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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唇,闷声。坐到镜子前,用毛巾擦着头发。
陈勉放下烛台。站在我身后。镜子里是一条黑黑的影子,全部覆盖我。
他伸手,接过我的毛巾,帮我擦。
好像擦了很久,好像又只是片刻的工夫。他扔了毛巾,手下滑,搁到我肩头。又双手交叉搂住我的脖子。一切都在昏暗的镜子里无声放映。像欧洲老电影,缓慢冗长,情节呆板,细节却丰富。
他触到了我的肌肤。小心地抚着。手是烫的,身体是渴极了的。我已经感受到火山爆发前那种火焰般的紧张。细碎的火星毕毕啵啵蹦溅出来。
带子松了,镜子里的我被完全打开。光影在我身上摇曳。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厚重地搁浅。空气里有了他深深的喘意。而我只是注视着镜里,忘记自己是局内人。
他歪过头吻我。又猛然将我抱到桌子上。我裸露的背部贴着冰凉的镜子。奇异的感觉。热的、冷的,瞬间全蔓延上来。
我记起早上同他一起看石竹花,红的,黄的,漫山遍野,此刻在我眼内熊熊燃烧。那种感觉很春天。……
灯突然亮起来。雪亮的一道,刺在我们纠缠的身体上。一怔忡后,陈勉探身把灯灭掉。
然而,热情毕竟有点冷却了。
只是黑暗中的一场情欲游戏吧,他解决他的渴,我呢,在他的戏里扮演一个角色,那个角色叫裴锦年。
不晓得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我这会再无法忍受这样的想象。
“陈,我好看吗?”
“恩——安安,其实女孩子自然一点就好看。有什么想法,什么愿望,要学会表达出来。”
“那我,可以吻你吗?”
他点点头。
我用手指划着他的唇。
“陈,你会不会永远记住这段行走的时光。”
“恩。”他点头。
“也会记住我吗?”
“只有离开,才需要怀念。”他说完,即意会了我的醋意,便在我背部划字。
好长的一段话。我猜不出什么意思。陈勉一字字念:忍受对一个女人的渴就像忍受一道伤。伤总会结疤。我也会痊愈。
说完,他突然低落,拍拍我,“睡吧。”
半夜我醒过来,床边没有他。
锦年是他的初恋。初恋的伤口有多大?
2、她的情人是一只折翼的鸟
大概在陈勉走后,我就变成了一株喜阴植物,怕光,怕热闹,怕人群。龟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恍兮惶兮,拒绝外界的照耀。
有时候很想念他,就会一直一直流眼泪。
流着流着,又发呆,想,他若在,必定要说我,“小姐,我又怎么你了?”
他其实对我不凶,我们发生口角多是因为生活习惯,我想干涉更多。贵州之行后,我叫他搬到我那里,他不愿意。我想了办法,周末的时候,把孤儿院里的孩子轮番邀到家里住。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每周都过来。后来,形成习惯。无论孩子在与不在,他周末都会过来,陪我吃饭、散步,有时候也会踩着夜色去看看电影,找找星光。
我偷偷给他置了满柜的衣服,还有一格格的领带、袜子,在他晨起的时候,给他搭配好放在床头。
可他拒绝。依然不修边幅。
我说,陈,你现在也算是一个经理人了,应该注重下仪表仪容——
你别管我啊。他不耐烦地回过来。
我低下头,不晓得为什么,只要他大声说话,我就觉得委屈,眼泪就会在眼眶打转。他闷声看看我,头也不回就出去。
门砰地一声,把我的眼泪撞得更多了些。我真没出息。
等我悄然抹干泪、收拾好自己、开门上班时,会发现他其实没走,点了烟,靠着楼道拐角处的墙壁抽。
我说,你怎么这么无赖呢,还不走?
