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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把话漏给表叔一星半点,明天我这里就空空也了。”说着,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做了个怪相。 “别以为我就一定不会!” 邯翊一笑揭过。看看已到午间,便向岸上的六福示意传膳。依旧是两人对坐,由六福殷勤照料,说的都是奇闻趣事,嘻笑谐谑,十分快意。也免不了议论朝政。 “你这一退,匡郢又看上理法司了。” 邯翊大为诧异:“你从哪里知道的?” “是听说——” 文乌报出两个人名,都是权臣公子,可见不是空穴来风。邯翊拧眉想了一想,道:“蒋文韶有错处落在他手里?不大可能。” “用不着抓他的错处。不降,可以调,现成有缺。” “鹿州?”邯翊掀眉嗤笑,“他舍不得!” 文乌不以为然:“鹿州现在成个烂摊子,他作甚么舍不得?再说了,他救不了齐家、连姜家也要受挂累,本来就交待不了,正好要人去顶。” “那他打算安排谁去理法司?鲁树安?” “想来总不外如是。” 邯翊掂量片刻,淡淡一笑:“看着吧,他这个如意算盘打不成。” “怎么?” 邯翊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上头还有人呢,轮不到他说什么是什么。” 这个人说的不是白帝,而是首辅石长德。“亏得还有石相在。”邯翊轻叹道,“这几年父王……叔叔的精力不济,没有他维持,早不知道成什么局面了。”文乌不答,只以怪异的眼色看着他。好半天,趁着六福下楼添酒的空隙,说了句:“以闲散宗室终老,你能熬得住?” 那语气活似看着一个年轻守寡的小媳妇问:“你守得住?”自然惹得邯翊不痛快,然而未及说什么,文乌紧跟着又说:“我就不明白你,说老实话,我不怕告诉,外面有的是人早在等你落到这一步。” 邯翊眼光倏地一闪,待要开口,六福端着酒过来了,便随口诌件小事,打发他去了岸上。这才问:“你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文乌惫赖而狡猾地笑着。 邯翊哭笑不得,但他确实很想知道,于是故意装作没好气地说:“嘴长在你身上,我又不能割了你的舌头!” “那好,我跟你说。这话外面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不过你听不到,表叔也听不到,你别看我,有的事我比你清楚。别的不提,宗室里面从朱王开始,只怕一多半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你早晚落到这一步。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表叔的为人、你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此刻你是不会动心,不过我把话放在这里,早晚有你动心的那一天。” “你错了。”邯翊很平静,“不管谁来劝,我都不会动心。” 文乌眯起眼睛:“比方说——兰王?” “小叔公?”邯翊哑然失笑,“他怎会?” 文乌不作正面回答,只说:“走着瞧!”
兰王府中正有一桩喜事。世子宝湉,新近弄璋,这是兰王长孙,自然贺客盈门。兰王为人率性,三教九流认识的人极多,且他还特别吩咐门上,一概不许拦,更弄得一个兰王府,热闹得快赶上了菜市场。 但他本人却不肯应酬,躲在后院独享清闲。他生性如此,辈份又高,旁人自然无可奈何。只有两个人他挡不住——朱王和栗王。 兰王是天帝奔半百时才得的老儿子,朱王行三,栗王行八,都大他十几岁,再加以兰王特立独行的性子,所以兄弟间平时互相走动不多。 朱王与栗王却关系甚密,尤其白帝夺宫之后,虽然表面上对叔辈执礼甚恭,其实戒心甚重。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身为近支亲贵,那日子就不大好过了。自然而然,要凑到一处,常有些抱怨的话。白帝有所闻,然而不甚在意,因为朱王是个老实头,栗王志大才疏,都不足为虑。 他所虑的,只有兰王一个人。兰王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镇日伺花弄鸟,走马斗鸡,重重荒疏之处较从前,变本加厉。这情形连忠厚的朱王都有所觉察,更鲜少登门,怕无端地给他惹来麻烦。 此时是个难得的机会,朱王便叫上栗王,一路闯进后园。正是大冬天,兰王窝在暖笼隔扇的屋里,一手一把酒壶,一手一握鸟食,也不用酒盏,直接对着嘴就“唏哩呼噜”地灌,喝两口酒,逗一会鸟,自得其乐,十分惬意。 朱王一看就笑:“你倒真会享福!” 