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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撒哈拉的故事》了……”
“因为刚才你在撒哈拉见了她？”石小虎替她说了下去。
“对。”韩雪依会意地笑了。
“哪篇呢？我随便翻了，翻到哪就读哪？”
“好啊。”
石小虎闭上眼睛，很虔诚地翻开，正好翻到了《爱的寻求》这篇。这是讲一个叫沙仑的孤独男孩爱上了一个叫沙伊达的女孩。那女孩是个骗子，骗了沙仑三十多万块西币，和他结了婚。他们只相处了三天，她就叫沙仑回沙漠等她，而她依旧留在阿尔及利亚的蒙地卡罗。沙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骗局，但他还是很爱沙伊达。沙仑不会写字就叫三毛帮他给沙伊达写信，沙伊达回信叫他给她再寄十万西币过去，这样她才有钱买机票回来和他相聚。沙仑像个疯子一样努力挣钱，并把自己的两只手都烧坏了。最后他拿走哥哥进货的钱和他工作的面包店的钱跑了。他一定去找了沙伊达。三毛觉得他就像一只飞蛾，文章最后一句是三毛回答荷西的话：“我在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
石小虎读完了文章，他看见韩雪依在发呆。他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韩雪依用三毛的话回答。
他们的对话，跟荷西和三毛的对话一样。或者说，他们盗用了荷西和三毛的对话。
“小虎，沙仑是不是很傻？”韩雪依沉静了片刻，突然认真地问。
“当然不是。”石小虎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沙仑，但这句话却像一匹脱缰的骏马脱口而出。
“其实我觉得他挺傻的。”雪依有些伤感地说，“明明知道沙伊达骗了他的财富和感情，还那么甘心情愿去爱她……小虎，你说他最后会找到沙伊达吗？”
“可能吧，最后沙伊达被他的真诚感动了。他们就像沙伊达在信中说的那样‘再也不分离了’。”
“可是那只是她的谎言——怎么可信呢？”
“谎言也可以变成真话啊。”
“你也像沙仑一样傻瓜。”韩雪依吃吃地笑着，捧起了他的脸。
“可是你不是沙伊达。”石小虎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石小虎每天都给韩雪依读作品。有时候是三毛的，有时候是海伦的。韩雪依想听谁的故事，他就给他读谁的故事。阿姨有时候来看到他们正在读故事，也坐下来静静地听。
有天中午，韩雪依睡了。石小虎就到医院的院子里散步，他刚走出大门就被人叫住了。他回头看到是舒晴在叫他。她的车就停在路旁，看来她一下车就看到他了。舒晴的到来让石小虎感到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等着她走了过来。
舒晴慢慢地走过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石小虎心平气和地问。
“我昨天下午来过，”韩雪依回答，“但看到你和雪依正里面散步就没有打扰。”接着她又补充一句，“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我的手机在医院里不能用，因为怕辐射。”石小虎解释，“你有什么事吗？”
舒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什么事？”石小虎忍不住追问，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他记得，只要有什么事，她就会流露出这样跳动的眼神。
“是杨孝楠出事了……”舒晴好像鼓了很大勇气，终于战战兢兢地说。
“孝楠怎么了？”石小虎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他杀人了……”舒晴声音都颤抖了。
“什么？”石小虎几乎失声叫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变了，血色突然褪去就像滑落的帷幕，“孝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他想杀魏智昇。”舒晴一脸惊悸。
“他杀死魏智昇了？”石小虎一脸死灰，心惊肉跳。
“没有杀死。”舒晴艰难地回答。
“那怎么样了？”听到没有杀死人，石小虎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不过，以后，魏智昇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舒晴心惊肉跳的摇着头。
“怎么会这样？”石小虎痛苦地抱起头，“他怎么去做这样的事？这个混蛋……他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自首了，现在关在拘留所里。”舒晴说。
“他真的疯了吗……”
“他说他要为一个朋友讨回公道。”
“他为谁讨公道？他这不害了自己的一生吗？他怎么这么冲动呢？”石小虎痛苦地摇着头，他的手打在墙上都磨破了皮。
舒晴不说话，看着石小虎因为不能接受事实的打击而变形的表情。过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气问：“雪依还好吗？”
“她——还好。”石小虎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突然想起现在韩雪依应该快醒了，就对舒晴说：“你先回去吧，孝楠的事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我会尽快去看他的。”
“嗯。”舒晴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石小虎心里很不安，他在过道里徘徊了好久才走向了病房。他不能让韩雪依看出他的心事，所以走进去的时候装得很镇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韩雪依已经起来，她坐在床上目迎着他。
“醒了？”石小虎一如往日笑着走过去。他感觉自己笑得很僵硬。此时他的笑再也不是因为快乐，而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与痛苦，但他依旧笑着：“是不是又做梦了？”
这几天，每天午睡起来韩雪依都说自己做了梦，有时候梦见沙漠和三毛，有时则梦见海伦&；#8226；凯勒。她曾笑着问石小虎她是不是很会做白日梦？石小虎笑着说，有梦就好，管它白日还是黑日呢。
“是啊。”舒晴笑着回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梦见了什么？”石小虎一如既往地问。
“梦见了很多的骆驼，它们都在哭泣，而且哭得很伤心。它们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那它们说了什么？”石小虎急忙问。
“没有——或许它们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懂——它们讲的是骆驼的话，我怎么可能听懂？”韩雪依很伤心的眨着眼睛，好像一切不是梦，而是刚刚发生过的事实，“不过他们真的很伤心的样子，也许是它们之中的某个伙伴死了，至少生病了……”
“别伤心，骆驼不会有事的——”石小虎安慰，看到她的忧伤，他马上转移话题，“我们今天来读海伦的故事好吧？”
“嗯。”韩雪依默默地点头。
石小虎拿气《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随意一翻，翻到了《再塑生命的人》这个篇章，他习惯性地清了一下嗓子，就读了起来：“老师安妮&；#8226；莎莉文来到我家的这一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这是1887年3月3日，当时我才6岁零9个月。回想此前和此后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不能不感叹万分……”可是读完第一段，他就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他想努力调整过来，可是有什么东西在搅乱他的心。他读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韩雪依敏感地看着他。
