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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花1-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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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他说:“议也曾在庐江住过几年。那里的天特别蓝,云的影子特别清晰,起风的时候低垂的柳稍拂过流淌的河面,很美。” 

    我安静地看着他,眼前出现夕阳下的画面,风中回头的少年,那一个瞬间,快如流星。 

    他突然有些失神地看着我,他说:“我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夫人。” 

    我摇摇头,说:“不,我们从未遇见。如果大人觉得见过我,那一定是认错了人。” 

    婚礼的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后,有一天阿碧突然对我说:“夫人,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吕蒙将军。” 

    这时我才突然想到,已经有很久没有过他的消息了。 

    我便动身去看他,临行前我问阿碧,要不要一起去。 

    她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她叹口气说:“不了,还是夫人去比较好。”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矛盾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件以前一直没有发现的事情。 

    我突然问:“你是不是在为他伤心?” 

    她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安地看着我,说:“是的,夫人,我很伤心。” 

    我刚进入吕蒙的营房,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 

    我看见吕蒙歪斜着趴在桌上,而桌上一片狼籍。 

    我上去摇醒他,他惺忪地抬起头来,看见我,眼睛便突然亮起来。 

    他欢天喜地地爬起来,摇我的肩,说:“云影,你还是来看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突然他又想起什么,眼光黯淡下去,他松开手,低下头,轻轻地说:“我差点忘了,现在你是影夫人了。” 

    我说:“你还是叫我姐姐吧,那样我听得习惯。” 

    他又抬起头来,他看了我很久,然后突然一把捏住我说: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嫁他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被他逼的。” 

    我说:“我既然已经嫁他了,你就不要提这些话了。” 

    “我不可以不提啊!”他像疯了一样大喊起来,“本来应该是我们在一起的,可是他硬生生、硬生生将你从我手里抢了去!” 

    “不,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一直就当你弟弟。” 

    他静下来,惊讶地看着我,他说:“你是说,你是愿意嫁给他的?” 

    我很认真地说:“是的。” 

    他愣了很久,然后笑起来。“好,好吧,”他笑着说,“既然姐姐愿意这样,我就尊重姐姐的选择。姐姐一直当我弟弟,我以后也会像对待亲姐姐一样对待姐姐的。” 

    我说:“你不要难过。” 

    他说:“我没有难过。” 

    “没有难过就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姐姐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吧。”我关切地对他说。 

    他抬起头,失神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说:“阿碧是个好女孩。她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她对你一定会非常好的……” 

    他依旧是不说话。 

    我又说:“虽然她是在翠微楼大的,但是还从未接过客,她的身体是干净的,比我好——” 

    “姐姐不要说这些!”他突然吼起来,“她好不好我不在乎,只要姐姐说要我娶她,我娶她就是了!” 

    他一拳打在桌上,木头桌面被打裂了,断起的木刺扎入他手中,血流成一条线。 

    他们的婚礼在秋天举行,不算太隆重,但也不算寒酸。听说他和我姐弟相待的人都前来庆贺了,并送了不少的礼物。 

    那一天他母亲也来了,坐在高堂上,满脸欣慰地看着她的儿子和儿媳妇。 

    我也郑重地拜过了他的母亲,从此往后,我便正式算是他姐姐了。 

    后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站在窗边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道: 

    “如果那一年在徐州,我第一次叫你的时候不是用姐姐称呼,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我淡淡地看着他,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轻轻地叹气,然后我轻描淡写地说:“也许吧。” 

    然后我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像一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温和地对他说: 

    “不要胡思乱想了,要好好对待你的妻。” 

    他低着头,很艰难,很艰难却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他说:“好的,姐姐。” 

    我不再说话,走到窗边去,静静看天上的浮云。这一天是有风的,云在微风的吹拂下,一点一点变幻出莫测的形状。看着浮云,我恍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曾对我说过的话: 

    命运是不可以改变的。        

两世花 卷二 赤壁 一 少年游 

章节字数:4054 更新时间:07…03…31 23:20 

    建安六年那年除夕,大乔死了。 

    我想她纯粹就是因为思念而死的。自从孙策死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也许在孙策死的时候她就应当跟着死去了,在这个世上所多活的两年只是她为了孙策临终的托付所尽的最后一点义务。因此当她离开时,她的面容显得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劳累过后的一场酣睡。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茹。弥留的时候,她用手指着茹,近乎哀切地看着我。 

    我明白她要说的话,我抱起茹走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轻声说: 

    “放心,我一直就把她当女儿一样。” 

    然后她的目光变得欣慰,她放心地舒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那双曾经倾国倾城的眼睛。离开的时候,她的嘴角竟隐隐带了些笑意。 

    我想我宁愿看到这样的结局,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美女,在几十年后,带着满脸的皱纹伸出干枯的手回忆年轻时光的情形。她获得了美好的结束,可是我呢? 

    除夕的烟花仍然一如既往地燃起,点亮了吴的大半个天空。我抱着茹站在院里看烟花,周瑜走出来,安静地走到我身边。 

    他伸出手,我将茹送到他怀里。他将茹抱在怀中,很安静地看了许久。然后他突然叹口气,说:“现在只有靠这张脸,才能找回对伯符的记忆了。” 

    我深深地看他。这句话,让我觉得苍凉而悲伤。 

    “现在想起来啊,第一次见到伯符,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十三年前,他在马上,伏下身来对我说:‘周郎,以后我们一起去打天下好不好?’” 

