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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弹琴奏萧,一起谈论政事,一起修炼,一起对抗过大宗师,一起生死与共,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都已经烙印在文禛的心底,对他来说宁云晋虽然是一个孩子,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虽然并不是特别疼爱他,却有一次与还幼小的自己说过心里话,他说,即使贵为皇帝也不一定能找到知心人,后宫三千又如何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那时候父皇最喜爱的是明妃,她不但长得美,性格也温婉,是一朵迷人的解语花,父皇经常会去她那里倾述一些国事家事上的烦恼,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要去明妃宫里寻求慰藉。
结果这样一个女子却被发现曾经毒害后妃与皇子,父皇最终不得不将她废弃,并一杯鸠酒赐死。虽然明妃死了,可是父皇却改不了这个习惯,心情郁闷的时候总会在明妃宫前徘徊。
文禛幼小心灵中记忆里对自己父亲最深刻的便是那一幕——人去宫空的偌大宫殿前父皇孤寂的背影。
等到文禛自己当了皇帝,他才开始理解父皇的苦闷。最开始的那几年,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偏偏母后又嬴弱,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即使之后自己娶了妻,皇后以及后妃们却也不能相信,自己很难确定她们到底偏向哪一方。
那种没人可以跟自己平等交流、平等沟通的孤单与寂寞,简直可以将人逼疯!文禛不想跟父皇一样最后郁郁而终,他想有一个能跟自己说说话的人,而这个时候宁云晋出现了。
这个早慧的孩子虽然有些骄纵,有些淘气,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敢没大没小,却从来都把握分寸,游走在自己生气的边缘。当文禛发现宁云晋居然能够理解自己的思想,明白自己的情绪,他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作为一个应该高深莫测的皇帝,若是被他人洞悉,那便是将自己的弱点放在别人手里,喜的是却终于出现了一个能随意说说话的人。
结果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心思才得到的人,居然果真是自己曾经选择放弃,选择送走的孩子!文禛除了觉得天意弄人,只觉得自己曾经对他的那些执着那种占有欲,甚至对宁敬贤的微妙嫉妒全部变成了深切的讽刺,这些日子以来集聚在心中的郁气突然爆发出来,当时他便晕厥了过去。
浑浑噩噩陷入昏迷的日子,文禛仿佛看到了宁云晋在那一个月间的生死挣扎。那个被太医宣布无药可救的孩子,自己当年选择放弃他,就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可是在宁家他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而且还那么才华横溢……
文禛足足花了七天时间,才理清心里的纠结,咳去心头的淤血清醒过来。无论初衷是什么,自己当年的选择让那孩子失去了最珍贵的身份,而且还阴差阳错的被自己拖入了乱伦的深渊,文禛实在不知道以后再何如面对他。
唯一庆幸的是宁云晋此时远在距离京城最遥远的南方,文禛望着南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回京城了,把之前挖的坑都圆过来就准备完结。最近如果只看评论,总觉得我写的是渣攻贱受,好无奈。
152
海康县的事比宁云晋想象中还要复杂;将那些乡绅地主们聚拢在一起的人;似乎正是属于前朝的反对势力。他们一般活跃在江南和沿海一带,即使知道这些地方的传统士族多半与他们有关系;可是却没有办法在没有任何明显罪名的时候,大张旗鼓的一口气将他们拔除。
朝廷使用在这些地方提拔新贵的方法;想尽量在不影响当地治安的情况下消除瓦解这些人的势力,但是结果却是令情况更加错综复杂。
几十条人命海康县的知县自然要担负起责任,光是他一个正七品的项戴肯定还不够,最后还一并撸了知州的项戴。
两广总督是个识趣的;由他出面将各地知州、知县都聚集在广州,当着鸿明和宁云晋这两个钦差的面;将他们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要求各地立刻将以其他名目增收税赋的做法进行改正。
