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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转一圈让我瞧瞧。」十九抬起左手,拇指与食指一擦,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示意宫清颺转圈「展示」一下。
他却不动如山,站在原地,俊美的脸愈来愈铁青,下颚紧绷得像是要碎裂了,手里的乌木算盘,更是被握得嘎嘎作响。
十九干脆主动上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明媚的眼儿没漏看了他俊美无俦的脸,更没漏看了他修长的身段,跟他的臀。
嗯,很好很好,虽然隔着那件白袍,但她仍可以瞧见,他的臀的确够挺、够翘呢!
她愈看是愈满意,像是发现上等原料般高兴,先前的怒意,早已蒸发得涓滴不剩了。
「好,就是他了!洗干净点,明天就送到我那儿来。」
「没问题。」龙无双爽快的回答,眼底眉梢都是笑意。「那么,敢问唐姑娘,那些酱油、酱料的欠款,是不是就……」
「放心,只要他『协助』我生了女儿,那些欠款就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
两个女人各取所需,谈得不亦乐乎,却压根儿忘了询问「当事人」的意愿。
宫清颺被晾在一旁,全身僵硬,因为震惊过度而无法动弹。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冷,聪明的脑子,有生以来首度罢工,只剩下一片空白。
直到两个女人击掌为誓,互相许诺,洽谈「外借」事宜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他被卖了!
酱门虎女 正文 第二章
章节字数:8525 更新时间:07…06…19 13:55
送走唐家的掌上明珠后,龙无双敛着丝薄的宽袖,含着浅笑慢慢转身,正准备爬回屋顶上,把那壶贵江春喝完,却见宫清颺还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他目光灼灼,死瞪着龙无双,脸色比身上那件袍子还白,双手收握得死紧,那个上二下五的乌木算盘,被握得快裂了。
龙无双故意停下脚步,笑得像桂花蜜般甜。
「宫大掌柜的,可喜可贺呢!」她先声夺人,抢在他出声前开口,慧黠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望着他。
乌木算盘嘎嘎作响,那双指掌收得更紧,像是怕握得不够紧,就会忍不住要扑过来,当场掐断她的颈子。
「敢问无双姑娘,喜从何来?」宫清颺敛眉问道,虽然极想把这个女人剁成十七八块,口吻却仍是那么温宁淡定,嗅不出半点火药味。
「从明日开始,宫大掌柜就能与一位美人数夜风流,这难道不是喜事一椿吗?」她娇佣的坐下,露出纯真无辜的微笑。「我已经跟唐姑娘商议妥当了,明日起你就到唐家酱场报到,一连三天都得待在那里,协助她生个女娃儿。」
「无双姑娘只是想利用属下,替客栈抵债吧?」宫清颺一字一句的说道,额上青筋隐隐抽动,乌木算盘已经裂了几道的缝。
「是啊!」她甚至懒得否认,笑得更甜更无辜。「宫大掌柜的,您难道不觉得,这是椿一举两得的美事吗?」
想赖掉那笔帐款是一回事,她的如意算盘拨得精,就是想让宫清颺跟唐家攀上关系。要是真能靠着他的「协助」,帮唐十九生下女娃儿,她这个作主子的,自然就有无数的好酱能尝。
嘿嘿,说不定啊,唐十九一个高兴,还会把唐威珍藏数十年的那瓮酱料送给她呢!
酱料,号称「百味之将帅,领百味而行」,是八珍主人,能调和五味,对菜肴的滋味有极大影响,她嗜吃如命,自然格外重视,就算逼得宫大掌柜去「献身」,也要拉拢唐十九。
瞧见宫清颺眼里那抹闪烁的阴鹜神色,龙无双假装诧异的倾身,把脸儿凑到他的面前,直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去吗?」她轻轻眨动眼睫,忍着嘴角的笑意,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我娘还说,你是一诺千金呢!唉啊,难不成娘是说假的吗?」
她居然还敢提起他的承诺!
