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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曾外祖父病了;不如与孤一起前去探疾?”
宁云亭上前一步挡在宁云晋身前,他到底还是担心弟弟多一些。虽然昨天对情势还有些懵懂,可是晚上回去琢磨却觉得这的确不是桩好差事!
一来弟弟虽然是祭天者,可是并没有出师,如果仪式的时候出点差错;对他的身体是极大的损害;二来帮首辅大学士治病牵涉太广,不说他是外曾祖父的身份,单是身为朝廷定海神针 般的存在,若是出了意外小二将会里外不是人相当被动,他总觉得弟弟不该私下插手。
可是对上太子那充满威仪的视线,宁云亭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语。
“怎么云亭你今天休沐吗?”太子冷冷望着他,“看来内班侍卫确实很轻松,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内班侍卫是工作三天,休息三天,只要宫里没大事就极其轻松。不过太子这样明知故问则是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了。
宁云晋知道哥哥在宫里被二皇子刁难的时候,还是受过太子恩惠的,能让被父亲灌输了满脑子忠君思想的大哥挡在自己身前就已经足够体现兄弟情分了,反正这事肯定要答应的,没必要让他与太子对上。
他捏着大哥的手,不着痕迹地拉着宁云亭上前一步,笑吟吟道,“瞧太子您说的,我们兄弟这不正等着您,大家好一起去探疾嘛!”
“表弟果然是个识趣的妙人。”鸿明眯着眼睛望着他,说完便带头走出宁府的正堂。
看着那两个刚刚还在表演“用眼睛杀死你”的小子一前一后交谈甚欢,宁云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精灵古怪地小孩子真是太讨厌了。
到了左师府,看到宁云晋之后左师家的人都松了口气。
宁云晋也不想再多拖,既然要出手自然是越早越好,一番寒暄过后,他便提起了想为曾外祖父治病以尽孝心。
左师平林将他们三人带到左师衡的房间,一进门便问到一股浓浓地药味,熏得人鼻子痒痒的。
见他们的视线落在正闭着眼睛沉睡在炕上的左师衡,左师平林苦笑道,“老爷子已经昏迷两天了,这两天滴米未尽,实在让人担心得紧。”
“外祖父,孙儿能把下脉吗?”宁云晋问。
左师平林点了点头,“你自便吧!”
得到了允许,宁云晋这才挽起自己袖子,侧坐在炕上。他抓起左师衡的左手,一入手就觉得他的滚烫滚烫的,看来烧得厉害,难怪左师家急的失去了方寸。
宁云晋虽然开不了方子,但是他学习的东西里面便包含了把脉,越是摸着,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本来老人家是感冒引发的多种并发症,他的年事已高,身体技能衰竭得厉害,又两天未进食,若是再拖一两日,只怕左师家就要做丧事了。
他的表情让左师平林十分紧张,等宁云晋松开手便追问道,“怎么样?”
宁云晋为难地道,“外祖父,不是孙儿推脱,实在是还未出师没做过这种治疗,而且曾外祖父的年龄摆在这里,即使治好了往后的身体也虚着……”
他的未尽之意左师平林自然明白,不过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他咬牙道,“乖孙儿,这事只能拜托你了!无论最后怎么样,外祖父心中也只有感激的。”
宁云晋这才点头道,“那就请外祖父尽快准备好东西。”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就将这里收拾下,在房间施术吧!”
左师家也是多年传承的大家族,需要些什么东西都是门清,让宁云晋省了不少事情。等到左师平林出门吩咐下人们做准备,太子也借口去帮忙之后,宁云亭一撇嘴,满脸不爽。
“要找咱帮忙的时候就是乖孙儿,平日里就是姓宁的,这也太露骨了吧!”