其实这样的摊派;增加税目,如果不是从上自下施行,最大的孝敬落在这个总督身上,宁云晋打死都不信。可是这样的封疆之吏自己和鸿明也不能现在就动他,还不如让这人先整肃两广,等他们回京以后再说。
解决完这件事情,已经过了近十天,转眼到了十一月初九,鸿明实在是归心似箭,一来担忧父皇的情况,二来也想赶着回去过年,忙完这事就催着宁云晋回京。
宁云晋也不想在外面过年,只要这位不嫌吃苦,他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两人让购买的土仪和自己一些用不着的随身物品慢慢回京,他们却换了带着二十多名精锐侍卫以及青阳子等人快马疾驰。
从广州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这年头的路又不好走,即使是沿着官道,也颠得十分难受。如今回京的这三十人里,除了高可和叶海两个,只有鸿明一个人的武功最差,却也是唯一没有什么长途奔袭经验,没有吃过苦的。
骑马对大腿内侧的磨损是最厉害的,鸿明跑了四五天之后,听到要上马就有些脸色发青。不过少年人最是要面子,别说宁云晋这跟自己同岁的人还没有什么抱怨,就连建亭先生这么大年纪也还依旧气定神闲,自己作为要求快马回京的始作俑者,也就不好意思再改主意了。
以宁云晋的耳力自然可以听得到高可每天给鸿明上药时,隔壁传来的嘶嘶呲牙声。即使夜里总会骂骂咧咧抱怨一番,可是第二天鸿明还是会保持着得体的仪容上马继续前行。
这让宁云晋明显感觉到这一世的鸿明和记忆中的那个太子区别挺大的,没有那种用鼻子看人的傲气,还保持着争胜心,自己做错的地方也勇于改正,没有向上辈子那样小小年纪就在别人的诱使下沉迷酒色财气。
每天这样千篇一律赶路宁云晋也觉得有些无聊,便会抽空指导一下鸿明,“长途骑马的时候你要侧着坐,两边的屁股轮流着力,这样下马以后才不会痛。”
宁云晋昨天教了自己怎么避免磨伤小腿肚、大腿内侧,照着做了之后果然今天舒服多了,鸿明立刻照着做。
实际上从中受益的人不止他一个人,他们附近的都张着耳朵听着。虽然他们都有过长时间骑马奔袭的经历,但是不少经验都是自己总结出来或者偶尔听前人指导的,哪里会像宁云晋说得一套一套的。
按照宁云晋的说法试了试,众人顿时觉得原本麻木的半边屁股轻松了一些。一个侍卫笑呵呵地道,“宁大人不愧是状元郎,就是见多识广。”
宁云晋矜持的笑了笑,见鸿明的视线不时往回望,他问道,“太子在看什么?”
“那几个人一直跟着咱们。”鸿明皱着眉头道,“好像从前天就看到他们,不会是心怀不轨吧!”
“不是前天。”宁云晋肯定地道,“从咱们出广州他们就追上来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鸿明震惊地道,“不赶紧处理……”
宁云晋摇了摇头,“没有意义的。咱们这么一行三十人快马行在官道上,实在打眼得紧,只要继续这么赶路,总会被他们盯上的。暗箭难防,还不如让这些人在待在明处。”
“可若是他们在前方埋伏怎么办?”鸿明惊疑的问。
宁云晋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淡定地道,“再往前只有湖南边境才有高山峻岭适合伏击,在那之前我们再拔掉这些眼睛,转道前进。”
他的镇定让鸿明心中一轻,说起来自己与这人都是别人的眼中钉。鸿明笑道,“既然清扬早就胸有成竹,孤便听你的。”
宁云晋虽然对南方的地形不熟,可是如果要潜行却难不到他。进了林区,他就带着几个侍卫亲自出手将一路跟着他们的人都处理掉,然后转入山道,完全消失了行踪。
接下来的行程,他们时而利用官道快马前行几天,补充干粮进行修整,时而则消失几天,这样的做法给要追踪他们的人平添了不少麻烦。从后往前追的人永远只能被他们抛在后面,从前往后堵的人却又摸不清楚他们这行人的方向,但是真正大规模调动人马这些人也不敢,只能气得只跳脚。
小年这天,宁云晋他们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通州,到底两人是钦差,其中又有太子,两人不可能风尘仆仆的回京,便决定派两人先赶去京里安排太子仪仗和钦差仪仗,而他们则找了一家客栈伪装成回乡过年的人。
是夜,宁云晋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明明都已经快到京里了,却不想立刻进城。
突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却轻巧地脚步声,来人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接下来又没了动静。
宁云晋听得出来来人放缓了呼吸,依旧守在外面。这样熟悉的做法,他立刻猜到来人可能是谁,轻声道,“秦明?”
