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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快乐的样子?
…
一个很老的医生放下手中的听诊器,又抬起季笙的手腕。
他一边号脉一边摇头。
我像个孩子一样失措的站在一边,“怎,怎么样?”
医生皱了一下眉:“有一些药品,小剂量的服食对身体不能造成很大影响,但是,长期食用的话……”医生歪着头看着我,“他有仇家?”
我张了张嘴,声线颤抖,“……有,可是……都不能接触到他的饮食……不可能……”
医生又低下头掰开季笙的嘴看他的舌头,“时间很长了,入心肺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什么意思?”
医生没有回应我,继续皱着眉头看季笙,“从中医的角度讲,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毒,长期食用,毒侵入骨,这种药刚开始并不会发现,但是久了病人会食欲不振,日渐消瘦,但仅仅是这样并不会被发现,一般都是到了最后的时候,病人会出现昏厥症状,滴水不进……这种方式毒害别人很奇怪……”
我咬着嘴唇,眼睛紧紧的盯着季笙。
医生继续说,“这种情况类似食物中毒,一般停用了,症状就会消失,但是,这个人……”医生又叹口气,“太晚了,他服用这种药时间好像很久,相当于慢性自杀……加之肝气郁结,心神俱伤……”
我赶紧握着季笙的手,“他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们马上去医院里面,马上……”
医生看着我叹口气,“去看看吧,也说不定有希望……”
我的手抖得厉害,季笙的手从我手中掉下去。
我赶紧握起来放在心口。
季笙的手好凉。
从医院里回来已经十天。
我的季笙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医院里给我说了一大堆专用名词。
可那有什么用呢?
他们给我一纸鉴定书,让我把季笙送回家。
我的指腹擦过季笙的额头。
这个时候,我忽然奇迹般的镇静下来。
我已经再惊惶了,我趴在季笙的胸口跟他说,季笙,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你不会再孤单了。
季笙没有任何意识,可是他的眼睛偶尔会睁开,怔怔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没有一丝神采。
他不认识我。
我叫他。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累了,就又闭上。
“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力的代谢能力外,认知能力已完全丧失,无任何主动活动。”
医生跟我这样说。
认知能力……已经完全丧失……吗?
我将季笙身下的床垫换成质地更加柔软疏松一点的,然后拿起半湿的软布给季笙擦身体。
季笙眼睛下面的阴影很深,皮肤晦暗没有任何光泽,我沾着水擦季笙干裂的淡紫色的嘴唇。
“病人要经常翻身,以减轻局部组织受压。”
我用手圈起季笙的脖子,季笙的后背离开床单,半躺在我怀里。
他的头向后仰着,呼吸十分微弱,断断续续,每一次吸气后要经过很长时间才会换一次气。
我专注的看着他,他曾经黑长的睫毛的尖端已经开始微微泛黄。这是什么?生命消耗的征兆?
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些变化。
该惊恐该伤心还是该疯狂?
我半搂着季笙在我怀里,忽然觉得他像我的孩子。我的手臂收紧。愣了一会。
然后轻轻地扳着季笙的肩膀让他趴在我的双腿上,我伸手从身边方桌上拿了另一块湿毛巾,在旁边的温水里面沾一沾。
我从季笙的后背开始擦拭,有水珠顺着季笙光洁的脊背弯弯曲曲的蔓延下来。
我看见自己的双手,手指被水泡的发白,指甲被剪得露出了肉。
我怕划伤了季笙的身体。
从来没觉得季笙这样的脆弱。像一个婴儿。
我高贵美丽的季笙,有一天,也会这样无力的伏在我怀里。我抱紧他。
那如果,这个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所以,我要死,也是死在他离开之后……
心颤抖起来,我强制性的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要想。
我怕自己疯掉。
咬咬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我很慢的擦拭季笙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我告诉自己。我很坚强。很平静。我不会疯掉的。不会。
很轻的托着季笙的身体让他伏在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抽掉双手。我的心很诡异的狂跳不已。
按着心脏,慢慢的下床,尽量少弄出声响。
拉开抽屉,找到一个蓝色药瓶,拿出两粒半黄半蓝的胶囊,吞掉。我甚至没有心情去端一杯热水。我要守着季笙,我怕离开一秒,等我回来后,他已经不在了。
我拉开窗帘,打开屋子的所有窗户,让风和阳光进来。
空气是温暖干燥的,夹杂着一种柔和的香气。
我走过去,半个身子露在阳光下。我也想让自己温暖一点。
仰起头,风吹过来,头发痒痒的贴着额头,我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些很遥远的愿望。
尖顶的房子,漂亮的咖啡店,阿尔卑斯山,地中海,威尼斯,罗马……
我的嘴角弯了弯,眼睛里都是泪水。
我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季笙。
季笙,你说。
这些,还有可能吗。
………
我从不允许页子进季笙的房间。
页子总会守在门边,我换温水或手帕的时候,她的视线就一直追随我。
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顾及或思索别的什么人了。
页子走在我身后跟着我,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季笙。我从不敢让别人接触季笙的身体,甚至换水这些工作都是我自己亲手去做。我一旦离开季笙的屋子就要上锁,然后变得无比心焦,我怕季笙就在我离开的这几分钟内悄悄地失去呼吸。
所以我的脚步特别的匆忙。我端着水,几乎要跑起来。
页子一声不响的跟着我。
我想着,季笙,季笙,你一定不可以一个人悄悄地走……
然后脚好像被什么刮了一下,我面朝地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手里端着的温水撒了一地,散着朦胧稀薄的热气。
我急急忙忙的爬起来,水很滑,手不自觉地向前移,身体已经脱力,我倒在地板上。
牙齿磕到了嘴唇,血很快断断续续的顺着下巴滴下来。
页子跑过来。我用手随便的抹了一下。
我挣扎着站起来,觉得自己已经笨的不行了。
页子的手伸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
是忽然的,一种诡异的阴暗的预感。
季笙要离开我了。
我勉力站起来,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淌。
我跑起来。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季笙要不行了。他在等我看他最后一眼。
喉咙里像是要燃烧起来,我的呼吸急促的像患了哮喘的病人。
我的脚卖力的跑,身体里面空空的,后背的虚汗针刺一般的冒出来。
忽然发现仅仅是这个屋子到那个屋子的距离,竟这么的长。
页子拦腰从后面抱住我。
我使劲的挣扎。
我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季笙躺在床上的这二十几天,我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身体已经虚脱,仅仅是靠着精神的力量一直撑到现在。
所以,连摔倒了我都爬不起来。
现在,我甚至没有挣开页子双手的力气。
我几乎哭着喊出来,“页子!放手,他在等我!!”
