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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医生今日刚来把过……”却听得吕蒙立即这样说。
“或许将军这病医生也不能治呢?”
吕蒙没有回答,迟疑了许久,然后听他勉强说道:“那就有劳伯言了。”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许久,我听见陆议轻轻地说:“将军果然病得不轻。”
我听见吕蒙“哼”了一声。
“议却有一帖药,能治将军的病。”
“什么药?”
“那帖药的名字叫,关羽。”他的声音徐缓,沉静,然又饱含坚定。
又是沉默,然后听见“咣”的一声,一个杯子被碰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我听见吕蒙用了颤抖的声音问他:“……你如何得知?”
“主公让将军伐荆州却又只配两万兵马,其实是给了将军一个难题。然而这个难题,也并非不可解。”
“如何解?”
“每个人都有弱点,关羽自然也有他的弱点。”
“弱点在哪里?”
“他自大。”
沉默再次降临。
“即使他自大,又如何破之?”沉默之后,又听见吕蒙这样问。
“他自大,自然认为所守的荆州坚不可摧。若先示弱去掉他的戒心,便知道如何破他。”
“……你的意思是?”
“将军既然称病,正好可以回去养病。选一个关羽所不忌惮的人继任,便能去掉他的戒心。”
“你是想说这个继任的人由你来当吧?”吕蒙冷笑道。
“是谁都无所谓,当然,如果问议的话,议还是认为这个人由议来承担最适合。”
“你是知道我没这个本事取荆州,所以想要趁这个机会取我而代之吧?”吕蒙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好。
“议并没有这样的城府。当然,议也确实是有私心的。”
“你自然有私心,”吕蒙冷笑道,“军部的人私下都在传言陆伯言有才华却不能被重用。你想利用我的无能做你的机会是吗?”
好针锋相对的对话。我不由吸了口凉气。
却听见陆议很平静地说:“将军若要这样想也无不可。但此战若赢,获益最大的人仍是将军和影夫人。”
怎么提到我了。我努力地贴在屏风上,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此话怎讲?”吕蒙问道。
“军中皆传将军能取得今日的地位,是籍裙带关系所致。倘若将军能完成主公出的难题,便能封了众人的嘴。……也不会污了影夫人的清名。”
沉默半晌,我听见吕蒙干笑起来,轻道:“人们都说吴郡陆伯言是个谦逊而与世无争的人,今日看来,也未必如此啊。”
他并没有尴尬,只是很轻松地说:“即使是水,结成了冰也能做利器。哪个人的背后,不是有另一副面孔?”
我紧紧地贴在屏风上,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从不了解他。然而这样子的他也没什么不好,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这样想着,突然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咣当”一声巨响,我连着那脆弱的屏风一起极难看地摔在了地上。而最不妙的是,面前两个男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我。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迅速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冠又掸去身上的灰,再在脸上堆出并不怎么自然的笑。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却遇上他惊讶的目光。
“你……”他犹豫地开了口要说话,却被吕蒙抢去了话头。
“这是族弟……吕……云,自己人。”
只不过一句话,他竟既给我改了名字又改了辈分。我忍住不去怒视他,却调皮地向陆议眨了眨眼睛。
他明白过来,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两世花 卷三 纵横 七 兵不血刃
章节字数:3249 更新时间:07…03…31 23:25
第二日,吕蒙便回建业去了。
我不认为他对陆议有多感激涕零,然而除了这个人并无第二个人能教他战胜关羽的方法。因此虽然他心怀恚怨,却也无可奈何。
这种恚怨在我拒绝跟他回建业时更进一层。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因我回到建业容易败露身份,会有危险,倒不如留在军中以一个小兵身份呆着的好。
他呆呆地听着,却找不出反驳我的理由。末了,他长叹一声,说:
“姐姐你等着,秋风起的时候,我便领军来迎你。”
我心里一惊。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细细想来也理所当然。但无论如何,尚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留在陆口,留在陆议身边。
这一年陆议三十七岁。
时间像条狡猾而安静的蛇,仿佛昨日我还在想着仍有大把时间要等待,但一眨眼它就悄悄溜走了。长期以来的雍容和沉静让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却没人想到他最美好的时光,已丢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然而对于“偏将军右都督”这个职位来说,这个年龄还是太年轻。陆口的军士们一方面暗地里称他为“娃娃将军”,一方面目瞪口呆地看他上任以来的一系列作为。
所谓作为,不过是每天宴饮田猎及在门口种种豆苗。他甚至发明了一种游戏,每天他都叫人从田里抓上若干只青蛙回来,然后用朱笔在那些一直跳跃着的不安份的小动物额上点出一点红。每日如此,乐此不疲。贵族世家的出身给他这一系列韬光养晦的行为提供了条件,他轻描淡写的玩乐让他身上那种淡定和从容的气质衬托得再自然不过,甚至让人觉得,他若不是这样,便不自然了。当水安静地流淌时,没有人能够想象它结成冰的锋利。
这种韬晦能迷惑自己的将士,自然也能迷惑敌人。当关羽遣使前来时,他找人弄了个大盆里面装了上百只青蛙。我觉得不够,便又去城中寻了几名当地有名的花魁,又自穿了翠绿抹胸,红色百摺裙,扫了蛾眉贴了鹅黄,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孔带着群伎陪他演场好戏。
因此当关羽的使者进入陆口军寨,经过寨口他所种的一些植物和花卉,穿过一群沉醉的小兵,再穿过挂满了猎物头颅的长廊,推开中军的门后,愕然发现的是敌军的娃娃将军和一群妖冶女子在点青蛙玩。通报的小兵喊了两次后他才从玩闹中醒过来,用了抱歉却并不怎样惶恐的语气说:
“竟不知道尊使到来,实在该死。尊使何不过来一同尽兴?”
