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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没个反映,他又问:
“会不会想我?”
“……”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还是别去了……”
他低头看看天澜,平平稳稳地呼吸着,又搂紧了些,亦安心地闭上眼……
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听了首歌,歌名不记得了,歌词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每天早晨醒来,
看见你和阳光都在,
那就是,
我想要的未来。
阮离熙庆幸,
他已经不需要等到明天了……
学不会安慰的你
天澜离开后,阮离熙过起了悠悠闲闲的独处日子。每天上午醒来翻翻金融报纸,下午打打电动,到了晚上就开着电视机直到自己睡过去。
他等啊等,憋啊憋,也没见手机那头有什么动静。已经八九天了,就算是去南极那也应该到了。
阮离熙开始自我安慰。算了算了,还是打一个吧,反正这般的窝囊样在她面前也已不是一回两回,早就无所谓了。他硬等着她的回电,其实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微薄的存在感。既然失败了,那他也不用再装下去。
心里正盘算着,门铃倒适时响起。阮临之的身影显现在对话屏幕上。阮离熙有些惊讶,开了门让他进来。
阮临之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的儿子,样子清清爽爽的。倒是利落干净的很。不免笑道:
“还挺精神啊……”
阮离熙皮笑肉不笑地回着:
“是啊,没有半身不遂,真脱了您的福。”
阮临之低叹口起,自顾自地坐到沙方上,阮离熙替他拿了灌啤酒,挨到他的身侧。两人静默地喝着。父子间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面对面。不免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阮临之凝神瞧着自己的儿子,阮离熙的霸道蛮横和狂妄无理其实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那个时候只晓得赚钱赚钱,只想着让家里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却对孩子鲜少关心。
后来妻子走了,他想着孩子的可怜,也就越加的放纵着。阮离熙干的那些是是非非的勾当他不是不晓得,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像正常的父亲那样始终陪着他,这样的纵容也算一种精神上的弥补。
现在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简直愚蠢至极。等他意识到这点,那个小子早就猖狂到了连天皇老子都不怕的地步。
走到今天,虽不能说百分之百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但过错的的确确有一半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不可否认的。
阮离熙见着自己的父亲有些发愣,拿着空了的啤酒瓶在他眼前晃晃。阮临之这才回过神来,开了口:
“伤好些了?”
阮离熙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让他瞧。
阮临之看着那些依稀结着痂的根根疤痕,伸手轻抚了上去,嘴上正色道:
“我真不后悔。这一顿,是你早就该尝到的。”
阮离熙背对着他,也认真:
“我又没怪过你。”
“那恨我么?”
阮离熙直言不讳:
“你把天澜带回来的时候,我狠过。但是现在,我感激你。”
阮临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语重心长:
“阮离熙,天澜……经不起你突如其来的新鲜感。她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跟你过的日子完全不一样。”
阮离熙下意识地皱眉,穿起衣服,面对阮临之: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的将来里有所有的我,我的日子里有全部的她……”
“那沁莹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会和她说清楚……”
“你真的不爱她了?!一点也不爱了?!”
“那你除了天澜的母亲之外,爱过妈妈么?”
阮临之静默下来,诚挚地说道:
“我爱你妈妈,爱她的善良,爱她的宽容,爱她的所有……爱到我几乎忘了天澜母亲的存在。”
阮离熙前所未有地理解着自己的父亲,他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因为阮临之的答案,就是自己想说的。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
“爸……”
阮临之难以置信地抬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显现着疑惑与紧张。
多少年了,他没有听过阮离熙这么唤过自己。
其实阮离熙的这一声,也是难以自禁地脱口而出,些许慌张地继续说道:
“愿意相信我一次么?唯一的一次……”
阮临之抿紧了唇,他终于相信别人讲的了,血脉里的东西就算地转星移也不会改变。阮离熙死板的固执和无畏的勇气几乎跟他自己一摸一样。
“阮离熙,你要明白,这不是赌注,如果我相信你,而天澜受到了伤害……”
阮离熙随即打断了他:
“我可以任你发落,随便怎么样,只要你的一句话。”
“……”
“我是阮临之的儿子,绝不会言而无信……”
……
阮离熙半夜打了电话给天澜,以为会等上很久,却一下子被接起。
“喂?”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故意压低了嗓子。
阮离熙也跟着她恶作剧般极轻极轻的低应:
“喂?”
那头没了话,过了片刻,才清亮地响起:
“我在医院里……”
“见上你爷爷了?”
“恩。”
“还处得来吧?”
天澜犹豫片刻,开了口:
“情况不太好……”
阮离熙疑惑:
“怎么?”
“医生说必须马上做手术……但是……存活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那么低?”
天澜没了声音,他迫切地想安慰,但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只嘱咐她按时吃饭,衣服多穿些,就匆匆挂了电话……
阮离熙出现在天澜眼前的时候,她正和奶奶还有几个大伯焦急地坐在手术室门口。
见了他的那一刻,天澜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映。
阮离熙被天思尧带来,神色亦匆匆。和亲戚打了招呼,就坐到了她的身侧。
他搂上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天澜的身子微微抖了抖。阮离熙看出她的紧张,下意识地牵过她的一只手牢牢地握住。
这么远道而来,却没有说一句话。
傍晚时分,手术灯终于暗下。金发碧眼的医生缓缓走出来,只摇了摇头便离开。
奶奶很镇定,显然已经有了万分的心理准备,率先进了手术室。天思尧亦跟着进去。
阮离熙搂紧了怀里的天澜,轻问:
“去看看么?”
