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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士。”忍足隆介拿起观摩室的电话,“先修复主动脉再说,不行的话,放弃左心室的重构。”
忍足侑士有些惊讶得抬起头来,怔了片刻:“那样的话……”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住患者的性命。”
忍足却是停顿了片刻,微微摇头:“不,不可以那样。”
“侑士……”
“如果以后只能依靠心脏起搏器过活,迹部醒来以后一定会灭了我的。”他却是笑了声,“我会尽快完成,相信我吧。”
他低下头,手里的刀片已经恢复了镇定。
Chapter56 胜诉
旁听席上的骚动持续了很久。
检察官们交换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而下面的媒体已经开始为了这爆炸性的八卦消息而兴奋。
法官皱了皱眉,不得不敲击着垂着,连道了几声“肃静”,方才让场下的骚动渐次平静下来。
寺岛有季淡然立定,目光扫过大半个陪审席,未动声色,示意酒井出示下一组证物。
这是一系列泛黄的老旧照片,地点、场景不一,依稀可以依稀可以辨清照片上相拥的情侣的容颜。
“长谷川谦信的夫人长谷川贵子,出嫁之前的名字是铃木贵子,曾经与迹部雄一交往长达3三年,最后一张照片摄于1984年11月3日,距离她嫁入长谷川家只有十天,也就是说,铃木贵子直到结婚之前依然和迹部雄一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以上这些照片同样是在市川圭所提供的秘密账本的夹层中找到,其中还有另外一张,”有季忽略掉周遭人们吃惊的眼神,递过一个眼神,酒井音无会意地换上另一张照片,“婴儿满月的照片,背后的有签名,是迹部雄一的字迹。”
“你的意思是说,长谷川枢,是迹部雄一和铃木贵子的私生子?”有川博纪看着她,反问。
“极有可能。”有季点头,略略抬了下声线,“这样一来,迹部雄一不遗余力帮助长谷川枢的行为,也就得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但是,这只是被告律师的推断,被告方所提供的证据还不足以证实长谷川枢与迹部雄一实质上的父子关系。”
“我与我的当事人只能尽己之所能提供最为真实的证据和线索,至于事情是否属实,是否应该交由警方和检方作进一步的调查呢?”有季却是反问,“我想请问控方,关于迹部雄一涉嫌洗钱交易一事,我当事人并不知情,控方又是怎么掌握相关的证据并对我当事人进行强制搜查?控方对于情报来源是否做过详细的调查?”
有川博纪明显了怔了一下:“检方有义务保护情报提供者的隐私,被告律师请不要进行无效提问。”
“可以。”他的反应在有季意料之中,年轻的女律师很配合点了点头,“众所周知,迹部雄一早年便与现任理事长迹部景毅争夺迹部财阀的董座,虽然失败,但这些年来一直不甘屈居人下,下一任继承人迹部景吾进入财团权力核心之后,迹部雄一更是野心勃勃,两者积怨已久。他不但在凭借多年在财团的积累掌握相当的权力,还在黑道上培植了一部分势力,并且与已经掌握了长谷川会社核心权力的私生子长谷川枢勾结在一起,想要卷土重来,谋夺迹部财阀掌权人的位置。可惜的是迹部雄一身患重病猝然离世,他所有的势力便被长谷川枢继承。为了打击迹部景毅父子,拖垮迹部财阀,长谷川枢故意将迹部雄一利用名下公司的账户进行黑色资金非法交易,从中获得暴利的消息提供检方,迫使迹部财阀不得不为此承担责任。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不惜指使人绑架昔日帮助过他的市川圭秘书,并在关键时刻杀人灭口。”
“法官大人。”她说完,顿了一顿面向法官继续道:“以上是我对本次事件整个始末的看法。不管推断是否正确,目前已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检方指控我当时参与黑色资金违法交易的事实,尽管存在,但并非财团主观行为,副总裁迹部雄一利用职务之便参与洗钱交易,而长谷川会社的少东长谷川枢则是整个事件的共犯和幕后得利者。我当事人不过是被犯人蓄意利用陷害,就算存在监督不善的责任,也不应该承担本案的主要责任。本案的最终责任,应该由洗钱交易的最大受益者以及涉嫌故意杀人的长谷川枢个人承担,请法官大人秉公裁断!”
