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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爱谁敢言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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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婶也没在意,“哦”了一声,收拾碗筷,一边说:“我一会儿去铺床。小杜,你就带他去最东边的那间教室吧。”她伸手拦住杜微言,“别帮忙了。你朋友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去你屋里坐吧。”

  杜微言出了门,才微笑着说:“其实你不会换灯泡,对不对?”

  易子容不说话,借着月色可以看见,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些杜微言看不懂的东西。

  她继续:“运气真好,那个灯居然没坏。”

  他照例是不置可否,最后看看天色,问她:“山上你住得惯么?”

  杜微言挑了挑眉看着他,想也不想:“你忘了我还在你们那边住过那么久?”

  话音未落,易子容便侧过脸看着她,似笑非笑:“有多久?一年?一辈子?”

  杜微言承认,她词穷了,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匆匆转开了眼睛。

  他的神色向来都是淡淡的。从她认识他起,就是这样。

  可是很奇怪,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不论是谁对谁错,不论自己心里怎样的揣测和忐忑,一旦见到了他,那些感觉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就像……她模模糊糊的觉得,他从来不会真的对自己生气。

  杜微言被自己心里这种分析吓了一挑,停留在自己脑海里,他的侧影……鼻梁像是小小的山峰,挺拔俊秀,那么底下的唇,大概就是柔软的湖泊了。这样组合着,真有几分英俊得鬼斧神工的感叹。

  “唔,你睡觉要换身衣服么?”杜微言找了个话题,“我这里有一套,你穿可能小了点。但是……总比穿衬衫西裤舒服。”

  拿出来的是一件男士的圆领T恤和一条极宽松的裤子。

  易子容接过来看了看,脸色沉了沉,有些不好看。

  杜微言没有发现他神色的异常,解释说:“不是乱七八糟的衣服。这是我的睡衣睡裤,只穿了一次,现在洗干净了……”

  他的脸色舒缓了一些,等她说完。

  “就是上次,我的箱子被你们带走了,临时在明武买的。”她讪讪的笑笑,“睡觉嘛,总要大一些的衣服,穿着才舒服。”

  “你看到那只鞋了?”易子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清冷,“还记得么?”

  杜微言的长睫垂下,忽闪着,最后说:“记得。”

  她的手指纤长而洁白,因为彼此间距离很近,易子容看得到修剪得十分平整光洁的指甲。透明,微粉,像是朴素的小小花苞。丝毫没有修饰,这么轻易,就让自己分了神,易子容自嘲般笑了笑,说:“我告诉你的传说,你还是不信?”

  杜微言想起江律文的分析解释,仿佛有了些底气,执拗的说:“我不信。”

  “你不信么?”他站起来,比她高一个头,视线居高临下,“你看,我还是找到你了,我们还是朋友。”

  这算什么解释?她忍不住想笑,脸颊上的酒窝立刻显得深了一些:“你装神弄鬼的样子,一点没变。”

  易子容就睡在杜微言隔壁的教室里。床是用好几张课桌拼凑的起来的。幸好课桌简陋,又低,躺在上边高度还算合适。余婶很心细的铺了两层褥子,又说:“山里晚上冷,这两床被子,你都盖着。”

  自从到了碧溪头,杜微言向来的好睡,这一个晚上,也不曾因为易子容的到来将她搅得失眠。睡到半夜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忽然惊醒了。

  杜微言只记得梦里的最后一幕,是自己掉进了一个极大的山谷,应该会有云雾飘过来然后托住她下坠的身体的啊……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视线清晰得能看见岩壁上歪歪扭扭的瘦弱小松……她忽然害怕了,就狠命的蹬了蹬腿,挣扎着醒了过来。

  是抽筋了。

  她迷糊着去够窗边的那只台灯,手指即将碰到开关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触感冰凉滑腻……有些硬硬的……那不是塑料的开关啊!