天澜却摇头。
她和爷爷相处的时间很短暂,老人的脑子却始终清醒。一直在道歉,一直在请求她的原谅。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这般低三下四地恳请,任谁都狠不下心来。
爷爷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都拉着她的手直说对不起。说他一点不怕,死了也是自己的报应。只让天澜叫他一声,也就心满意足了。
天澜唤了,期望着他能平平安安地出来……
阮离熙抱着天澜,紧了又紧,却还是无法抚平她内心不断涌来的哀伤。
天澜的肩膀缓缓地颤动,埋在阮离熙的怀里,泪滴濡湿了他的衣领,却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只能学着安慰:
“别难过了……幸好你飞过来……陪了他最后一段……他会欣慰的……是不是?”
天澜拼命止着自己的泪,欲抬手擦拭,阮离熙却先她一步,拿了袖子小心翼翼地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轻抚。忍不住地将唇印上去。天澜猛地推开阮离熙,以为他又不管不顾地想那种方面。愤恨地瞪着。
阮离熙也不生气,又袭上来,无措地低语道:
“我不会像展诺那么温柔的安慰……我学不来……可是你一哭……我就没有一点办法……”
天澜停了抽泣,清澈地看向阮离熙。知道自己误会他了,想道歉,却终是难以开口。站起身,急急进了手术室……
“小气”的阮离熙
爷爷的葬礼举行得简单朴素,按照他的意愿,家人将遗体埋葬在英国的海格特公墓。三月的英格兰依然萧瑟寒冷,天空应景似地下起毛毛细雨,阮离熙站在天澜的身后,黑衣黑裤,神色亦凝重。她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顿安稳觉,天还没亮就早早地醒来,睁着清冷的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能做的,也就是沉默地抱住她,亲着哄着让她再睡一会儿。可是天澜每每闭起了眼又张开。
爷爷恳求她原谅自己的哀伤模样总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浮现。他一遍遍地说:天澜,对不起。我害了你妈妈,也害了你。
害了她么?
其实真的不尽然。阮临之对她的疼爱,明眼人都看得见。她在阮家的这些年,排除阮离熙对她的成见,日子过的着实安稳与舒心。
不知为何,爷爷走了,她会那么难受,这种感伤出自真正的内心深处,挡都挡不住。也许,她潜意识里一直希望和别人一样,渴望着有血脉相连的家人。
真的见到了,爷爷却就这么走了。那份巨大的失落感让她疼得无以复加。
阮离熙脱下自己的外衣,轻盖在她的身上。
天澜这才认真打量起他来。面容依然干净清隽,无比的疲惫与憔悴却显露无疑。
阮离熙跟着自己,也是好几天没踏踏实实睡过觉了。她一醒,他也跟着醒。她不睡,他也不睡。
阮离熙一向在自己面前话多,可是几天来却鲜少开口,只默默地陪着,几乎不说话。
他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天澜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葬礼结束以后,和家人一一挥别,两人便坐上等候着的车子直赴机场。
天思尧一路陪伴在左右,看着自己的女儿来也匆匆,走也匆匆。不无愧疚。执意要她再多待几天。天澜却拒绝,这座优雅的城市因为爷爷的离开,对她来说到处蔓延着不言而喻的悲伤。
也许等到她释然,她会回来。仔细看看这座繁华而梦幻的城市。
喧嚣的机场里,天思尧不舍地看着天澜。阮离熙识趣地静静退到一边。
天思尧瞧他默默离去,倒笑起来:
“你阮叔说他一直欺负你!?在我看来。倒是你一直在欺负他……”
天澜有些气愤,认真地反驳:
“他猖狂的时候,你那是没看见……”
天思尧抚抚天澜的黑发。逗趣着:
“瞧瞧,你一说起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天澜脸一僵,天思尧正了色:
“天澜,人总会犯错,或大或小,尝试改过总是好的。我倒挺喜欢那个孩子,大方坦诚得很。”
“……”
“希望我下次来中国,能喝上自己女儿的喜酒。”
“说什么呢!”
天思尧温柔地张开双臂,迎向她。
“来,跟爸爸抱一个!”
“……”
天澜乖巧地走过去,轻轻回抱着自己的父亲。天思尧欣慰地笑起来:
“不管最后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我希望你能看清眼前的幸福,勇敢地走下去……”
“……”
……
飞机慢慢升起,天澜处于满世界的云雾里,心中的压抑渐渐散去。阮离熙向空姐要来了毯子,盖住两人。
将她的脑袋硬塞进自己颈间,命令着:
“睡觉,睡觉。”
“……”
天澜埋在阮离熙的颈项间,闭了闭眼,又睁开,抬起头换了个方向,独自睡去。
阮离熙掰回她的脑袋,心酸地问:
“我天天躺你身边,你一次都没好好睡过。趴我身上……就让你这么难受?”
天澜又侧过头看他,阮离熙脸上没有过多不悦的表情,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心里其实真的难受,撇过去不再说话。
等了片刻,见阮离熙依然沉默,天澜伸出个手指小心地推推他的手臂。轻唤着:
“喂……”
“……”
她用了些力气:
“喂……”
“……”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小气啊?”
“到底是谁小气!?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点,什么都没做过。这里只有我们,你那副嫌弃的样子,到底是谁看?”
“谁嫌弃你了!?你肩那么高,烙得我难受……”
“……”
两人同时静默下来,阮离熙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霸道地将她搂过去,话语依旧别扭:
“你哑巴来的?早说不就完事了。”
“……”
天澜也想让阮离熙好好的睡一觉。所以怕自己靠在他身上,他会不舒服。再说了,他坐得直直的,自己的头被牵着是真的难受。想不到就这么误会了。
阮离熙低了低身子,冰着脸问:
“这样呢?难不难受?”
天澜摇摇头。飘散地发丝顶着他的颈,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