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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阁准备的马车果然不错,不但外观华丽,里面也是十分整洁精致,又雇了一名娴熟车夫坐在前面,师映川带了左优昙上车,这便离开了天涯海阁。
马车走在路上,师映川盘膝坐在车厢里,对面左优昙虽然如今成了被人买下的货物,但毕竟是皇族,即便处于此等境地,却仍然维持了几分镇定,一双眼睛只看着师映川,师映川暗叹此人果然是绝色美人,自己对男子根本没有兴趣,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尤物,却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心,他想了想,道:“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买你主要是要你的鲛珠,等它成熟了,我便采下,到时候你对我也没什么用了,倒也未必不可能让你走。”
左优昙听了师映川的话,那止水般的眼睛里似乎动了动,便在此时,前方忽然有马蹄之声响起,一个明朗的声音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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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宝相龙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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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师映川神色一动,随手掣了身旁的宝剑下了马车,就见前面有人拦在当中,一名颔下蓄着短须的中年人目光如电,身旁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年轻人则最多不过是弱冠年纪,衣着华丽,身姿高挑,略有几分英俊,额头之间有一抹浅浅的绯红,以师映川看来,应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所致,这年轻人看到师映川下了车,眼神中就流露出了笑意,师映川只觉得对方的目光说不出地古怪,便皱眉道:“阁下当路拦车,不知有何见教?”
那年轻人策马行来,说不出地悠然从容,在距离师映川四五丈的地方停下,语气柔和道:“……我的名字是宝相龙树,你呢?”师映川只觉得莫名其妙,被此人的那种极古怪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暗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干脆转身就走,宝相龙树却笑了起来,道:“这脾气很不错。”说着,下了马,走向师映川:“你还不曾说你的名字。”
师映川无奈转过身来,问道:“阁下有事?”宝相龙树看着师映川平平无奇的脸,语气温和道:“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师映川听得满头雾水,皱眉道:“阁下的话,我不明白。”宝相龙树也不恼,很耐心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愿意做我的平君?”
这话可就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世上偶尔也有男子之间结成婚姻的,这个叫宝相龙树的陌生家伙,居然是在求亲?师映川当场目瞪口呆,哪怕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了,如果说自己生得像那左优昙一般绝色也就罢了,绝对不排除有人一见倾心的可能,可偏偏自己就是个扔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水准,这个宝相龙树莫非眼睛不大好用?一时师映川缓过神来,脸皮抽搐,有些难看地笑了笑,退后一步,道:“……阁下是在跟我开玩笑?”
宝相龙树笑了,他用了少见的耐心,最温和的语气,凝视着面前的人,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应该去那里。”师映川十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半天后才确认这人似乎说的是真的,不由得眉头一挑,干巴巴地道:“我实在想不到我有哪里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宝相龙树被这话逗得微笑起来,他毫不遮掩自己的那种痴迷和占有欲,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定要带你在身边才好。”师映川有些受不了对方那平静中泛出灼热的目光,暗想此人果然口味独特,干笑道:“抱歉,没兴趣……我师父叫我回家吃饭。”说着,就要上车,宝相龙树见状,表情一正,右手探出便向师映川而去,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想将对方拦下。
却没曾想只听‘嗤’地一声,宝相龙树右臂上的袖子突然裂开,仿佛被什么割裂似的,露出一段光洁匀称的手臂,宝相龙树神色一变,却不退反进,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师映川剑气既出,反手就已拔了宝剑出鞘,低喝一声,挺剑直刺,眨眼间二人便分了开来,宝相龙树轻抚右臂上的裂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正色道:“好俊功夫。”师映川也暗暗感叹于此人武功之高,不想惹麻烦,因此肃然道:“阁下莫要纠缠了,我是不会跟你去什么听月楼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庸小子,当不得阁下青睐。”
宝相龙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越发觉得说不出地喜欢,明明是毫无特色的一张脸,可偏偏对自己就是有着莫名的吸引,无关男女,无关年纪,无关容貌,他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种强烈的愉悦,师映川被宝相龙树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来自山海大狱。”宝相龙树忽然说道,他看见师映川的眼神明显一动,于是就笑了,和气地道:“阎罗狱主乃是家父,你若随我回去,那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宝相龙树办不到的事情,不是很多。”
师映川顿了顿,忽然灿烂一笑,道:“不劳费心,我师父办不到的事情,也不是很多。”紧接着就正色道:“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师映川,断法宗第十九代剑子,阁下若想带我回去,只怕不行。”
此话一出,不但远处那中年人脸色登时一变,宝相龙树亦是一顿,既而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原来是白虹宫主人,难怪。”师映川收剑回鞘:“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宝相龙树微微垂眸,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唇边却出现了一丝淡弧,道:“当然,剑子请。”师映川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开始赶路。
车厢里,左优昙方才已经听见外面两人的对话,知道了买下自己的这人竟然是如此身份,眼神就有些复杂,师映川把剑放下,道:“现在我们回断法宗,以后我也并不拘着你,你可以在属于我的那座峰头上自由活动,但是我提醒你,不要想着逃走,我为你耗费了一颗造化丹,绝对不能做赔本生意。”左优昙听了,只是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不会逃,你可否将这铁链解开?我不想像奴隶一样戴着这种东西。”
师映川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于是也没拒绝,取出老者交给他的那把钥匙,给左优昙打开了脚上的铁链,顺手扔到了车外,左优昙蜷起腿,安静地坐着,露在外面的手、颈、脸都是白皙若玉,面目姣秀无伦,师映川看着这人,赞叹道:“像你这种模样,漂亮到这个地步,不管男女都算是祸水了。”本来他对自己掏出去的那颗造化丹还觉得肉痛,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便自我安慰起来:一路上可以看着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倒也不错……即使美人是个男的。
左优昙听了,却没有反应,眼神沉寂如晦涩的潭水,师映川忽然说道:“你可不要指望我去买你的亲族,我现在可没多少钱了,再说我也不可能养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左优昙突兀地漠笑了一下,道:“我四姐和十六妹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与我也没有什么亲近可言。”
马车走了一阵,师映川探头向外看去,那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但宝相龙树却骑着马就跟在几丈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师映川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忍不住扬声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莫非你想跟着我回断法宗不成?”