宁云晋被他这话逗乐,不过他耳目灵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小声道,“大哥快别在这里说这种话,让人听到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感觉外面的人快要靠近门口,他微微放开了声量道,“大哥说得极是,为人子孙孝道是最重要的,无论怎样总要尽力一试。”
“你这孩子做事总是这么莽撞。”来人张口便责怪道,宁云晋扭头朝着门口望去,居然看到了文禛。
只见他面带不满,“就你那样三脚猫的技术还想救人,若是出了差池,怎么担当得起。”
“恭请皇上圣安。”
两兄弟规矩的给文禛行过礼之后,宁云晋瞄了一眼他身后满脸惶然地左师平林,便垂着头不说话了。
他的一番作态就等着文禛接话,可是对方只是淡漠地盯着自己。宁云晋知道他在等自己表态,只得小声地道,“皇上,微臣知错了,可那毕竟是曾外祖父……”
见他认错之后文禛的视线这才变得柔和起来,自己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左师府,就是想敲打一下这个小家伙,即使他是祭天者,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救好一个人便能无所不能,日后却是会亏损自身的。
“念你是一片孝心,朕也就不替老师处罚你了!”文禛道,“一会朕帮你督阵,也算是检测你学习的成果。”
宁云晋自然连忙道谢,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嘀咕起文禛赶来的原因。
左师衡现在不能死!
无论是出于朝廷现在的情况,还是为了捧高太子的地位,他老人家都必须再多活几年。
现在文禛正在左师衡的支持下狠狠地整顿吏制,如今朝中至少有三成以上大臣是他的门生,只要左师衡这位曾经的座师还在首辅大学士位置上,这些人即使阳奉阴违也不能公开反对。
可是如果这位阁老去世了,那这些人会立刻翻脸变成阻力,朝堂上下也会为了首辅之位变得暗潮汹涌。同时还有一位户部尚书要丁忧,这样的形势会让文禛的施政困难加倍,在这期间太子也会由于缺乏外戚支持显得势弱,被其他皇子压过一头。
只有左师衡再支撑两三年,最好是等到太子年满十五,这段时间可以让文禛更稳的掌握朝政,也可以让已经成年的太子离开上书房,步入朝堂,因此不得不说这位三朝元老的生死至关重要。
就像宁陶煦说的那样,宗庙的人根本不会愿意为了左师家的请求私自出手,谁敢出手就要注定要得罪一连串的人典型吃力不讨好,只有既是祭天者又是至亲的宁云晋出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的选择是一致的,办事就要办得漂亮,挑在太子上门的时机答应便是为了一石二鸟,既给了天家父子颜面,又给了左师家体面。
无论文禛是为了体现对左师家的重视,还是为了给自己压阵,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赶到这里,宁云晋心底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操作这种事,说不忐忑才是作假。
现在有文禛在一旁,就算中途出了纰漏他还能帮忙给自己提醒一下,若是真的救不活,也可以帮忙作证自己确实尽力而为了,真是再好不过。
文禛眼尖地看到他松了口气放心的样子,走到他身边小声地笑道,“怎么,知道要感激朕了?”
宁云晋心虚地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其他“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请出去喝茶,只有左师平林带着两个仆役在摆放桌案。
他这才答道,“确实见到皇上您便安心了,虽然已经学过了所有的操作流程,但却没实际使用过,微臣心中惶惶呢!”