    他看着天空,喃喃地说。 

    一朵烟花绽放开来,迅速地照亮我们三个人的脸。 

    “还有四年前去皖城,初次见到二位夫人的时候,”他静静回忆着,脸上是交错的光影,“本是说好他娶姐姐我娶妹妹的,结果到那里他又改变主意,为此我们还打了一架。”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想不到我们还会打架吧,”他笑着看着我,然后笑容褪去,依旧看着天空,“可是现在不会了,即使换了另一个人也不会了,我老了。” 

    “公瑾哪里老了?公瑾不过才二十七岁。”我忍不住说。 

    “至少比你大。”他淡淡地说道。 

    比我大?我有些茫然地想到,似乎并不是这样。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二十岁,那时,那时他应该只有十七岁。 

    应该是我比他大三岁。 

    这么说,我已经三十岁了? 

    我突然吓了一跳。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停留在二十岁的身体迷惑了我的心,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年。 

    二十岁的身体又怎样,我的心,比三十岁还要苍老。 

    “公瑾,借你的剑给我一用好吗?”我突然这样问道。 

    他疑惑地看着我,还是将剑拔出来给我。 

    而我将剑举起来,将剑身作了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镜子里的人仍然有着姣好而年轻的容貌,但神情却陌生、苍老、疲惫,眼里的黑夜无际无边。 

    周瑜也好奇地将脸凑过来,我看见镜中的英俊男子,嘴角有冷酷和愁苦的纹路,仿佛背负了一个世界的爱恨。 

    “是否感觉,你我很有些相似之处?”他突然这样问。 

    我说不。自然是不像。如果我长得像他,早被江东的女孩子打死了。 

    “或许吧。”他并不争执,只是淡淡地带过。 

    我轻轻收起剑,还给他,说:“你这个剑,照人一点都不好看。“ 

    六月,江北的使者到了吴,命令孙权送质入朝。 

    这件事情让孙权很是烦恼,连续几天晚上,他都辗转难眠。 

    若是从前,他会征求我的意见。但自从成亲以来,我们之间,反而仿佛隔了道无形的墙。 

    每一天,我们都过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生活。 

    我照顾他的起居,每天夜里睡在他身边,但我不再与他对饮,不再换了男子装束陪他去巡军,不再关切地询问他一切大小事务,我每天安坐家中照顾茹,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安详得如同几十岁的老人。 

    我恨他,尽管他给我财富给我地位给我安稳的生活,可他以近乎粗暴的方式夺去了我的自由。 

    ——他夺去了我爱别人的权利。 

    可是,心中有一种火光,关于“江东”的火光,却是怎样也无法被熄灭的。 

    所以在一个早上,他心事重重地走出家门走向议事厅的时候,我忍不住对他说了一句: 

    “外事不决问周瑜。” 

    他惊讶地看着我,眼中有些什么东西亮了起来,然后这点明亮变成了激动。他捉住我的手,说:“夫人——” 

    可我却抽回了手,兀自走回屋,关上门。 

    朝廷使者回去的那天晚上,他一直没有回来。我在屋里一个人坐着,突然觉得月光漏进了我的屋子。我走出门,看见门外是周瑜。他骑了一匹很漂亮的马,马背上还放着一个很漂亮的大盒子。 

    “我想告诉你两件事。”他在马上大声对我说。 

    我安静地看着他。 

    “第一件事,你的夫今天在我家喝醉了,会在我那里留宿。他今天跑到我家对我说:‘怎么办,我夫人一直那么不快乐,我想要她快乐,公瑾你有什么办法没有?’然后他一直喝酒,喝着喝着就把自己灌醉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周瑜只是不说话。 

    “第二件事,上次我不是说过,感觉我们有地方相似吗?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有着改变别人的力量,却无法改变自己。所以我想,我们应能互相帮助。” 

    “你觉得你能改变我?”我挑起了眉,问面前这英姿飞扬的男子。 

    他说:“我且试一试。” 

    我便笑起来:“你要怎样试呢?” 

    他却并没有立刻回答我,他看了看我,然后说: 

    “我听说你骑术不错。” 

    我马上说:“是呀。” 

    我没有骗他,尽管在这个时代我很少骑马,但在另外那个时代中,家里有一项产业便是郊区的一个很大的马场。 

    “可愿与我赌一赌?” 

    “好啊,我们要赌什么?”我笑着问他。 

    “输了的人,为对方做件事吧。” 

    我点头,然后去院里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挑衅地看着他。 

    “从这里到江边。” 

    他说完这话,猛地一扬鞭,便在月下箭一般地冲出去。 

    我的骑术总没有全部忘掉。因此在去江边的路上,我始终与他并辔而行,却依然未尽全力。 

    “我现在在想,一会该罚你做什么好?”我斜睨着他,得意地笑道。 

    “你莫得意太早。”他说。 

    转眼,倒影着月光的江面便远远出现在我们的视线,我加了一鞭,正准备抢先冲进去。 

    这时他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就在马上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一把美丽的琴。他把琴放在膝上,手一扬,月光一样的音乐,便从他指间流出。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看得痴了。 

    可他,在我发愣的时候,他竟然弹着琴,冲在了我前面。 

    我赶到江边的时候,他已经停在那里,手指压在琴弦上,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我。 

    我停下马,说:“说吧,我愿赌服输。” 

    他跳下马,然后又将我扶下来。最后他指江边的青草地说:“你坐。” 

    我满腹狐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坐了下来。然后他抱着琴坐在我身边。 

    他说:“子敬说过,你唱歌很好听。可我居然没听过你唱歌。” 

    我不由战栗起来,说:“我不想唱。” 

    ——我本来是要唱歌给一个叫陆逊的人听,可是我弄丢了他,因此我再也不想唱歌了。 

    而周瑜说:“可是我想听。” 

    我无言而难过地看着他。而他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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