这女子站在辩护席上慷慨陈词,言辞铿锵有力,末了深深鞠了一躬,回过神时,旁听席上鸦雀无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十点三十分。
仪器上倒计时屏只剩下三秒的时候,忍足侑士终于完成最后的修复工作。
放下手里的镊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了,解除人工心肺装置。”
身边的护士点头,取下复杂的装置仪器,然后等待心脏复搏。
一时间手术里寂静无声,只是短短几秒,却宛如渡过漫长的年代。
隔了许久,胸腔里赤红的心脏蓦地开始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浅野莉磨近乎失声。
忍足侑士却是恍然未觉,死死盯着跳动的心脏,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地出声:
“左心室修复手术,终了。”
手术台边响起错落的掌声。
接下来的缝合,便进行的十分顺利。
约摸三十分钟后,迹部被推出手术室,送往监护病房。
“先送去监护病房观察一阵,好好休养的话,大概两个月以后便可以出院了。”
出来的时候迹部景毅已经等在门口,仿佛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的样子,眼底甚是欣慰:“谢谢你,侑士。”
“伯父言重了。”忍足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手术服,仅仅摘掉了帽子和口罩,额头依稀有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便有丝丝的凉意,忽的便想起什么,“法院那边,宣判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啊。”迹部景毅沉默了一下,“大概还在等上一阵吧。”
“关于迹部财阀涉嫌黑色资金违法交易案件,本庭经详细审理调查,现判决如下:迹部财阀涉嫌洗钱交易一事,经查属实,系副总裁迹部雄一与其子长谷川枢相互勾结参与违法交易,并从中获利,为本案主要责任人。财团理事会虽有监察不当嫌,但不负本案主要责任。另外,关于其他责任人的追究问题,因为迹部雄一本人已经过世,本庭及检方将对另一人主要责任人长谷川枢涉嫌洗钱、故意指使杀人等问题重新立案侦查。”
法院的判决书直到正午时分才正式下达,扑克脸的法官当庭宣读判决书的时候,整个法庭沉寂无声,等到最后一字沉沉落地,方才响起错落的掌声。
有季只觉挺直的背脊几乎僵硬,隔了许久方才恍然回神,心底竟有泫然欲泣的冲动。
出来的时候并不宽敞的过道已经被等候已久的媒体记者挤满,闪烁的镁光灯几乎耀花她的眼睛。
“寺岛律师,请务必说几句!”
“寺岛律师,请问作为本案的代理律师和迹部财阀总裁夫人,您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新闻从业者的提问一贯咄咄逼人,身边的手冢国光皱了皱眉,看她:“这里我和酒井挡着,你先走吧。”
她点了点头,取出墨镜戴上,正好秋山拓麻赶过来,替她挡开媒体伸过来的话筒,艰难地向外移动。
放在手提里的手机蓦的响起来,匆匆接起,便听得那一头忍足慵懒的关西腔幽幽响起。
“呐,有季。”
她的脚步顿住,嘈杂的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下来。
“怎样?”