  下意识的摁下去的瞬间,那个东西忽然卷了起来,缠住了自己的手指。旋即,是一下极为明显的刺痛感。

  杜微言彻底醒了,灯光也亮了起来。她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极大极粗的蜈蚣,此刻正在自己的指尖挣扎着。

  她愣了一秒,头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又是一下刺痛。

  杜微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半的坐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狠命的甩了甩手,发出一声尖叫。

  七

  蜈蚣被甩掉了,不知落在了哪里。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很急,像是鼓声。男人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低沉,又带了一丝焦虑:“微言,怎么了?”

  杜微言的脚很疼,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扎着站起来去开门。

  右手的中指肿痛得像是被门板夹了,一阵阵的发麻,脚下又在发软,杜微言简直有些困惑了,怎么好端端的睡觉,一个人也能倒霉成这样?

  幸好床离门口的距离并不远,她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小腿的肌肉在抽搐着,像是有人在拿着铁片用力的刮,疼得难以遏止——杜微言不知挪了多久,也不知忍耐了多久,终于还是打开了门,身体却控制不住,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适时的托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下滑的趋势,那双手又顺势一滑,够到她膝盖下边,轻松的就将她拦腰抱起来。

  易子容走了两步,将她放回床上,一边皱眉说:“怎么了?脚抽筋了?”

  身子一沾床,杜微言却避之不及的往他身上靠,脸上的表情扭曲:“床上有蜈蚣,有蜈蚣!”她依稀还记得那条虫子落下的位置,大概正好是自己的床上,无论如何,她是不敢靠近了。

  易子容皱了皱眉头:“蜈蚣?”随手将她揽起来,放在一边椅子上,然后伸手抖了抖她的被子。

  那条棕褐色的虫子,果然匍匐在她被子的某个角落,此刻啪的掉在了红白相间的床单上。

  杜微言从小就怕这样那样的虫子,刚才还被蛰了两次,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那里!那里!”

  易子容叹口气,拿了桌上的一本本子,将虫子挑起来,落在床的那边。他走过去,大约是踩死了,才慢慢的说:“好了,没事了。”

  杜微言抚着自己的脚,脸色苍白,咬牙忍着痛,支离破碎的憋出一句:“谢谢你。”

  他走到她面前,锁着眉,终于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腕:“脚怎么了?还在抽筋?”也不由她分说,手掌轻轻的抚上她小腿上的肌肉,又用力的掰直下压,一边低声说:“忍着点。”

  他的身形笼罩在自己身前,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可她知道他有多么的专注,一丝不苟仿佛是电视里看到的、正在进行着精密手术的医生。他的手掌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让杜微言想起了太阳光的味道,又似乎是被子被晒了一整天之后的香甜松软。像是一剂良药,腿上的疼痛正在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消散,她渐渐的放松下来。

  杜微言的目光就渐渐的移到了他的身上。易子容就穿着杜微言给他的那套睡衣,极普通的T恤外边,随便的套着他来时穿的那件条纹衬衣,而下边是显得略短的运动裤,看得出是急切间翻身下来的,什么也没顾上。形容狼狈,和他下午时候的衣冠楚楚相比,判若两人。她忽然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被我吵醒的吧?”

  既然都又力气说话了,想来她已经不大痛了。易子容没回答,只是手中握着她纤细圆润的脚腕,力道和节奏都缓缓的放慢了。灯光下她的脚背白皙,秀气可爱,脚趾仿佛是小小的白色贝壳,让人忍不住想要抚上去。可他只是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挑眉问她:“另一只脚呢?”

  杜微言摇头:“那只脚没抽筋。”

  她单脚立起来,扶着他的手走了几步,慢慢的说:“好了。谢谢你。”

  “都秋天了,为什么还有蜈蚣啊?”她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放在灯光下看了看,被蛰的那里,已经迅速的红肿起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抽屉里有一盒清凉油,帮我拿来好不好?”

  他探究般看她一眼,拉开那个木头抽屉,又愣了愣,才问:“你要什么?”

  “红色的,小铁皮盒子。”

  直到把膏体抹在了指尖上,杜微言小心的吹了吹,向他展颜一笑:“谢谢了。”

  易子容站在她的床头,踅眉:“手又怎么了?”

  杜微言这时候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脸颊上或许还有睡觉压出来的印子:“被蜈蚣蛰了。那个,易子容,蜈蚣好像是有毒的吧?”

