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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诉我,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是不是再见?”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所以希望知道他与你告别时,是什么样子。”
“不是再见,他从来没有与我说过再见。”
我又怎么能告诉她,倪天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虽然,这三个字,在当时我以为是假意,现在却了解,那是真情。
“他只是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甚至连头也不回。”我回忆今晨的情景,向她描述倪天行离去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忍住将要涌出的泪水。
“他就是这个样子,事情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犹豫。”
唐心望着窗外,那神情,仿佛正注视着倪天行转身离去,过了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
“你会重写《樱花七日》吗?将它写成一部长篇。”她问。
“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并不适宜做出任何决定。”
“我明白。”顿了一会儿,她再度开口,“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走。”
“你不要紧吧。”我担心地问。
“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她点了点面前的这张桌子,“在这里。”
是啊,这个位置对我来说,记忆深刻,对唐心呢?也许更甚,他们第一次相逢,就是在窗外,显然,她想呆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回忆往事。
“那我走了。”
其实,我也需要一个地方用来缅怀。
乘相同的公车,来到今晨离去的那个地方,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坛,昨天,就是在这里,我枕着他的双膝沉沉睡去。
如果早知道他会这样不告而别,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睡着,一定会睁大眼睛,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五十米以外的公车站,正是我们告别的地方,在我的眼前,重复着那个场景,倪天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一次又一次。
待我揉了揉眼睛,要将那个情景看清楚时,眼前的一切,却又消失。
身边,一群小孩跑过,他们头上都戴着镶有白边的红色圣诞帽,脸上漾着欢笑。
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双手蒙住脸,大哭起来。
倪天行,我根本没有那么坚强。
隔天的报纸上,已经有了电台事件的报道,标题是:著名专栏作家惊情平安夜。
“你看过一部电影吗,叫《吸血鬼惊情四百年》”我指着报纸,侧过头对卓可欣笑道,“这个标题,明显就是抄袭,没有一点创意。”
卓可欣望着我,微微一笑,笑容里掩饰不住对我的担心,得知倪天行离去后我与唐心的谈话内容,她似乎比我还要觉得遗憾。
“这位记者称我为‘著名专栏作家’,真是抬举我了。”我接着说。
所幸我并非“著名”,这次事件对我的影响并不大,相关报道,不过在报纸不起眼的地方,出现几次。数日之后,那个晚上在电台发生的事情,已经遥远得如同上个世纪。
唯有倪天行陪我的一整夜,还清晰如昨。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的背影,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在这之前,他对我说:我爱你。
林文夕再拨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计较,我告诉他,我已经原谅林乐。
“为什么要原谅那个恶毒的女人?”卓可欣对我的做法表示不解。
“恨我的人,永远不需得到我的原谅,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的,只不过是林文夕一个人而已,如果说原谅,可以使他心安,那么我愿意。”
“至少,你应该让我告诉他,林乐雇佣私家侦探的事。”
“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卓可欣思量半晌后,点点头,“聪明如他,事后一定猜得到不会有那么巧的读者来信,他相信林乐的说辞,只不过是选择装糊涂而已。”
“难得糊涂,他明白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最有利。”
一直以来,林文夕都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目标明确,善于平衡理理智与情感,对于人与事的取舍,果断利落。这一点,我与倪天行,甚至唐心与卓可欣,都无法像他那般,做到完美。
如果某一天,他断定林乐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他一定会绝决放弃。
甚至比当初放弃我,更要果断。
我不必担心。
日子一天天平淡过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与倪天行重逢前。
无大喜,亦无大悲,仅有的,不过是怀念。
某天下班后,经过书报摊,我发现石开一个人在整理店铺,门框上方贴了一张纸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旺铺转租。
“为什么要报摊转租出去?”我问他。
“我要去杂志社实习,再也没有时间照看,而奶奶最近身体又不好,所以只能这样。”他拿出一月号的《WE》杂志,遗憾地说,“这是我能够为你预留的最后一本。”
我盯着新一期的《WE》,这应该还是倪天行任职美术总监时设计的吧。翻开杂志的目录,的确,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期,应该是这三个字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位置。
“没关系,也许我不再需要了。”失去倪天行的《WE》,对我来说,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不过,你告诉我地址,以后我也许可以免费送这本杂志给你。”也许是看见我的神情有些失落吧,石开展开笑颜对我说。
“为什么?”