页子哭着拽着我的腰,“他都这样了,你还爱他吗?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我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张着嘴喘息,声音嘶哑不堪,“页子,我求你,放手,让我去看他,来不及了,就要来不及了!”
页子狠狠地抓紧,“我知道!他走了你也就跟着走了,你进了那个屋子就不会再出来了!”
我挣扎着呼吸,大脑已经开始晕眩,心里泛起一种恶心的烦躁感。
我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地板上。
页子怔怔的松了手。
我抬头看着页子,说的一字一顿,“页子,就算你害死他,我也不会喜欢上你。页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季笙有什么错?”
页子的脸瞬间苍白,她半张着嘴,眼角的泪一颗接一颗的向下滑。
“页子,我欠你一命,马上就要还了……你让我去看看他……我只想跟他死在一起,季笙很可怜,小的时候被父亲折磨,长大了又碰见了我……可没想到……”我的嘴角勉力弯了一下,“他受了那么多苦,还不得善终,到了最后,还这么命短……”
我吃力的咳了一声,双手用力撑着地板站起来,扶着墙,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
我稍稍迟到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季笙,等等我?
我想起季笙曾经说过的,“你跑的太快,我总是追不上。”
我想笑了,季笙,我总是比你快,可终是仍让你看到我的背影,你追我时便不会太痛太绝望,这次你要先走,是不是给我一点追逐的希望?是不是输的狠了输得怕了?没关系没关系,你尽管向前跑吧,只要在终点等我,我不在乎追的多绝望,只要你还想等我,愿等我,孟婆桥上,认得出我。
页子的声音颤抖,“季禾,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向前走。
页子说,“我不会让你死……你自杀我也要把你救回来……”
我的脚迈的很吃力。
我感到厌烦。如若生意已逝,何必苦苦挽留?生者自乐,死者自得,只不过各安其所罢了,救济自杀者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能说救济者是崇高的伟大的吗?这对于将死者又是多么大的讽刺与侮辱?
我要和我的季笙走在一起,你要阻拦我?
页子几步走到我身边,“让他死我从不后悔。”
我的手指使劲扣着墙面。我怕自己忍不住去打她的脸。
页子张着红肿的眼睛,纤细的双手抚上我的脸颊。
一瞬间充满了厌倦感。我想追季笙,这些人,阻碍了我的脚步。
页子张嘴,声音嘶哑,“小禾,小禾,你看看我。”
我无法张嘴,连眼珠都不能动一下。兴许是不想。
页子咬着唇掉泪,她靠的很近,“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
“不爱。一点都不。”
页子用力笑了笑,更多的眼泪却滑下来,“早知道是这个答案……”
我想着,季笙啊,呼吸真是一件费力气的事。
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我不奢望季笙还在等我看他最后一眼。
页子的手拉住我,声音很轻,“我舍不得你死……”
我没有回应,页子接着说,“只有一个条件……”
我停了停,忽然颤抖起来。
页子笑着流泪,鹿一样的眼睛闪着光亮,“我离开之前,能不能……吻你一次……?”
我抖得厉害,几乎无法站立,“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如果说,我有药可以把那个人救活呢?”
……
……
{六十五}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
我抱着季笙坐在床上。
季笙还是睡着。但是脸色不再青黄,两颊似乎丰盈起来,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须。
我把页子的药每次分剂量给季笙喂下去,这是第五天。季笙的身体开始出现生命的体征。
我几乎每天都是笑的。我看着他,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那种奇异的感觉,看着生命在季笙身上一点一点复苏的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婴儿渐渐学会走路和微笑。
陈旧的投影机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大屏幕上出现页子的脸。
这是页子临走时送给我的。
算是对我十年照顾和养育的告别么?
页子坐在门外的石阶上,草叶柔柔的触着她的胳膊,香樟树的阴影投在她脸上,阳光沾湿了她鹿一样温驯的眼睛。
页子笑着,好像悲哀从不曾走进她的眼睛,“小禾,你从没有问过我的身世,可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要是烦的话,不看也可以,其实这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页子的眼睛有点羞涩的弯起来,“我出生在沿海的一个小城镇里,这个我跟你说过吧。”
她的眼神无比温柔,“我们啊,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早先,我是说,更早的一点儿的年代,那里不太平的,战火纷飞,起先,敌人来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怎么办,他们凶残成性,随意住在老百姓家里,我们每天都负责给他们做饭,这很屈辱不是吗?我们为敌国提供粮米……”
页子的手交叉在一起,然后又分开,“现在我还记得祖母那个时候起得大早,围着破旧的围裙,在黄黄的灯光下把白米倒进一个大锅里,她拿着长柄的勺子搅啊搅,热气就忽的一下升起来,我们姐弟几个挤在被窝里面隔着朦朦胧胧的白水气看着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