关羽的使者半天说不出话来。却被他一把拖过,拉了那人的手,饶有兴趣地为他介绍点青蛙的要领。
那一场戏演得淋漓尽致,却并不显夸张。他身体里潜伏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淡定与从容让他做的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中途他两次搂了我的肩,要我为尊贵的客人唱一曲。我在他怀里轻唱,他便用微掠起的嘴角含了笑意看着我。他让我入戏。我甚至有些游离地想到,若我是个歌伎也比现在要好,我宁愿一辈子顶着这能让所有良家妇女别过头去的夸张容妆,为他描蛾眉、贴鹅黄。
然而戏总有演完的时候。告别时在关羽使者的眼神里,我已经看见这场战争的胜利。这种离经叛道因过于离谱而超出了敌人的想象,让他们脑中没有怀疑的空间。使者压抑着喜悦道别,而我安静地回到营房,洗去容妆,换回男子的衣裳。
半个月后,关羽开离荆州,前攻樊城。一切已准备就绪。又过了半个月,吕蒙悄悄领军回来了。回到陆口,他第一件事便是找人来索我。这一次轮到我恚怨却又无可奈何。
陆议亲自送我到吕蒙营中。两个人关上门在里面说了很久的话。最后他从里面走出来,我失神地看着他。他要走了。
他向吕蒙道别,走过我身边时,他微微停了停,用了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一会能否到河边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可惜吕蒙和我罗嗦了很久,我站在那里不安地看着他滔滔不绝地向我表达重逢之喜,十分想一棒子把他击昏然后跑去河边。等到他终于结束并打算去休息时,我几乎要哭出来。过了这么久,他可能已经走了。
我悄悄溜了出去来到河边。他就在那里,一棵柳树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月光照在他那一身白衣上,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周瑜。我突然无聊地想到,如果是周瑜站在那里,一定是用一个极酷的姿势背着手对着江看着天,待我走近了才用一个漂亮的姿势半侧过脸来。可他不一样,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你。这是他和周瑜的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始终不会有人同时爱上他们二人。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已走到他面前,然后他对我说:
“三天后,就要开战了。”
是为公事。我郁闷地想。我很想打断他跟他说,别管什么该死的战争,我们就在这里聊聊天,谈谈情,只要给我一晚上就好。
然而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和吕将军会兵分两路。他取荆州和公安,我顺流而上取宜都。这一场战争,吕将军认为应当兵不血刃。”
“这是好事。”我淡淡地说。
“然而我始终有些担忧。”
“担忧子明的用兵?”我微笑着看他。吕蒙虽不比关羽,然而出身行伍之中的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与他的军事才华密不可分。天下人多知吕蒙而并不知陆议的名字,可他却在为吕蒙的用兵担心。
“也不能如此说,”他沉吟着,“吕将军的军事才能,世人共睹。然而经过上一次荆州之战的吕将军,却不再是以前的吕将军了。”
“此话怎讲?”
“上一次荆州之战,吕将军兵不血刃就得了三郡,为此听尽了世人的赞赏。我恐怕,吕将军过于醉心于这种赞赏了。”
“你是说他醉心于兵不血刃的赞赏?”这样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吕蒙在上一次荆州之战前确实可以说是杀人如麻,然而自从经过那次战争之后,他似乎确实再没有制造过那种死神般的气氛了。
他看着我点点头。
“可是,能够兵不血刃地赢得战争,不也是伯言你的主意吗?”我好奇地问他。
“本来也是如此。然而战争总是残酷的,兵不血刃,只不过是掩盖真相的一个好听的谎言。有时候只能靠杀人才能赢的战争,却为了一个谎言,明之不可为而为之,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你认为哪一场战斗是只能靠杀人才能赢的呢?”我问道。
“现在我还不知道,”他轻叹道,“但荆州这么大,总会存在这样的危险。而且我很担心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念着这个相对来说陌生的名词,我疑惑地看着他。
“是。”他点头道,“刘备是一个很会利用形势的人。曹操八年前取了汉中,五斗米教徒便四方逃散。有一部分被刘备纳入麾下。而据我所知,荆州也有一部分是五斗米教徒的聚居点。”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我饶有兴趣地听他说下去。
“教徒的信念都很执着,因此一旦被控制,便死心塌地地效忠。吕将军认为这一场战争亦能像上次一样,所到之处望风皆降。然而我却很担心。”
“可是你说服不了他,是不是?”我问道。
他点点头。
“你说服不了他,我更做不到。他即使再尊重我,在他心目中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说的话,他不会听的。”我安然说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叹口气,“你知道便好了。倘若有变,你要保重好自己。另外如果和吕将军说起这样的想法,也不必说是从我这听说的。他若知道我认出了你,会不悦。”
他的语气真温柔。一瞬间我有些失神,然而我还是避过他的目光,转开了话题。
“延儿还好吗?”
他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意:“离家时,他已会写字了。”
“茹呢?”
“她也很好。她经常提起你。”
我点点头,然后说我要回去了。
他说:“是不早了,夫人该回去了。”
我便向他道别,磨蹭地转了身又磨蹭地往回走。走出几步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仍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我离开的背影。
心突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深吸一口气,我对自己说,我数到三,如果再回头时他仍在那里,我就跑回去。
一。二。三。
我再次回头,却见树下仍站着那一个人影。月光下他的影子安静地映在河边。
我却没有勇气跑过去。又对自己说,这一次我数到十。如果他还在那里,我会真的过去——真的。
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