兰王的疏率,在兄长面前也毫不收敛,呵呵笑道:“三哥、八哥,是不是前头流水席没吃好,到我这里来了?猴儿,把醉香楼的腊肉和酱鸭切来,再开一坛南府的那个什么‘玉露春’!” 朱王和栗王相视一笑,老实不客气,就在他对面坐了起来。 “这酱鸭,”兰王用筷子点着说,“是我叫醉香楼特意做的,借他们那里的老汤,又加我几味料,两位哥哥,来,尝尝,看能不能吃出来?” 两人心中都有事,应付着尝了尝,食不甘味。栗王沉不住气,匆匆咽下嘴里的一块肉,便说:“禺强,我们找你有事商量!” 兰王摇了摇筷子,“什么事都好商量,朝中大事咱们不提,好不?来,喝酒!” 要说的正是朝中大事。栗王很无奈地,以眼色向朱王求援。于是朱王问道:“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 “猜着一点。”兰王丢块腊肉在自己嘴里大嚼,一面含混地说道:“哥哥们是心思又活动了,我知道。实说了吧,这档事我不管。我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心。” “算了吧!”栗王冷笑,“你不用在我们面前装腔,父皇当年就想扶你,你图安生。如今都这种局面了,你还要图安生?” 兰王一哂:“图安生怎么了?我看子晟当朝,也挺好啊。” “挺好?叫我看是禽兽不如!你看看父皇,挺好么?他老人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为人子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还有二哥、四哥,现在轮到邯翊了——” “诶、诶!有一件事说一件事,邯翊的事是那孩子自己的事,顶多算给子晟三成。” “是一件事!”很久不说话的朱王沉声道,“子晟的为人你我不清楚么?他顾过什么骨肉叔侄?邯翊是孤儿,是四弟唯一的血脉,自然咱们应该照应。更何况,照我看,连我们都算上,底下这些人里面,他最是块材料!” “好好好,”兰王无奈地,“就算他是块材料吧,与我何干?” 栗王怫然不悦,端起脸色,还要再辩,见朱王抛过一个眼色来,便忍住了。 朱王举杯相邀:“咱们兄弟难得聚——聚一回少一回喽!来来,喝酒、喝酒!” 栗王、兰王相随举杯。毕竟是手足兄弟,虽然各怀心事,然而杯酒言欢,几句话便说到了一处。 直谈到了天色透黑,两人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朱王忽然回身,正色道:“禺强,你不要忘记,你也姓姬,你也是我天家之子!” 兰王神色一变,却终于没有说什么。 等送走两人,兰王退入内室,摒绝侍从,将门仔细地拴好,然后从床底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只极其精致的小木箱。兰王由贴身处,摸出一把小钥匙,将木箱打开。 里面是一道诏书。兰王无需拿出来细看,虽然只看过一遍,里面的内容他一字一字都记得很清楚,就如同十年之前——帝懋五十二年的初春,天帝将诏书交给他时的神情。 “如今东乱又起,我老了,精力不济,不得不将事情都交给子晟。” 天帝的声音很低沉,然而在兰王听来,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带着几分凄凉。 于是,兰王安慰道:“东乱不足为大虑,父皇放心交给子晟就是。” “东乱是不足为虑……”天帝踌躇着没有说下去,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 兰王心底一凉,迟疑道:“不至于吧?我看子晟虽然有时候手段太狠,可是这样的事情,他未必敢做。” 天帝已干瘪的嘴角微微一咧,露出令人心悸的苦笑:“我看过多少人了,不会看错的。” 兰王犹不肯信:“天下早晚是他的,他急什么呢?” “可他不这么想。一天不真正拿到手,他就一天不能安心,那孩子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兰王脱口而出:“父皇索性给了他,让他安心就是?” “禺强!”天帝的脸色变得严厉了,“他如果是这样的人,我又怎能把姬家江山交给他!” 兰王怔了怔,垂首不语。 “禺强,这里有一份诏书,你拿去看。” 兰王接过来,展开只看一眼,便脸色大变。 “如果东乱平定之后,他肯安分守己,拣一个适当的时机,我便传位于他。但如果他不肯,禺强!”天帝加重了语气:“你一定要有所决断!” “儿臣……”兰王觉得接过的是一个承担不起的责任,于是双手捧起诏书,做了个奉还的姿态:“儿臣的性情,父皇最清楚,儿臣怕是做不来!” 天帝急促地说:“做不来你也只好做!” 然后,他又长叹了一声:“如果可能,我也宁愿自己做,而不是硬推给你。只是,只是有过承桓一个,就够了,我老了……” 天帝双眉一垂,那副黯然神伤的耄耋之态,凄恻万状。 良久,他轻轻地说:“禺强,接旨吧。” “是。” 兰王终于跪下来叩首。 “唉……”天帝望着他,感慨不已,“禺强,实在难为你!但,你不得不如此,谁叫你也姓姬?谁叫你也是天家之子!” 天家之子。 这四个字的滋味,真是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品得出来。 睹物思怀的兰王慢慢又合上了箱盖。天意,他将手按在箱子上,本想自欺欺人地忘掉这回事情,谁知道情势仍旧会走到这一步,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收好了东西,兰王将房门打开,稳稳地吩咐:“猴儿,明日文乌来贺,悄悄地引他来见我!”