宝相龙树策马赶上前来,安然而笑,目光熠熠道:“有何不可?”师映川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道:“这位大哥,算我求你了行吗,你回去罢。”
宝相龙树见他唉声叹气的样子,只觉得可喜可爱,直想要伸手摸一摸那张肤色微黄的脸,那肌肤还偏黑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晒的,但就是这么一张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美的脸,看在宝相龙树眼里却有亲近欢喜之感,不禁微笑道:“当初周朝皇帝以十八城请上一代剑子与周太子晏丹叔相见,结为永好,我如今若是用十九城作为定礼,你可愿意做我的听月楼主人么?”
师映川皱眉道:“那晏丹叔被一剑斩了一条手臂,你也想如此?”宝相龙树温言道:“你斩不了。”师映川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我眼下确实斩不了,但我师父能。”说罢,一缩脑袋,回车厢里打坐,再不理睬对方。
刚坐下,车窗的帘子却忽然被人掀开,宝相龙树的面孔出现在帘后,神色温和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想陪你走一路罢了。”师映川面色尴尬地看了左优昙一眼,赶紧把车帘拉下,左优昙眼见这一幕,也惊讶于那宝相龙树的行为,师映川尴尬道:“……这人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了,估计是魔怔了。”
等到天快黑时,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师映川和左优昙下了车,要了一间上房,那宝相龙树也跟着进了客栈,要了隔壁的房间。
很快饭菜就送进房里,师映川也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他吃了几口,见左优昙却不动筷,就抬头问道:“怎么了?你不饿?”左优昙只是垂目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胃口。”
师映川无奈道:“快点吃罢,我可不想带个病恹恹的美人上路,就算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也凑合着把肚子先填饱了再说,不要太挑剔。总之呢,我买你虽然不是非要把你当牛马使唤,可也不是给自己买个爹供着,这一点你要清楚。”
左优昙不吱声,师映川见了,也懒得再管,索性自己三下两下地吃饱了,又叫店伙计烧热水洗澡,他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打坐,左优昙则坐在桌前对着蜡烛发呆,一时想起国破家亡的处境,忍不住眼眶红了,却强压着不肯落下泪来。
没过多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师映川睁开眼,见那左优昙还在发呆,只得暗叹一声,自己下床去开门,只见门外宝相龙树身姿笔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师映川无奈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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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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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相龙树站在门外,笑容温和,目光却灼灼如烈日,师映川几乎想要以头抢地,大呼一百遍‘英雄你饶了我罢’才好,他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又有什么事?”
此时师映川刚洗完澡不是很久,散下来的头发还半湿着,身上松松散散披着一件薄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宝相龙树的视线扫过这一切,嘴角似乎微微扬起,道:“晚上也无事可做,要不要一起下棋?”师映川被对方的视线一扫,立刻就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衣裳,干咳一声:“下棋?不会。”说罢,立马关上了门。
师映川回到床上重新坐好,郁闷地继续打坐,这宝相龙树估计是很难甩掉了,现在他只希望赶紧回到断法宗,到时候这人总不至于还能跟着罢?师映川想到这里,总算是心平气和起来,开始运功调息,那左优昙也仍旧看着烛火出神。
夜色渐渐深了,桌上的蜡烛也已经烧去了一大截,忽地,似乎有什么声音咕噜一下响起,正静静闭目的师映川倏然睁开了眼,看向坐在桌旁的左优昙,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道:“……饿了?”左优昙面色微红,不语,师映川也没说什么,出去叫了楼下睡眼惺忪的掌柜,扔出一点碎银子,让对方弄点吃的来,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师映川便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和一碟小菜回到屋里,放在桌上道:“下回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自艾自怜这样的事情总归还是没有吃饭重要。”
左优昙默不作声,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了面,师映川灯下看美人,只觉得这亡国太子果真是绝色,光是看着都觉得养眼,但他不是好男风之人,看了几下也就罢了,纯粹出于欣赏,末了,见左优昙吃完了,便指着床说道:“你去睡罢。”
左优昙也早就发现这男孩对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况且师映川年纪还小,即便有什么念头也施展不出,他自然比较放心,因此就脱了鞋袜和外衣,上榻睡了,他睡在床内,外面还空着地方,师映川就坐了上去,继续盘膝打坐。
两人一夜无话,许久之后,当东方的天际出现了第一抹鱼肚白时,师映川便睁开眼,下床穿起衣裳,去唤店家送水梳洗,刚跨出门去,却不防隔壁‘吱呀’一声门响,也有人出来了,自然是那宝相龙树,一时两人在廊上四目相对,师映川暗道一声晦气,面上难免闪过一丝尴尬懊恼之色,宝相龙树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早。”师映川支吾了一声,匆匆就下楼去了,宝相龙树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抱臂靠在门框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梳洗罢,师映川坐在桌旁,桌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