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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微弱的荧光。
一室静谧。
叶川背靠着黑六的胸口,刚刚穿过耳洞的地方被身后人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微微的痒。耳垂部分已经不那么疼了。那个黑钻的耳钉坠在耳垂上有些发沉,铂金底座碰触着肿胀的皮肤,触感无比鲜明。
叶川轻轻叹了口气,“黑哥,你喜欢他吗?”
黑六很轻的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这个耳钉,我可就只有一个。”
叶川转过身搂住了他的脖子,“那就别答应他,别给他希望。”
“好。”黑六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他有点儿摸不准这个孩子的心思了,明明之前还张牙舞爪气得不行,但现在……却好像有些难过了起来。
“有心事?”
叶川沉默。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以前的事了。以前的、前世的,所有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过往,因为电话里压抑的哭声,一些被他刻意沉在心底的东西忽然间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能说说么?”黑六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像耐心的长辈在安慰不肯听话的小孩子似的。
叶川迟疑了,能说是能说,可是他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在前世已经过完了二十多岁,又死而复生?谁会信?
“还是……不想说吗?”
叶川摇摇头。曾经倾尽一生去苦苦追求的东西,在这一世他已经得到了。那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如同狂暴的野兽一般叫嚣不休的不甘与愤懑,此时此刻,都已经平静了下来。李行踪和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好像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被时光治愈,收缩凝结成了灵魂深处的一个疤。揭一下也许会疼,多揭几下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何况他已经有了身边的这个人。他的存在隔绝了被卷入曾经的经历的最后一丝可能。也许在恋情开始的最初,叶川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好让自己从漩涡里爬出来。但是这个男人给予他的温情一旦尝过,他便再也放不开了。
或许感情的萌生以打架这种让人跌破眼镜的方式开始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原本就不可思议。
叶川把脸埋进黑六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
“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黑六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的心事,说了也许你不信。”叶川想了想,觉得他相不相信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没事,你不信就不信吧。但是你既然问了,我就打算告诉你。”
“那就说吧,”黑六抱着他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我先听听你说了什么,然后才能选择信还是不信。”
叶川枕在黑六的胳膊上,微微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一个大我三岁的男人一见钟情……不许笑!”
“好,不笑。”黑六忍着笑说:“你继续说。”
“一见钟情往往没什么好结果。”叶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就卯足了劲儿去追求他。报考了他所在的城市,他所在的专业,制造各种巧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总之费尽了心机。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你很漂亮,性格也不错,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你,我们可以试一试。”
这一次,黑六没有出声,只是无言的把他搂的紧了一些。
“我们很快就同居了,生活在一起。那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他肯花时间陪我,有时也一起在家里吃饭。我还买了菜谱,学着做西餐。有时也交换礼物,只不过送给他的礼物都是我亲手挑选的,而他送给我的礼物都是请助理代买的。虽然有些不够完满,但是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了。”
“后来他开始做生意,和我的……我的一个亲戚。两个人合伙做生意,办厂子。生意越做越大,我也越来越难见到他。他总是在忙公事,和我的亲戚一起。我每次问他,他都觉得很烦,觉得我在吃他搭档的醋。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两个人的互相表白。”
黑六沉默的态度让叶川觉得轻松,这些陈年往事说出来似乎也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艰难,“然后我们就吵翻了。我从家里被赶了出去,他得到了他的心头所爱。那时候的我和叶家人也闹翻了,没有事业、没有房子、没有车,朋友也只有邵凯一个。再后来我就变成了一个颓废的酒鬼,整天醉醺醺的,什么也不想做。”
“一个夏天的深夜,我在酒吧的后巷遇到了两个打劫的人。我那时候又喝醉了,也不知道害怕,就跟他们撕打了起来,他们有刀,我被刺中了两刀,失血过多,就那么死了。”
黑六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就这样。”叶川轻轻叹息。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倾吐之后便如释重负的感觉,当然也没有其他的感觉。平平淡淡的,有点儿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叶川扭了一□体,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翻身的话会压到还肿着的耳朵,于是又不怎么情愿地翻了回来,“反正是一个梦罢了。”
