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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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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节我也有点零碎债务,我便一面去催逼会计先生,叫他支一点薪水给我,一面把我的房间重新整理一次,预备过一个寂寞的穷年,我在那时便又深深地眷念着易庭波,我想如果他不去青岛,我便不至于那样的寂寞,即使彼此没有钱去办奢侈的年货,哪怕是一坛白酒,几尾咸鱼,两个人和暑假中一样住在一起,在那清寂的客中的寒夜,共度异乡的年关,拥炉对话,煮酒浇愁,何等有贫穷中的清趣呢!然而事实每每阻隔着理想,我终之也只好在最低限度中独善其身了。 

双影
双影(9)

  九 
  然而在那独善其身的时候,易庭波来信告诉我说他病了。在那信中他为我描写他的病状,由于他的描写,我知道他病得很是厉害,显然和在奉天时的两次生病不同,他从那病的描写一转而说及银宝,再转而说及他的思念银宝,于是通盘一看其意思便仿佛因为思念银宝才害了病,我便又仿佛得到一个结论是他不能看见银宝,或者他的病便不会好了。 

  我看了之后简直在炉子旁边呆坐了半天,我对于他的忧愁比往常看见他生病的时候更厉害了。怎么能够满足他的相思呢?这便是一个无可置答的问题,也是我所以忧愁的道理。而另一问题,便是我应该把这话去告诉银宝吗?然而我觉得不告诉她的事情比告诉她的事情更难,我只得计较几句稍为婉转的话,想晚上到银宝那里去。 

  当我尚未决定而犹还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的时候,邮差忽然又来碰我的大门,从那门缝里塞进来的,又是易庭波的信,是易庭波托我转给银宝的信。我骇异了。为什么他这封信不附在我那封信里呢?为什么隔了几个钟头之后又忽然写起这封信来呢?我仔细一想,我猜测他这或者因为一时不可抑制的感情的激动,觉得单是托我把他的情形去转致银宝还不够,要直接和银宝说说话吧?然而我有点感到他的情形异常了,我的顾虑比先前格外厉害了。 

  我当时想立刻拆开那封信来看一看,但一想到反正要拆便不如到潇湘馆去再拆,我便立刻叫一辆马车到潇湘馆去。 

  那时节已经是十二月十五六了。到各妓院去的人,已经是债主比客人多了。潇湘馆也一样,我走进去时便看出那生意萧条之中另有一种紧张的情形,茶壶们,成排地坐在松木条上,正在热望姑娘和老爷们的赏钱,姑娘们,寂静地各自伏在各自的香房中,烧香点烛在祷告心目中的热客不要临时改变良心,掌班的态度倒是十分安闲,因为他的一切开销分明要出在别人身上,而—些理直气壮的裁缝店,吃食店,绸缎店,香粉店里的收账人,俱各衣衫挺直,在诉说他们的吃亏和冤枉,以及银根上种种的困难了。 

  银宝和华妈正并排坐在床沿上,也正在那种空气的压迫之下蹙起她们的眉尖,但是银宝一看见我时便像得了一点儿安慰,她的眉尖展了开来,而且立起来勉强笑着说: 

  “阿哈,我当是要债的来了呢,原来是你,庭波又有信来了吧。” 

  我知道易庭波那封信中十分之八九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用不着她那时候勉强笑着,等到知道这个消息时,她立刻会忧愁上加上忧愁,然而我怎么能够使她不忧愁呢?除了回答“是的”以外别无方法。 

  “是的。”我说。 

  “那么请你念给我听。”她和前几次一样说,便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从袋里取出那封信,我把它拆开,但是当我还没有开始念,不过单是通篇大略看了一遍时,我的心里便缩紧了,我几乎没有勇气去念它了…… 

  他那信上这样说: 

  宝妹如晤: 

