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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正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谈不上浪漫,而沈晖却风趣又多情,平平常常的话,经了他的嘴说出来,都像是甜言蜜语……他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尽管我隐约感到,这种人的感情往往靠不住。
这天下午,我去图书馆借书,找到要借的书之后,正要往外走,沈晖却突然从背后闪了出来,堵住了我。他逼我走到“过刊区”,那里是个乏人光顾的角落。在墙角里,他不由分说地抱住我,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死命挣扎,他就鼓励我喊叫,他说只要我一喊,他就会变成赢家。我没有喊,我不敢。他亲了我足足有几分钟,才放了我,对我不可一世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我绝望地靠在墙壁上,委屈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他开始对我动粗了,这算不算野蛮?算不算卑鄙?我想恨他,可他留下的那个不可一世的笑,却使我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这到底是不是脚踏两只船?是不是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我开始惧怕沈晖,也惧怕起我自己。可是,除了被这种局面操纵,我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总不能把这事告诉潘正吧?想到潘正,我打了个冷颤。不,一定不能告诉他!
又过了两天,“车把式”和叶小美的“性丑闻”,使我们XX大学四面楚歌,校方想捂都捂不住了。熊大春还没来得及去邀功请赏,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就给他来了电话,叫他立即去他办公室一趟。
熊大春以为学校要嘉奖他,脸上保持着风平浪静,一路上却激动得心里直翻腾,盘算着怎么利用这次机会,使人生之路再上个台阶。
不料,副校长一看见他,跟看见了寻觅多年的仇人样的,腾地一下就红了眼。
“马蜂窝是你捅的?”副校长铁青着脸问道。
“是我……捅……么事?马蜂窝?”熊大春一时没闹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捅马蜂窝,是么事?你以为是在给学校脸上贴金?”
“那种丑事,藏着捂着蛮危险的……”
“可你这么一捅,么事危险了?我的乌纱帽危险了!”
熊大春挨了副校长的一顿臭骂,又气又怕。出了副校长的办公室,他忐忑不安地往心理系走。他是以“棒打鸳鸯”这项绝技起家的,现在看来,他的前程很可能会毁在这项绝技上啊!
霍主任和胡副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事儿。他们一致认为,熊大春这次做得太冒失。但使他们庆幸的是,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心理系。想想看,此时此刻,美术系和中文系的高层们,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啊。因为捅马蜂窝的是熊大春,他们也连带着被副校长给训了一顿,可副校长除了发泄发泄情绪,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接下来,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又开始感激美术系那个陕西大傻冒“车把式”,及时把上海小妞儿叶小美从黄阿伦手里夺走了,不然的话,丑事儿很可能会发生在黄阿伦床上。简直太有可能了!黄阿伦和“车把式”有什么本质区别?半点儿没有!他们不过都是处在青春期、被两腿中间的一根棍儿操纵着的冒失鬼罢了。弗洛伊德的泛性论,谁也没他们两位心理系主任理解得透彻。“力比多”这个东西,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简直就是个翻云覆雨的妖魔。
霍主任脸上的痤疮不知不觉地平息了,真有点儿风姿绰约的味道呢。两个人在一个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胡副主任对这张脸的变化,早就看在眼力,记在心上了。霍主任毕竟是个女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对手盯上。
熊大春一回到系里,就被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叫了去。这个刚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一看见这两位比爹娘还要亲的恩人,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低下了头。
21。“车把式”和叶小美被开除
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考虑得最多的,当然是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要想保住乌纱帽,首先必须严肃处理“车把式”和叶小美,开除学籍得商量。并且,要想吓唬跃跃欲试的猴子们,必须得杀掉这两只鸡。在处分决定公布之前,副校长例行公事地分头找“车把式”和叶小美谈了一次话。和“车把式”谈过之后,副校长觉得“咔嚓”掉他毫不可惜。犯了这么大的错,还不知悔改,这种不安分的土篱笆鸡,留着肯定要祸害一窝。
当叶小美风摆杨柳样地走到他面前时,见多识广的副校长心却软了。她的表情多么复杂啊,含着笑,还能带着泪儿呢。这个可人儿,使副校长的思想斗争立即激烈地展开了。
“出头鸟”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个其貌不扬,或者粗俗不堪的女生呢?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开除掉,自己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这件事可是要载入XX大学校史的,那他这个副校长,不也要跟着遗臭万年吗?
“校长,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一次吧……这种错,谁都可能会犯的呀!”叶小美哭得梨花带雨。
副校长当然怜香惜玉,可他一点也不糊涂,严肃地说:“事情本身可以被原谅,就是影响太恶劣了。”
“校长,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吧!你要真开除我,我就真不活啦……”
看着这个哭得花枝乱颤的可人儿,副校长的心叶子都酥了,恨自己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止住她的眼泪,更恨自己的副校长身份。他机械地安慰说:“莫哭,你莫哭嘛!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你做举(主)!”