“公子!小的还是将您吵醒了么?”
宁云晋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的人果然是秦明,他的背上是一个包袱,表情则有些沮丧,似乎觉得自己很不应该。
“都这时候,你怎么过来这里?”宁云晋不解地问。
秦明机警地掩上门,上好锁栓,这才小声地道,“老爷落衙回府的时候说您回京了,他原本想安排福满哥来的,是小的想您了,便自告奋勇先过来迎接。”说着他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面是全套的干净衣物穿戴行头,还能闻得到熏香的味道。
宁云晋却知道父亲不可能莫名其妙先派人来接自己,他追问道,“父亲可有什么吩咐?”
秦明摇了摇头,“老爷没说什么吩咐,他只是说见了您之后告诉您一句话。皇上知道了。”
“皇上知道了!?”宁云晋鹦鹉学舌般的说了一遍,却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除了那件事,父亲没有别的需要提前告诉自己。
秦明却误会了宁云晋的反应,因为他觉得就这样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解释道,“老爷说您听了就知道。”
宁云晋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闷哼声。这整个天字号的院子今晚都被他们包了下来,而且还安排得有人在值夜,像秦明这些侍卫们都认识,自然能进来,可这声音明显是有外人入侵。
他心中一动,问道,“知道我们回来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秦明哪会看不出来他的脸色,连忙道,“老爷说通报的人进宫的时候,只有皇上、五位阁老。老爷那时候正等着面圣,那位大人便顺口提了一句。”
看来阁老里面出了内鬼,说不定就是姓杨的。宁云晋点了点头,对他一挥手,“跟我来。”
他带着秦明走出房间,已经看到青阳子与那三位奉供都出了门。宁云晋小声道,“看来消息走漏了,我先去太子那里。”
青阳子捋了下青须,表情却很严肃,“一共五个,其中有两个高手,你们小心。”
宁云晋只听到三个人的动静,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心中一凛,毕竟能够被青阳子称为高手的,如今只有三个而已,只是不知道的来的究竟是其中哪两人。
这下他也镇定不了,连忙冲到隔壁鸿明的房间,一把将门栓震开。累了一天的鸿明被木头爆裂的声音吓得从熟睡中惊醒,一看来人是宁云晋,他揉了下眼睛不解地问,“清扬你干嘛?”
“快起来,有情况。”宁云晋说了一句,又对秦明呶了呶下巴,“去帮太子更衣。”
鸿明也不是傻子,看宁云晋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对,翻身就爬了起来,摊开双手让秦明伺候着,嘴里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说话间,外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这样的动静闹腾得厉害,院子里火把和周边院子亮起来的灯让这客栈顿时热闹起来。
宁云晋索性推开窗户,观察外头的情况。院子里五人正在与己方那二十来人打斗,其中最明显的是两条身影让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难看的脸色让鸿明心中忐忑,追问道,“来人是谁?”
宁云晋扭头苦笑道,“是毕沧浪和吴谦一,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搅合到了一起。”
两个大宗师……鸿明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与宁云晋居然会值得两个大宗师出手,明明都已经到了京城之外,却发生这样的变故,即使鸿明努力想要镇定,脸也忍不住开始失去血色。
他望着宁云晋,像是抓到一根稻草似的,即使万分不承认,眼前这人也比自己有本事,他有些六神无主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宁云晋抓住的手,“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