  唉唉!宝妹!你知道我在这里要告诉你的是什么呀!唉,我实在不愿意对你说,但也终究不能不对你说的:我现在已经到了最不幸的时候了,同时也便是你的不幸。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命该如此,如你往时常常说着的一般,我现在正害着重病,这病似乎不能有好的希望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所以一直忍到如今的,实在怕伤了你的心的缘故。唉,我知道你听到这消息一定要伤心得什么似的,但终于瞒不住你的是事实,我能一直忍到临死,一直瞒着你吗?现在只好如实地告诉你,可是,我所希求于你的,也是代你为之祷告的,便是请你不要过分地伤心,因为一切都是命该如此。我这病是前一个礼拜起的,开头是受了一点凉,后来便每天每晚地发烧,以至于到了现在的样子。其实,我这病并非一朝一夕之故,即是在奉天时,你也早知道我时常要生病的,但是这一次的病,不是前几次可比的了!今天医生来,他说:“不要紧,只要等过了年,自然会好起来的。”但是我如何看不出他的面色,而且他这种安慰中显然带着暗示,“过了年,”何必要有这句话呢?自然是不能过年了!唉,唉,还有什么说的呢! 

  其实我是不怕死的,在从前,我一直便对于“生”没有什么留恋,可是现在呀,我一想到你时,我便爱惜我的生命,天哪!我不愿意死,我怎么能够这样死去,我现在看不见你! 

  唉,唉,我是怎样的丢不开你呵!我想:假如我才到这里来时,便或者不会有这个病,假如你现在能够在我的旁边,我这病或者也会好起来,假如我能够到奉天来和你见一见面呀,即便是死,我也甘心了!然而我的天!一切都不如愿,命运阻隔着我们,而且将永远使我们分开了! 

  唉!宝妹!我恐怕不出十天之内便要和你和这世界永远离开了,我盼望你最后一次的来信,我将要抱着你这最后的信等待最后的一个时辰,而且将抱着你这最后的信长眠地下…… 

  然而还有甚于我的痛心的便是请你千万不要伤心,千万不要伤心,为了我,同时也为了你自己,千万不要伤心,我虽死我的灵魂是终朝追随在你的身边的,请了,吾妹,前途珍重! 

  爱你的哥哥庭波在最恶劣的一个日子。 

  这便是他在信中说的话!我把它念出来时,在银宝的心里将起怎样的作用我是预料得到的,但是诚如易庭波自己所说,瞒不了的是事实,我便把它念了,我想我又将看见银宝哭了,而且是十分伤心地哭了。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银宝并没有哭,然而有甚于哭的,我只见她浑身抖索了一阵,面色便死尸般地惨白起来,变得一点表情也没有,几乎像一个白瓷的面孔,也没有特殊的动作,立在那里时,全身像化石般地僵直了。 

  华妈十分吃惊起来了: 

  “怎么说?……”她说,细的眼睛圆睁着,一只粗手便紧紧地一把抓住了床上的帐子。 

  “怎么办呢?又是在青岛!……”我也似乎呆了,朝着她们说。 

  于是只见银宝半晌之后叹出一口气,随即来不及似的扑到床上去,紧紧地抱着被头哭起来。 

  “快别哭,不要紧……”我说,“这是他自己说的话,毛病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坏……” 

  “反正都一样!我们又不能到青岛去!……”银宝用哭声说,眼泪早已在被头上形成一方湿块了。 

  那时候我也似乎只觉得除开让她去哭以外别无良法了。但是当时我心里好像想去做一点事情,想做什么事情?我自己也说不出,不过是一种没有道理的慌急之气涨满我的胸膛,我不忍离开银宝,但似乎急于想离开她,结末我便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竟偷跑似的从她那里出来,离开了潇湘馆。 

  回去之后我便朝那张和易庭波同照的照相望着,我细细地望着他那瘦极了的面孔,入神似地,相面似地去研究他,他真是这么—个不幸到以至于还要短寿的人吗?我不相信。他的疾病重到了那么无可救药的时候了吗?我也不相信。我是知道他的性格的,他的那封信或者由于内心的紧张的缘故?不然是,也是感伤到了极度的缘故?再不然,便是因为过分思念银宝而发出来的叫喊?否则,为什么在我那封信上没有写出那些话来呢?然而这都是不可断定之事,我便打算到青岛去看他,我以为无论他的病到了什么程度,寂寞之于他总不大相宜,那么即使他看不见银宝,有我在那里时或者也会较好一点,至于他的病,我必尽我的能力去看顾他,尽我的希望去希望他好起来。 