那一头忍足的声线轻缓飘渺,冥冥中却有动人心魄的力量:“成功了。”
女子良久没有说话,停止了良久,瞬间竟有哭泣的冲动。
“夫人,这边走。”
直到秋山出声提醒,她方才回过神来。
一路从旁边的安全通道抄去,车子已经等在后门。
匆匆坐进车厢,黑色的林肯启动,发出锐利的鸣笛,一路穿过银座人流汹涌的街道,她只将脸埋入臂弯,伏在膝上,久久未曾抬起。
等到过了许久,车子在东大附属医院的门口停下,她方才抬起头来,墨镜的边缘隐约有泪痕闪现。
“夫人。”秋山看得微怔一下,递过纸巾。
女子停滞了片刻方才接过去:“谢谢。”
迹部已经被安顿在无菌病房,麻醉剂的作用尚未褪去,隔着玻璃门只能远远看见被被褥遮了大半的侧颜,并不明晰,但是感觉甚是安详。
“在观察一段时间,等刀口愈合,便可以出院了。”
忍足已经换下手术,披着白大褂站在一边,说话间扫过女子的面容,来时的泪水已经拭干,只余眼角些许微红。
“谢谢,忍足。”有季只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无菌病房隔离时间要达24个小时,探视的话可能要明天。”
有季微微颔首已是知晓,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样,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忍足听出她的言外之音,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这女子却是叹息了一声,抬起眼复向门内望着了一眼,然后缓缓地收回视线,转身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夫人?”秋山拓麻隐约觉得不妙,喊了一声。
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嘴角至弯起一抹笑意:“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
似乎是又想起什么,她回转身来,目光触及指尖停顿了片刻,然后取下上面精致的钻戒来。
“这个,替我还给他吧。”
“夫人。”秋山一贯平静严肃的眼底闪过一两丝的不安,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其实,景吾少爷他……”
“我知道。”她却是打断他,言语寡淡,却是斩钉截铁,再无商谈的余地,“就这样吧。”
然后转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黑色的风衣被空荡荡的穿堂风猎猎扬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铿锵有力。
一路走出大楼,正是晌午的十分,头顶的太阳透过云朵的罅隙投落并不热烈的光芒,一路盛放的八重樱宛若彩霞流岚,和煦的春风一层层吹过,便是一地缤纷落英。
她抬起头来,高耸入云的白色病栋宛如巨塔,苍白的阳光射入眼底,并不刺眼,却有湿润的液体缓缓溢出眼角,顺着双颊潸然的淌下来。
至此,所有的一切就此终结。
如两条各不相同的直线,彼此相遇,彼此交汇,然后分道扬镳。
迹部景吾,沙扬娜拉。
忍足侑士靠在高楼的窗口边,将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静静地看女子的背影渐次远去直至消失,墨蓝色碎发垂下眼睑,只听得心底一声淡淡的叹息。
Chapter57 彷徨
本次案件的胜诉,令迹部财阀终于开始走出困局。
次日上午的记者招待会后,股价的曲线终于有了起色。
而与此同时,媒体开始疯狂地报导追踪长谷川枢的身世和背景,东京地检和警视厅很快便对长谷川物流与长谷川枢进行立案调查,所有的证据开始浮出水面。
整个长谷川会社因此而引起了媒体和公众强烈的关注,会长长谷川谦信不得不召开新闻发布会,痛心疾首的承认枢并非自己亲生儿子的事实,并且宣布断绝与其之间的父子关系。
此后警视厅下达逮捕令,然而当全副武装的刑警,冲进枢所藏身的高级会所的时,灯红酒绿的声色场,已经人去楼空。
直到四月份的时候,这名涉嫌洗钱和故意买凶杀人的重要容疑者,依然在逃。
五月初的时候,迹部景吾病愈出院,重新开始打理财团事务。
尽管大病初愈,但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迹部财阀唯一的继承人精神却是很好,暗红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领带,立在闪亮的灯光之下,身材颀长挺拔,脸部略显瘦削但线条依然明晰硬朗,目光锐利有神,眼底一枚泪痣甚是耀眼。
“迹部先生,自从您在法庭上出事住院之后便一直没有露面,请问现在病情已经痊愈了吗?”
“给大家添了麻烦实在是抱歉,但是现在已经基本痊愈,本大爷的精神也很好,请诸位放心。”
“迹部先生,现在金融危机已经严重影响日本经济,迹部财阀前段时间又屡遭重创,作为业界顶尖企业的带头人,您认为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呢?”
“危机并不可怕,可怕是缺乏面对危机的信心和胆量。”
“也就是说,迹部先生有绝对的信心战胜这场危机吗?”
他应对记者此起彼落的提问,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嘴角略略勾起,微微显得嚣张,却甚是优雅,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竟是倨傲的挑了唇线。
“在害怕黑夜吗?”他道,“那本大爷就把它变成白天!”
一刹那间,万籁俱寂,隔了很久,方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有季在电视机的荧幕里看着男人聚光灯下神采飞扬的身影,只淡淡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