“真的要想办法为我做主吗?我的好校长?”叶小美破涕为笑,一把抓住了副校长的胳膊。
“莫这样……主要是刘孬娃的错……”副校长被一双娇嫩的小手摇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黄阿伦这两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听说校方可能会开除“车把式”和叶小美,他真是悔恨交加。他恨自己,也恨那个变态的丑八怪熊大春。开除“车把式”,他是拍手称快的。可叶小美跟着“车把式”倒霉,他心里不好受。叶小美对他来说已经脏了,可他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从没想过要亲手断送她的前程呀。
学校高层通宵达旦地研究处理方案,最后还是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想出一个办法,发动一批学生,搞个“联名请愿”,主张开除“车把式”,保住叶小美。“车把式”本来就是主谋,叶小美可以被说成是受害者。在人们的观念中,这种事上,女生一般都是受害者。
不管什么事情,怕就怕激起民愤。轰轰烈烈的“联名请愿”闹腾了好几天,最终抗不过四周强大的“要杀杀双”的呼声。眼看再拖下去,这桩“性丑闻”就要长出翅膀,飞出湖北省,飞到全中国,校方不得不狠下心来,做出最后决定,把“车把式”和叶小美双双开除。
这个消息使校园陷入了一片死寂。对于“车把式”和叶小美的处理,打击了不少学生的情绪。毫无疑问,他们成了牺牲品。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解救他们,他们必须成为可悲的牺牲品。
22。叶小美跳江自杀了
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没留地址的信。这封信引起了宿舍同学的兴趣,纷纷围上来研究写信人的笔迹,可最终谁也没猜出是谁写的,连我自己也猜不出。
既然不是潘正写的,也不是郝康写的,那么写信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女生们以此为理由,要求我把这封信公开。还没等我表态,钱晓珊就把信夺了过去,替我拆开了。
她抽出信纸,一展开,脸上的笑容就结了冰,其他女生也都挺尴尬的。钱晓珊把信递给我,示意女生们散开了。
原来这是一封空白的书信,只有落款处写着“沈晖”两个字。
这一封空白的信,却像汹涌的海洋,把我的心堤一下子冲垮了。沈晖的用意非常明确,他是想叫我猜测,叫我疑惑,叫我无所适从。他故意用这一招软化我、搅乱我、折磨我。我想立即把信撕掉,不把他当回事儿,可下了半天决心,还是下不了手。坐在宿舍里,我渐渐感到异常憋闷。
我把信折好,放进口袋里,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足球场上。披着满天星光,我走到上次和沈晖相对而坐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他头缠绷带、对我微笑的模样,出现了当时灿烂的阳光。记忆里的阳光竟如此强烈,照在我的眼睛上,逼出了我的泪。
沈晖刚为爱情起了个浪漫的头儿,潘正就突如其来,将之破坏了。
“没有缘分”——我与沈晖,也许只剩下这四个字可以解释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准备午睡,楼下却响起了沈晖的喊叫声。他在一声接一声地叫我的名字,对面的男生楼上几个脑袋伸出来骂,他像没听见似的,还是一直喊个不停。
我犹疑地来到窗前。他一看见我,就不喊了,只是痴痴地望着我。樟树枝条上刚抽出新芽,树下的他看上去跟这树芽一样清新。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封空白的信,装进口袋里,下了楼。我的头脑没有混乱,因为有这封空白的信。为了这封信,我也该好好和他谈谈了。
两个人又来到了足球场上,水泥台阶有些凉,他就脱下外套,铺在上面,叫我坐在外套上。幸好中午的阳光很温暖,他穿一件衬衣也感觉不到冷。
我掏出那封空白的信,对他说:“何必呢?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
“我爱你!”他任性地说着,看了看我手里的信。
“我是潘正的人了,这辈子都是了。”我说,“我和你没有将来!”
“那我就不要将来!”他有些激动,“叫我燃烧,给我过程,我就满足了!”
“毕业之后我就和潘正结婚,这是一定的。”
他听罢我的话,歇斯底里地夺过我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接着,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纸,打开来,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概有七八页之多。
“这才是我写给你的信,没敢发,就发了一封空白的……”他说着,眼圈红了。很快,又把它们撕了个粉碎。
我惊讶地望着他,动荡得无以复加。
“都是你!叫我这么下作,爱一个人也爱得这么下作……”
很快,他像是支撑不住了,又像是要急着去办什么事,站起身大步走远了。
我这才想起他忘了把外套拿走。我想喊他一声,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我想追上他,脚步却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我只有呆呆地坐着,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玉兰花开败了,光秃秃的枝条长出了绿茵茵的嫩叶,春天柔媚的阳光开始露脸了。校园里看不到“车把式”和叶小美的身影了,人们的脸上无不挂着放心的笑。这对“野鸳鸯”实在太耀眼,被他们压着,多少浪漫故事浮不出水面呀!校方英明,除掉了这对眼中钉,大家终于可以顺畅地吐口气了。
各兄弟高校关于这桩“性丑闻”的大讨论也陆续进入了尾声。周六这天下午,我们大学各系都安排了讨论会,象征性地做个总结,这桩事就算收尾了。
心理系的讨论会由胡副主任主持。霍主任首先发表讲话。霍主任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味儿,一扫当初“谈爱色变”的机警,倒有点儿兔死狐悲的凄凉。她低调地总结道:“爱和性,本身都没有错。他们之所以被开除,根本原因是不讲场合,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你们很年轻,你们需要的,我都可以理解。理智地把握好‘度’,这对谁来说都不容易。有了这次的教训,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霍主任的话刚落音,阶梯教室里便掌声雷动。胡副主任的脸拉得有半尺长,看来对霍主任的讲话很不满意。他接过霍主任的话茬儿,愤愤地说:“我认为,霍主任的立场不够鲜明,刘孬娃和叶小美被开除是罪有应得!布帘子一拉就胡来,那还是人吗?那是动物,是凑(畜)牲!人人都有肉(欲)望,但不能瞎搞,不能胡来……”
说到这里,胡副主任的目光飞刀一样甩在了霍主任脸上,霍主任的脸竟腾地红了。大家正在疑惑,霍主任为什么会红脸,系办的电话铃却响了起来。熊大春跑出去接,回来时一张脸变成了白纸,连红鼻头都失去了血色。
“霍主任,胡主任,出大事了!叶小美跳江自杀了……”熊大春浑身筛糠。
阶梯教室里顿然变得死寂一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