“因为明天我会去这个杂志社实习,作为实习美编,应该可以免费得到一、两本当月的杂志吧。”
“你去《WE》杂志当美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大概是我的反应过于激烈,石开愣了半晌,才点点头。
“你怎么会去那里实习?”
“因为去那里,能够从美术总监倪先生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你认识倪天行?”
“本来不认识,因为联系实习单位才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倪先生的力荐,我想我到现在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看石开的神情,他仿佛并不知道倪天行已经离开。
“你是学美术的?”
“对,否则怎么会去当美编?”
“你会电脑作图吗?”我突然想起倪天行送给我的那张画。
“当然会。”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请说。”
“替我在一幅大图上面,添加一对小人。”
“当然可以。”
约定的那天中午,我带着倪天行送我的那幅画与已经被放了气的气球,来到世纪大厦803室。其他的人都去就餐,只余石开一个人在公司里等我。
他的桌子乱成一堆,见我进来,立刻起身将桌上横七竖八的杂志资料摞在一边,腾出空隙来。
“就是这幅。”我将那幅画展开。
“画得真好!”石开赞道,“有那两个小人的原型吗?”
“有。”我从荷包里掏出气球,“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气球吹起来。”
随着空气不断进入,气球渐渐胀起来,那两个由简单线条组成的小人,在气球表面上鲜活。
“小人的原型就在这里,就是这个姿势,加在那幅画上,让他们手拉着手,面朝大海,观潮起潮落。”我望了望气球,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
“还有别的要求吗?”
“这幅画里,女孩穿粉红色连衣裙,那名男子……”我顿了顿道,“穿白色衬衣。”
“好的,你稍等片刻,待我把这幅画分几次扫描到电脑里去。”
石开操作扫描仪时,我才有间隙来打量这间办公室。这里,就是倪天行曾经工作的地方,有无数个白天与黑夜,他在这里进进出出。
“你知道倪天行在哪里办公吗?”我问石开。
“右手边第一个玻璃隔开的办公间,不过他已经离职,新的美术总监还未到任,那里就一直空着。”
我踱步过去,轻轻推开玻璃门,站在门边,向里面凝视良久。物是人非,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巨大的办公桌上,空无一物,其旁的书柜上,也不过凌乱地放着几本杂志。
我来到书柜前,查看唯一带有倪天行气息的几本书,发现其中一本,是《WOMEN》。仅看封面,我就知道,这一期是我发表短篇小说《樱花七日》的那期。
他是因为唐心才将杂志放在这里,还是为了我将这期杂志放在这里?
我翻开杂志,发现刊有我的小说的那两页已经被翻旧。
之前的问题,由这两页纸,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捧着杂志在胸前,回望那把空空的转椅。是不是也有许多个夜晚,在灯下,他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一遍又一遍跟随这篇小说,寻找回忆。
原来,那段思念的日子里,我并不孤单,一直有他相伴。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台灯边摊开放着那本《WOMEN》,“樱花七日”四个字在灯光照射下,显得异常明亮。
良久之后,我给唐心拨去电话。
“现在决定写连载小说,会不会太晚?”我问。
“你真的打算写?”
“对。”
“不晚。”稍作考虑后,唐心对我说,“只不过要推迟到三月下旬或者四月上旬才能开始连载。”
“没关系。”
“那么,你要用心去写,我希望你的小说,能够重现那个让我们倍觉熟悉的倪天行。”
“当然,我会的。”
挂断电话,抽出一叠文心牌稿纸,在第一行,我写下:樱花七日。
我相信,我用文字编织出的思念,终究会寄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没有写收信地址、收信人,可是,某一天,在某个地方,他总会收到。
我深信。
2005年10月26日于曼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