笑;若是谁成绩得了个“A”,其他人都会为他欢欣鼓舞;有人脚扭了,其他人也会跟着感到疼痛……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光芒和色彩。
这一切革命般变化的源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