这些年来,他为那句承诺所付出的代价,早已远超过任何人所能想像。
想当初,龙卿卿病逝,龙无双继承客栈后,不到三天就气走大厨,找遍京城,也没有一个厨师能让她满意,偌大的客栈只能歇业,关门了三年之久。
客栈暂停营业,他却也不得清闲,照顾龙无双,替她收拾那些烂摊子,足够耗尽他的全副心力,原本灰白的发,在这数年之间,更是迅速转为银白。
不久之前,龙无双看上勺勺客的手艺,略施诡计,聘回这位陕北名厨,客栈才又重新开张,在宫清颺苦心经营下,总算稍微恢复往日的盛况。
然而他为了这个女人做牛做马,付出宝贵光阴、浪费无价青春——
她,竟然把他卖了!
「无双姑娘,你是这样『报答』,照顾你十多年的人吗?」他徐声问道,希望能唤醒这女人一丁点的良知。
很可惜,她的良知老早就拿去下酒了。
「我是看在你年纪这么大,又娶不到老婆,才把这好差事让给你呢!」龙无双掩唇轻笑,美得让人眩目,却也可恶得让人咬牙切齿。「你想想,唐姑娘的脾气虽然坏了些,但是凭那美貌、那身段,只怕有成千上百个男人,抢破头想帮她生女儿呢!」
她笑意不减,指尖在瓷杯里沾了一沾,慢条斯理的在桌上写了个「诺」字,然后再抬眼看着他,故意又问了一句。
「大掌柜的,请问,你到底去是不去?」
宫清颺瞪着桌面上那个字,眸中厉芒乍闪,大手蓦地一张,几乎就想往那纤细白嫩的颈子掐下去——
可转瞬之间,那些微泄漏的怒气,又被强大的自制力逼退,张开的大手紧握成拳,用力得连指节都喀喀作响,他终于还是忍下了那股冲动,没有当场掐死这个毫无良心的客栈老板娘。
半晌过后,只瞧他俊容上已不见半分怒意,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恭敬温文,垂敛着眉目,用最平静的声音回答。
「既然无双姑娘这么吩咐,属下岂敢不从。」
「那就是去喽?」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他的手又紧了一紧,却仍恭顺的回了一个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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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天空才透出鱼肚白,城外的唐家酱场,早已飘荡出阵阵浓郁的酱香,炒麦、烘豆、酿酱的师傅们各司其职,在酱场内外忙进忙出。
京城虽然不是原料产地,但拜大运河之赐,最好的原料都能运至此处。唐家就靠着航运之便,搜罗各地原料,在京城外设厂,酿造各式的酱料,经过百年来的经营,已有极为可观的规模。
要酿出好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得要讲究。
唐家讲究的是黍稻必齐、陶瓷必良、火候必足、水泉必香,百年招牌传到了这一代,没有蒙上半点尘埃,反倒更显光亮,长子唐一接掌祖业后,跟几个留在家中的弟弟们共同经营,几年下来,便将规模扩充了数倍。
至于酱场的事情,则一律交由唐十九负责,她事必躬亲,每日天还没亮,就来到酱场坐镇,用清脆的嗓音,指挥着师傅们工作,仔细监督着繁复的酿酱程序。
那身黑缎镶着红边的俐落装扮,在酱场内显得格外抢眼,随时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如今,她正站在一丈高的暗橙色香杉大桶上,指挥着师傅们掀开杉盖,将精挑细选过的白盐,倒进湿润的酱泥中。
「注意盐的分量!」她朗声呼喝着,明眸紧盯着倒入酱桶中的盐,艳丽的小脸上显得好严肃。
「是。」捧着盐袋的师傅答道,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倒盐的速度,让白盐如一道瀑布般,沙沙的流泻进酱桶。
一旁几个男人,拿着极长的木棹,在酱桶中徐徐搅拌,让盐分均匀的散布在酱泥中。
其中一个,挑上些许酱泥,盛在小瓷碟里,毕恭毕敬的端到唐十九面前,让她确认咸度。
十九端起小瓷碟,严苛的审视酱料的颜色,再闻闻酱料的气味,接着才用尾指沾上一些,启唇仔细品尝。
她尝得极为仔细,细致的酱料在她舌尖滑过,滋味圆润而鲜明,她却仍不满意,吩咐师傅们再添些盐。
「再多加一斤四两的盐下去。」她说道,知道再添些盐,酱料的滋味才会更出色。「记住,是一斤四两,少一些或多一些都不行。」
「知道了。」众人大声回答,对她言听计从。