  这样决定之后,明天早上我便到会计处去支了些薪水,下午整理了一下行李,到大连去的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半,在这守候火车时刻的时候,我方始重新想到银宝那一方面了,我应该去告诉她说我到青岛去吗?我觉得为难不过,然而惟其十分为难才是十分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实在不能决定,依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看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当那天色已经完全发黑,而我尚未决定依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忽然一种敲击玻璃的声音在我的脑后响起来。我回过头去一看,便看见华妈的面孔贴在敷有薄冰的玻璃窗上,嘴巴张开又阖拢,阖拢又张开,正在说话,我心里突然吃惊了。银宝有了意外吗?便急急去开了门。来到外面雪地里。 

  “有了什么?……华妈。” 

  “老爷,银宝姑娘请你去……”那山羊缩头缩脑躲在墙脚边低低说。 

  “什么事?……” 

  “她有话和你商量,请您快点去……”说着便急急先走了。 

  什么事情呢。我随即重新带上了门,跟在她的后面便走。 

  一切还是照常,我带着忧疑的心情,踏进银宝的房门的时候,看见她那白瓷面孔上的无表情的神色和昨天差不多;然而华妈让我走进去时,便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于是做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气,是在等银宝姑娘说出重要的话来了。 

  银宝也就坐到我的旁边来,她要说什么话呢?——我想。只见她忽然在那无表情的面孔上破出一痕惨笑,似乎是一种闪光射了出来。 

  “不是为别的事情,我决计和华妈同到青岛去找老易了。”她用十分庄重的声音低低说。 

  她这突如其来的主意简直令我震动了一下,这一句话打在我的耳膜上,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真的: 

  “你和华妈一起到青岛去?(我望一望华妈只见华妈朝我点一点头)你怎么能够去呢?”我稍带着几分急的样子说,实实在在我当时真以为她有了些神经病了。 

  “轻点,”她连忙掩住了我口,“正因为你说的我没有法子到青岛去,我才决计要到青岛去的。”仍然用那种声音和神气说。 

  “真的吗?”我再问一遍。 

  “谁骗你,”她微微恼怒起来,“不过要请你陪我们去,盘费一切我都有。” 

  “那倒不必……”不过我说——当时我已不能不信以为真了,然而我仍然不能不疑惑起来,因为这种私奔的事情虽然常常听见,但似乎都没有实在性,况且又是在那个地方,对着她这么一个女子,事情又来得这样重要,那实在性似乎更来得少了。但是不容我不相信的是她那冷然毅然的面孔,那种阴郁的神气,再加上那种惨然的声音,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然而惟其因为是事实,便又有一个困难而且重大的问题在我的脑中盘旋起来,那便是我为着她这私奔的事情,和她此后的前途打算起来了。 

  “依我的意思事情很可以这样办,而并且我正要来对你说我今天要到青岛去看他,你要我同你一路去岂有不答应之理。不过,你这种走法可比不得平常来得那么容易,第一你怎么走出这潇湘馆,即使幸而走了出去,万一被发觉了时,事情岂不更糟糕,并不是我为难,却是替你担忧。其次我还有一句不大好说的话,但在这时候我不能不说的,那就是,请你不要伤心的话,我以为照老易的来信所说,那疾病确是有点凶险,当然我们不能不望他好起来,而他的疾病当然更有好起来的希望,然而,我们万事不能不预先打算一下,假如,或者,设使他有一个不好的时候,你又将怎样办法呢?请你不要疑心我的意思,我和老易的交情你很知道,你和他的交情我更知道,我岂有不希望你们到一处去之理?不过我总觉得你们的事情和平常的事情不同一点,在这情形中要做这种事情更应该谨慎一点,其实我是什么事情都不怕,可是有许多事情确是因为没有仔细的打算后来才后悔的。所以我想还是请你忍耐一下,不必这样急,老易的病我看决无危险,将来的日子长得很,难道你们老是这样离开吗?”我只得这样说,我的意思是非常之矛盾。而心里也是非常之惭愧。但是为着她的前途,我终究不能不这样说。 

  银宝听着我的话半晌不开口,眼睛一直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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