文禛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朕相信你能做得十分完美,否则欧侯老师可要找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一想到那位老师,宁云晋的心中一肃,连忙在脑海中仔细回忆每一个过程,生怕有一丝疑虑。虽然老爷子从来没凶过自己,可是那仿佛洞穿人心的眼睛扫在身上他实在是抗不住。
仪式的时候房里没有留人,只剩下文禛和左师平林看着宁云晋施术。
即使是血脉之力这种逆天的能力也不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所以施术人给他人治疗的时候是分为两个阶段的。
第一阶段也是最难的就是通过祈祷唤起病者自己的身体潜力,用现代的话说是强化自身免疫力。在这个阶段,施术人要通过秘法告之于天后,在两人之间达成一个联系,在这期间施术者身体中旺盛的精力会冉冉流入对方体内,滋润对方的身体。
让宁云晋自己来说,其实有点像是游戏里的生命共享,只不过这个开关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已。一般来说如果不是为了至亲至近之人,施术人都仅仅是在激活对方身体细胞后便关闸了,一丝精力都舍不得多给。
至于第二个阶段就简单一些了,这个时候便是沟通上天,为对方进行祈福,保佑对方身体健康、福气加身之类的,算是宁云晋以前为二老做的那种祈福的加强版。
将所有流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宁云晋站在供桌前表情肃穆。他的面前放着三件法器,分别是铜铃、铜制方鼎和嵌银丝剑,都是古朴大方的款式,上面筑有各种纹饰。
铜器的周边都被摸得光亮,不见丝毫锈迹,显然起码是战国以前的制品,这样的一套东西放在后世至少是国家一级文物,即使是在这个年代也不是寻常人能淘换得到的,是文禛送给他的一套施术用品。
宁云晋先是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小指,挤出一滴血落在方鼎中。鼎中的药剂是左师家配的,自然都是用的最上好材料,他的血一落进去鼎中便开始嗡嗡作响。
他一手摇铃,一手掐着法决低声地诵起了常人难以听懂的祭文,等到鼎中腾起的雾气在桌面上聚集了大片之后,宁云晋这才放下铜铃,拿起那把嵌银丝剑。
剑尖遥指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他的嘴中突然大喝一声“呔”,手一挥剑尖改为指向炕上的左师衡。那片雾气就像被人牵引了一般,化作一条白线直直射向左师衡身上。
雾气在落在左师衡身上之后,便在左师平林紧张地视线中腾地一声展开,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他心中放心了一些,知道起码这次的仪式成功了三成。
接着宁云晋便拿着剑舞了起来,这套祭祀之舞非常的难,当初他足足练了三个月,被文禛逐一地矫正,这才形成了具有他独有风格的动作。
在来左师家之前,他便已经斋戒了一晚,换成一身宽大的白袍。早上洗澡的时候宁云晋放了几滴混合精油,如今一动起来,那芳香的味道散发出来,充溢满整个房间。
闻着那诱人的花香,看着那充满了力与美的舞蹈,文禛望着那翻腾飞舞中的身影忍不住出了神。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宁云晋做这样的动作,但是文禛却觉得这小子最近似乎变得越来越迷人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宁云晋居然已经做完了全部的动作,只见他的小脸发白,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随时会昏迷倒地一样,与他的虚弱相对的是左师衡的脸色却红润得多,呼吸变得平缓。
宁云晋摇摇欲坠地样子让人看得揪心,见他踉跄地走到供桌旁,突然整个人往后一倒,文禛不由自主地脚步一点,便将他抱在了怀中。
文禛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怀中的小孩微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脸色白的如同纸一般,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他双手在宁云晋腰间狠狠掐了一把,见到怀中的人发出难耐地忍痛地呻|吟才放开手。
左师平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问道,“他怎么了?”
“怕是透支过度了,需要好好休养!”文禛板着脸,冷冷吩咐道,“既然老大人已经转好,朕便先送这小子回家休息,你只需好好照顾阁老。”
左师平林感激地谢恩,又亲自将文禛送了出去,直到登上他微服私访专用的低调马车都未将怀中的人放下来——至于在左师家正厅还在喝茶的两个“闲杂人等”自然被选择性的遗忘了。
马车缓缓的驶离了左师府,文禛这才凑到还在装虚弱的宁云晋耳边,小声道,“祭地者脱力可不会只有那么点隐忍的难受,你装得还不够好,若是换成左师衡只怕早看出来了!”
“皇上……您知道我是装的呀!?”宁云晋尴尬地起身,却没能挣开文禛的禁锢,他紧张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地问,“这不算是欺君之罪吧!”
宁云晋还真没想到文禛会戳穿,以为他会心知肚明的将自己送回去呢!感觉到文禛的气息喷在自己颈间,他觉得十分不自在,扭动了一□体,低唤了一声,“皇上……?”
文禛有些不舍地放手,见那小子脱兔一般选了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下,忍俊不禁地笑道,“看在你还聪明的份上朕就不罚你了,记住,你的身体虚弱需要在家休养半年,可别给朕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在京里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