论起酿酱的手腕,就算是最顶尖的酿酱师傅,也不如这个艳丽的美人儿。她生来就是酿酱的人才,嗅觉与味觉都敏锐过人,能精准的尝出,酱料是多放了一些盐,还是少搁了一些糖。
就因为如此,不少远近驰名的酿酱师傅,都对她心悦诚服,甘心在她的指挥下工作。
在她的严格监督之下,唐家的酱料风味,比前几代更加独特细致,不但让京城的饕客们趋之若骛,就连南方的高官世族也甘愿砸下大笔银两,雇用大风堂罗家的镖队护送,把她酿的酱料,当成珍宝似的运到南方。
确定一斤四两的盐,分毫不差的倒进酱桶,她再次尝过味道,确定咸度恰好后,才又下达指示。
「去请炒麦师傅上桶,把十二斤的碎麦倒进去,搅拌均匀后再让我尝一次。」她柳眉微扬,率性的一扬手,示意身旁一个少年去处理。
那少年一听见唐十九吩咐,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原因,整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是、是——」他吞吞吐吐的回答,放下木棹,笨手笨脚的就要爬下桶去,一双眼睛却还偷瞧着唐十九艳丽的侧脸。
这么一个分神,他刚好就踩了个空,整个人陡然一滑——
「哇!」
惊慌的惨叫声响起,那少年一脚踩空,整个人收不住劲势,惊险的往酱桶里扑跌过去。
男人们纷纷大吼,靠得近的几个人,连忙伸手去抓,却个个双手落空,谁也没能抓着。眼看那个少年,就要摔进黑漆漆的酱桶里。
「让开!」
一声了亮的呼喝响起,大伙儿训练有素,全都迅速闪避,不敢挡路。只见唐十九一撑手中的玄色木棹,身子凌空转了半圈,然后挟带着强大的力道,笔直的朝那少年踹去——
砰!
修长的双脚不偏不倚,踢中少年的背部,当场就把他踹离那个黑漆漆的大洞,顺便也把他踹飞,惨叫着往下跌。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专心的人,绝对不能上樽桶!柳师傅,把这家伙轰出酿酱房!」确定危机解除后,她气呼呼的走到酱桶的边缘,探头往下望,却看见酱桶下头,多了个白袍银发的俊美男子。
「总算来了。」她咕哝一声,直起身子,发辫甩回后背,居高临下的睨望着宫清颺,发现那个吓得失了魂的少年,被她一脚踹下酱桶后,居然没有摔得四脚朝天,而是被他稳稳接住。
「没摔伤吧?」宫清颺低下头来,露出和煦的微笑。
少年频频颤抖,呆呆看着这俊美非凡的陌生男人,一张嘴像离水金鱼似的,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半晌之后,好不容易才挤出回答。
「没、没有——」
「没有就好。」他把少年放下来,望向酱桶上那窈窕的身段,再似笑非笑的补充。「记得,要谢谢你家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酱桶极深,里头的酱料浓稠漆黑,一旦有人掉下去,就算是大伙儿立即打捞,也难保捞上来时还是不是活人,这家伙就算不被酱泥淹死,只怕也会因为惊慌挣扎,口鼻涌塞酱料,被活活呛死。
所以,唐十九当机立断,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她的动作略嫌粗暴了些,却十分的有效,仅仅是靠着那一下踢踹,就救了这少年一命,还挽救了这桶好酱。
站在酱桶上的十九,听见宫清颺的话,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他点破她的「善行」。
「不过,唐姑娘,你这么做,实在有些冒险,说不定会摔伤他。」宫清颺拱手作揖,还是那么礼数周全,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棉里藏针,摆明了是在指责她手段太过粗暴。
「这个高度摔不伤他的,最多是疼个几天,正好给他一个教训。」十九不耐烦的解释,转头跟其他的师傅们吩咐。「你们继续。」
接着,她抓起木棹,纵身一跳,才一晃眼,那窈窕的身子已经翩然飞落,站在宫清颺的面前,明媚的眸子毫不掩饰的看着他。
他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神态斯文淡定,模样温温文文的,浑身上下只有书卷气儿。「唐姑娘,叨扰了,宫某是奉了无双姑娘的指示,前来——」
十九拧起弯细的眉,挥手打断他的话。
「够了,别再罗罗嗉嗦,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她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