他没好气地说,我走了你还不哭死。
然后我又哭了。
在爱情里,总有那么多眼泪,为伤心哭,为幸福哭,为失去,为得到,为一点点小小的悲欢与感动……
当然也有笑啊,那些清浅而安宁的笑容。像河面上细小的涟漪,也像叶片上被第一道阳光蒸发的晨露。虽然终要逝去,但是消失前的那一刻,如此静美。后来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大意是:只有把付出看得比获得更重要,才能够不计代价,摆脱成本与利益的换算公式,获得心灵的满足。
我很满足。因为我有那么多的美丽回忆,那些回忆在我想起的时候都成为内心斑斓的阳光。有时候,因为太宝贵,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我总觉得锦年所拥有的,其实没有我那么丰富。
他在交孩子们打羽毛球,弯腰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拣着球,又小心翼翼地喂给对方吃。有时候回过头,冲我笑一笑。那个时候的他很有爱心。
他发了奖金。如果是现金。他会在灯光下数。数的时候,觉得钱好多啊,他脸上会现出那种孩童式的惊讶和虚荣。数完,他大方交给我,“安安,给你的生活费。”我会很崇拜地看着他,“这么多啊。”说实在的,钱在我心里,不过一个数字,然而陈勉这样郑重交给我,就让我很幸福。女人对男人最大的爱,就是花他的钱。我每次拿了他的钱,都会买一样东西馈赠给自己:这是陈勉给我买的,我这样对自己说,脸上有浅浅的笑。
他周末要加班,给我电话说不过来了。我就去找他。也不上去打扰,只在公司附近等。无论多晚,一定要等到他出来。他出门会习惯性扭头,找到我,早就见怪不怪,却总要数落我,“谁让你等的?”
我低头含糊笑,然后看地上那条被路灯扯得长长的影子。好像所有的等待在一瞬都有了回报。
等公交的时候,我会偷偷地把脑袋倚到他胸前,他心情好的时候,会揶揄我:“哎,怎么了呀,没见过像我这么伟岸的男人吧。”
“是啊。”我满足他的虚荣心,乖乖说。
他虽然升了总监,依然保持着坐公交车的习惯。喜欢看着老式的电车,迂缓笨拙地擦过路边杨树的枝叶,在闪烁的城市霓虹中撞出一条属于夜的幽僻通道。
我慢慢也习惯了他的习惯,不再谋划着要给他买车。因为公车内尽管总拥塞着很多人,可正因此,我们俩的存在反更突出。仿佛人潮汹涌后彼此交握的一双手,是冷是暖,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他也会来学校看我。往往是偷袭。我在上课,他站在窗口,仿佛饶有兴趣地听。
我一瞥眼,不经意看到,心立时慌了起来。就像一个,被老师逮到的开了小差的学生。
我放下粉笔,走到门口,轻声说:哎,你怎么来了呀?
班上一个男学生调皮地起哄:想你了呗。
哄堂大笑。我跟他也笑。我发现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午后的阳光洒金碎玉般镀到他侧脸,让那一点羞涩分外可贵。
我想,那时候,陈勉一定是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试图忘记锦年;我也想过,他或许也是爱我的。哪怕不多,只有一星半点。但是,只要在某时某刻,他想我的时候,心里闪过一瞬的柔软,我也就知足了。
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虽然知道我很喜欢他,但是贵州那次冲动后,他再没在我这边寻找过慰藉。
其实我是很失落的。很多个夜里,我走到他房前,抬手要推门,但是每每触到冰冷的房门即收手。不该。我不能贪求太多,多的话,也许早就消耗光了。
有一个春节,我跟他说不想回家了,陪他过年。
他赶我走,“那哪行啊。你父母一定很想你。”
我说,我还有哥哥,可以陪我爸妈,可是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说,我不有很多孩子嘛。
他给我买了机票,送我去机场。回到家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我已经站在门口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浪费呢?一张机票好多钱的。”他好像苦口婆心,可是眼里分明有点感动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我直直看向他。
“是啊,很没出息。老是赖着我。”他说。
那个新年,我随他去了老家。到南宁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长途车方能到那一个荒僻的小镇。
他的家还在,和其他一片平房一起很突兀地趴在新建的高楼的阴影下。
陈勉推了门进去,一股经年未住人的陈腐味迅速弥漫开来。
我把窗户一一打开,阳光惨淡地进来:满屋的尘屑。
陈勉指着布局,一一介绍:“这是我爸的卧室,他在这张床上辞世。这间是我的。……嘿,你别笑,我爸就有这个习惯,把奖状都贴在墙上。他哪里知道,我做不了一个他眼中的好人……”
我过去,摸着那一张张奖状——他曾经也是阳光下的花朵,曾经也冀望过一帆风顺的未来。然而……然而现在这样,也不算坏。他不也活出了自己的精彩吗?