春天好像来得特别早,刚过正月十五,便已风和日暖,冰雪消融,宫中的女子纷纷换上了飘逸婀娜的春衫。 青衣想起在自己的家乡,这时节上山拾柴,会拣到鲜嫩的蘑菇,偶尔还能挖到一两根嫩笋。 然而,在这宫中走来走去,到处只见深灰的宫墙,只有偶然探出墙头的树枝,冒出的几点新绿,才让人感到一线生机。 在宫里住得久了,有时会看到些老宫人,连头发都白了,不免心惊。他们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住这么久呢?难道自己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瞪着一双死鱼般麻木的眼睛,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青衣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她还是一个宫女,宫中的人却都知道她是白帝最宠爱的女人。 可是帝王的宠爱就像风一样变幻莫测,此刻还环绕着自己,也许下一刻就头也不回地转向了。何况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个叫青梅的女子是谁,心里便不免悒悒,白帝宠爱的,是那女子的影子吧? 也许她不该像送她进宫的那个人教的那样,拒绝白帝的册封。虽然那些空有名分,却得不到宠幸的女子,也一样可怜,但是她们至少能保住一点富贵。 拐过一条街,远远地望见青王瘦削而挺拔的身影。 青衣停下来,悄悄地看了一会。他可真是个英俊的男人,她想着,不觉有点脸红。 她走过去,深深一福:“青王。” 邯翊微微侧开了身子,“青衣姑娘,何必多礼?” 内侍们都不在跟前,邯翊用极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如今是王爷的人,不比从前在颜大娘那里的时候。以后见了我,不要这样子了。” 青衣便不言语。 默然片刻,邯翊又低声问:“王爷这几日说过什么要紧的话没有?” 青衣说:“王爷心里,还是想着青王。” 邯翊目光闪动,“你怎么知道的?” 青衣将那天在殿台上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邯翊听完,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青衣有点失望,她问:“你不高兴么?” 邯翊默然不语。过了会,他说:“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有些事情别插手得太深。王爷现在是不提防你,不然的话,他不是你能动上心眼的人。” 青衣觉得这话刺耳,便负气地说:“好,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 他笑笑,“何必如此?我也是为了你好。” 青衣便又高兴了,抬头看看他,他却看着远处,脸上神情有些奇怪。 她回头望去,正见大公主瑶英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的一角。 “那,你还要我做什么事?”她有点幽怨,可是他那时只是跟她说,要她帮他,她便答应了,他却是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的,所以这也怪不到他。邯翊想了想,问:“你知道匡郢么?” 青衣点点头,说:“知道。” “你替我留意一点,他跟王爷都说些什么。” 青衣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邯翊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们这样也不方便,以后你有什么话,告诉六福好了。” 他们这样交谈的时候,六福一动不动地远远站着,像个木头人。 青衣看看他,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