  易子容俯身,仔细的看她的手指,半晌才说:“你抹的是什么东西?”

  “……”

  杜微言觉得自己有些无语,清凉油……大概是每个中国人都知道的居家旅行必备品吧?

  他轻轻的把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鼻下,小心的嗅了嗅,低声问她:“桂皮,薄荷,丁香?”

  她噗嗤的笑了出来,又抽回自己的手指,胡乱的把那个小铁盒塞在他手里:“送你了。好好研究吧。”

  易子容的神色却严肃起来:“蜈蚣有毒,你别开玩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想了想,伸手又要抱她起来,“还是去趟医院吧。”

  杜微言往后躲了躲,笑着说:“那只蜈蚣你也看见了,就那么大——你以为是小说呀?哪用那么夸张?”

  他的脸离她很近,晶黑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而逝:“那你刚才那么害怕?”

  杜微言讷讷的笑了笑,低声说:“第一眼看到有点害怕。”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怅然,最后直起身子,微笑着说:“那我先出去了。还是……我再陪你一会儿?”

  杜微言笑了笑,摇头说:“不用了。晚安。”

  易子容不再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带上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台灯橘色的光线落在她的发丝间、脸颊上,她已经躺下去了,笑靥如花的比着口型:“晚安。”

  他有片刻的怔忡……女人,是不是都是这么善于伪装?

  就像那时她离开,她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愿意给她。可她胆怯了,于是连背影都不曾留给他。可现在,她面对他,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杜微言起得比平常晚了一些,还是余婶来喊她的,拍了拍门,喊着:“小杜老师,你朋友走了。”

  他走了?大概是昨晚被自己折腾得没睡好觉吧?杜微言猛的醒过来,环顾屋子,又摇了摇头。那个人来去都这么突然,叫她觉得很多事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七点了。翻身起来,手指压在了床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举起来一看,又红又肿更甚昨晚。杜微言一边往伤口上吹起,一边想,原来不是做梦啊。

  出门的时候已经有孩子来上课,杜微言手里拿了一个馒头经过教室,又瞄了一眼,小男孩坐在教室里边,摇头晃脑的在背书。

  她想起来,昨天布置的作业,背诵《螳螂捕蝉》,上课抽查。那是村长家的小孙子,见生人就害羞,但在熟人面前皮得和泥猴一样,还有一双山里娃娃都有的明亮剔透如水晶的眼睛。

  她推开教室的门,忍不住问道:“张晓晓,来这么早呀?”

  上课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小问题。她伸手握粉笔,总是要触碰到右手的中指,最后写出来的字,难免歪歪扭扭。

  张晓晓一溜烟儿从打打闹闹的学生中穿出来,站到她面前,说:“杜老师,你的手怎么啦?”

  杜微言掸一掸满手的粉笔灰,不在意的说:“老师的手给蜈蚣蛰了,没事。”

  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们这里蜈蚣多,老师你要小心。不过被蜈蚣蛰了,得好几天才能好。”

  中午的时候,她在自己屋子里整理录音资料,眼见一个小脑袋摇摇晃晃的从窗口出现了,手里似乎还举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她忙把门打开了,张晓晓跑得小脸通红,正咧着嘴笑,露出一口不齐的牙齿:“老师,我奶奶让我给你。治蜈蚣蛰的。”

  是个洗干净的小药瓶,此刻里边灌了些透明的液体。杜微言仔细看了看,从化妆包里找了棉签出来,抹在自己的手指上,边笑眯眯的说:“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你奶奶。”

  张晓晓看着她涂抹,最后说:“老师,你猜这是什么?”

  十分有效,一涂上,好像连肿都消了不少,杜微言左看右看,最后说:“是你奶奶自己做的草药汁吧?”

  “不是。是俺家公鸡嗓眼里抠出来的口水。”小男孩认真的说,一边比划,“公鸡就爱吃蜈蚣。”

  她手一滑,那个瓶子差点没拿稳,又咳嗽了一声,最后说:“这么神奇。”

  下午的课快开始了。杜微言牵着张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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