“陈,吃点苦头,也不是坏事。我总觉得人的一生也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早早吃了苦,后面就都是绵长的甜。”
“借你吉言。”他心情很好。
然后,他带我去河边,跟我讲他父亲的事。
某某年,发大水。他和父亲在冰凉的水中等到了救援,可是关键时刻,他父亲突然出现幻听,听到有孩子在水中哭。然后,他父亲不顾众人拦阻跳下水去救,被浪头吞噬。
他不是他父亲亲生的。他怀疑他父亲的幻听跟他的身世有关。然而,具体是什么,没人给他揭谜底。
那个时候,他还未从锦年嘴里得知自己跟锦年家的一段渊源。他只是很困惑,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是要靠社会关系来确立自己是谁的。可像他这种情况,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好像在宇宙中没个支点,那自己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要奔向何方?他突然产生大的寒冷。
那个冬季,南方阴寒湿冷。天地有如洗一般的寂灭感。灰色的河面、发黄的草茎,僵硬的大地的面孔。天是结结实实的冰。到下午的时候,彤云密布。有股子湿雪的清淡气息。陈勉说,可能会下雪。难得一遇。
那年,我真的碰上了南方少见的雪。
雪下起来的时候,我跟陈勉在人影寥落的旅店里喝鱼汤。我因为冷,陈勉让我喝酒暖身。是黄酒,用话梅和姜丝煮过了,入口有一点甜。
我喝了好多,没去想后劲之大。
后来是真的醉了。但是记忆也不模糊。
我清楚记得,陈勉扶我回了房间。为我脱了鞋,盖上被子,嘱咐我好好睡觉。他说的是:安安,一觉醒来,世界就变成了白色的童话。
他立身的时候,我借了酒胆,抱住他不让他走。
他掰着我的手,温言劝:“乖。好好睡,会着凉的。”他从未这样温柔过。
我愈发不肯,头次那么刁蛮,把被他掰掉的手重新合拢。
“听话啊。”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是我的谁。你又不是我哥,我也不稀罕你做我哥。”我好像又掉眼泪了。淅沥哗啦的。窗子已经蒙上了清冷的雪意。室内的灯氤氲昏暗。
“别人都说,女孩子不该主动说那几个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很多年了,我偷偷喜欢你。不计较你不喜欢我,不计较你对我凶,只要这样,能看着你,让我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要求了。你信不信前世今生,我想也许以前我们有一段孽缘。……”我边哭,边诉说着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我有理智时断不会说出口的卑弱乞怜的话。他后来抱住了我,擦我的眼泪,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跟你一样……”
我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后发现他睡在另一张床上,我立刻摔了被子,跑到他床上,横过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他顿了下,才握住胸前的那只手,说:“安安,对不起,我要等到锦年结婚,等到自己彻底死心。万一她后悔了,过来找我——”
我慢慢缩回了手。窗外的雪好大。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和陈勉错位的爱,真的像一个寒冷的童话。
——一个叫安安的女孩子执拗却无望地爱着一个人,可是她的情人是一只折翼的鸟,他没有能力再飞。
我在雪意纷飞的返程车上,构思这个童话。与陈勉相顾无言。
3、暗疾
哥哥打来电话,说要跟锦年结婚。
我恭喜。除此无话可说。
出于私心,我非常希望哥哥和锦年在一起,又暗怀愧疚,毕竟我知道锦年待哥哥不如哥哥待锦年,我也不希望哥哥吃亏。
所以,当哥哥说“你回来吗?哥哥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时,我只有推搪,“不回了。等你们正式办婚宴。”
“老妹,我跟你说啊,你要多跟人接触,多看看外面世界,别神经兮兮一天到晚只想着那个混蛋。”
“哥——”我不高兴了。
“好,我不说你了。你自己注意点。还有,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