“没什么？”石小虎有些慌忙地撒谎，“太感动了——安妮&；#8226；莎莉文小姐太伟大了。”
“可是，你还没读完啊。”韩雪依一脸困惑。
“每次看到这里，我就感动。”石小虎试图解释，“安妮&；#8226；莎莉文小姐就像一个天使，来到了海伦的身边。她的出现就像太阳的升起，给海伦带来了光芒，让海伦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难怪海伦说她是再塑生命的人。”
“今天让我来读吧。”韩雪依毫不怀疑他的解释，从他手中把书夺了过去，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一开始，石小虎还是认真地听着，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知不觉地飞走了。他满脑子想的是杨孝楠的事情。想象杨孝楠伤人的情景，他的心就砰然跳了起来。他想不通，杨孝楠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当听到舒晴说杨孝楠出事了的那一刻，他的心立刻就紧绷了起来。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杨孝楠生病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但偏偏没想到他竟然拿着刀子去捅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他不知道杨孝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最好的朋友出了事，他真的好难过、好担心。
韩雪依已经读完了，石小虎却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呆滞地低着头，眼睛里散发着无限的忧愁。
“小虎怎么了？”韩雪依叫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石小虎从惊悸中回过神来。他想隐藏起的悲伤，却终于还是没有藏住，欲盖弥彰。
“你一定有什么事，”韩雪依坚持，“从你一进来我就从你的脸上看出来了。你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你不要瞎猜了，我真是没什么事。”似乎是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石小虎若无其事地笑了，“还想听吗？我来读吧。”
“不听了，”韩雪依索然无味地回答，“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
石小虎拉起她的手，走出了病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天使离开的夏天54
54
下午阿姨来了。她对小虎说，如果他有什么事情要去做的尽管去吧，下午她陪着雪依。石小虎正好打算下午去看杨孝楠，又不放心留下雪依一个人，阿姨这么一说，他真是感到豁然开朗。
石小虎不知道拘留所在什么地方，只好给舒晴打电话问清楚了才上车。去看守所的路上，他的心情沉甸甸的。他不知道现在杨孝楠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有魏智昇，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人，但听舒晴说他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他也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或许，他不是真的为魏智昇担心，只是这件事关联着杨孝楠的命运。
石小虎到拘留所下了车，没想到舒晴已经比他先到了。他们都忧心忡忡地打了个照面，就走了进去。石小虎没想到拘留所里还有那么多规定，还好舒晴在，他才能顺利看到了杨孝楠。石小虎进去见杨孝楠，舒晴在外面等他。两个朋友在这样的场合见面，除了惆怅，似乎都说不出话来了。石小虎真想骂杨孝楠一场，可是看着朋友失魂落魄的样子，骂人的话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们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先说话的不是石小虎，而是杨孝楠。
“怎么把脸拉得那么长？我还没死呢。”杨孝楠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怎么会做这蠢死？”石小虎忧心忡忡，语气很凝重，“你真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杨孝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不足为奇的小事，“但我还觉得自己疯得不够呢。”
“现在怎么打算？”石小虎心情沉重地问。话一问完，他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多此一问罢了。
“打算？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接受惩罚呗。”关于自己的命运杨孝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说得比谁都轻松，“凡是都要付出代价的。我做了，也甘愿接受公正地惩罚，这是没有争辩的事实——虽然那我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公正存在。你说呢？”
“为什么这么冲动？”朋友说得越轻松，石小虎的心就越沉。
“我早就想过了，说不上冲动。”杨孝楠皱了一下眉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石小虎不解地问。
“没为什么，我做事情并不是都需要理由的。”杨孝楠耸了一下肩膀，“这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是想做就做了。”
“为了雪依？”石小虎不理会他的辩解，作出判断。
“这跟雪依有什么关系？”杨孝楠急忙否认，“我没有你那么伟大，不像你做事情都是想着别人。我很自我，凡是从自己出发。我觉得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等做完了再说。”
石小虎知道杨孝楠在狡辩，但他没有再坚持下去，而是默认了他的狡辩。他知道，孝楠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雪依而去伤害魏智昇，也是为了不给雪依带来伤害。
“听说雪依生病了？”石小虎沉思的时候杨孝楠问，“不要紧吧？”
“她——没事，很快就会好了。”石小虎有些结巴地回答，“你在里面也要注意身体。”
“我不怕，再过几天就转移了……可能要在里面呆三五年。必须适应了，一个人不能适应环境只有一个结果——灭亡！”直到这时候，石小虎才看到杨孝楠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些惆怅，“我爸妈还不知道我的事……不过他们很快就应该知道了，到时候帮我劝劝他们。他们那类人，我很难跟他们讲清楚。”他的情绪到这里又晴朗起来了，“还有你，好好照顾雪依，不要有事没事就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