“嗯,睡吧。”黑六亲了亲他的侧脸。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梦……如果它真的只是一个梦的话,也未免太完整了。不像梦,倒像是他自己的一段经历。但是这也不可能,叶川现在还不到十九岁,才刚刚上大一。并且他的第一个男人正是自己,这一点黑六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黑六直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完全说不出来。无论从年龄还是从经历上来推测,这个悲摧的梦中人都不会是叶川自己,但是黑六却觉得没有人会用那样隐忍的语气讲述别人的故事。
叶川缩在他的怀里,气息渐渐平缓下来。
也许他应该让人去查一下叶川的亲戚。黑六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鼻梁,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下面大家的讨论了,不过晋江抽的厉害,一条回复都过去几分钟还缓冲不上去,索性集中在这里跟大家说一说我的看法:
1 小川对待不同案件的态度
叶小川的性格比较敏感,他自己有过感情破裂的经历,所以他会本能地想要回避离婚官司。至于哪种案件更高级,那是肖楠的玩笑话,并不是小川的真实看法。
另外,小川是这个行当里还没入门的人,就好比一个立志要当厨师的人,并且为了这个目标从洗菜工开始辛苦干起。结果有一天忽然有长辈暗示他:以后你就去当面点师傅吧。虽然还是这一行,但是跟自己的目标有偏差,心里难免会有些忐忑。也许转天坐到刘德培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个老老实实的书记员,但是背地里有点儿小嘀咕也是正常的。
2 小川说自己不懂刘德培的话
我觉得这个不懂,应该不是不懂刘德培字面上的那句话。其实大道理谁都懂的,叶川不明白的是这个耐心两个字具体落实到行动上应该是什么样的。
耐心两个字很抽象,对老师来说,也许不急躁,认真回答每一个学生的问题是耐心;对售货员来说,对每一个顾客笑脸相迎是耐心;那么对于他这个准律师,他要怎样做才算耐心?态度要好,语言要有技巧,他要让证人肯说话,还要避免诱供。毕竟诱供是违法的(诱使刑事被告人或证人按侦查、审判人员的主观意图或推断进行供述),但这里面微妙的尺度把握,叶川这个新手是没有什么明确概念的。
3 还有就是小季的问题
黑六对整个帮派来说,不管他做了多少事,都是个空降兵。他可以适当变革,但是要做的太过火的话,帮派里有影响的老人们会干涉他。这些老人都是站在小季一边的。所以黑六要想做事顺利,他不能跟小季彻底翻脸。这是一。
其二,虎爷是黑六的恩人。虎爷托付给他的事,他一定要办好。所以他才会对小季采取一种很纵容的态度。不过黑六不是一个肯让别人左右自己的人,对于小季的态度,他会把握在不会伤害到小川的程度。这一点,大家要对黑六有信心~
当然,小季也不可能是单纯的人。帮派里耳濡目染长大的孩子,纯良得了么?
先说这些,再说的话,后面情节就都剧透光了~~
有什么想法咱们继续讨论吧,我现在想到的就是这些。
先这样,祝大家看文愉快~~
55 大小姐
邵凯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叶川正抱着记录本坐在刘德培的办公室里充当人形录音笔。手机事先已经调成了静音,叶川摸出手机顺手按了关机。坐在旁边的刘德培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对当事人说:“欠条是他亲手写给你的,是这样吗?”
当事人抹着眼泪点头,“他当时说的好好的,说对不起我们娘俩,这笔钱算是赔偿给我们的。还说我一个人照顾孩子不容易,他对不起我……”
刘德培点点头,“除了你和他,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当事人摇摇头,“当时在家,他突然说起要离婚的事儿,我都懵了……”
叶川用最快的速度记录着女人所说的话。他们也就是普通的谈话速度,但是叶川从来就没学过速记一类的技巧,让他拿着笔记本来打字可能还稍微快一些,别人说话他笔录就跟的十分吃力了,大段的谈话甚至来不及过脑子,就机械地往下写。两天下来,叶川也稍微摸到了一点儿窍门,比如这女人抱怨老公没良心、痛骂第三者插足的话就不用记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把记录拿给刘德培和姜澜过目的时候,刘德培指着那一句“那个狐狸精,再让我看见,我非弄死她”哭笑不得的样子。至于姜澜,她的反应就更夸张了,扶着椅子背足足笑了五分钟,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两个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刺激人了。叶川瞪着他们俩,脖子都涨红了,“当时那女的情绪特别激动,话说的特别快,我生怕记漏了,就光顾着埋头记了……”
姜澜揉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凑过来在叶川脸上拧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爱呢。”
当时叶川的脸就红了,心说姐姐你要挖苦人也不用挖苦的这么直白吧……
“对了,有个事儿还要告诉你一声。”刘德培阖上记录本,收进了文件柜里,“昨天我和老徐商量了一下,你这个月起,工资涨到一千二。”
叶川有点儿意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道谢。刘德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手脚挺勤快的,好好干啊。”
叶川连忙点头称是,出了刘德培的办公室才觉出高兴来。摸出手机来打开一看,两个未接电话都是邵凯打来的,还有一条短信:地点定了,东大街稻花村。
邵凯快过生日了,前几天就一直在嘀咕上哪儿庆祝的事儿。叶川连忙打过去,那边一接起来叶川就兴冲冲地说:“哥儿们涨工资了,你上次冲着杂志直流口水的那个啥啥打火机,哥儿们给你买啊。”
电话另一端有人笑了起来,“是叶川吧?邵凯在卫生间里蹲着呢,让我帮他接的。你的话我一定给你带到啊。”
是黑一鹏。叶川听到他的声音就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黑六给他讲过的事儿,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堵得慌。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就算当年黑六出事的时候黑一鹏还小,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真就没想过当年的事儿?真就一点儿没起过疑心?
叶川不信。他很想当面看看这个黑一鹏,想跟他说说话,探探他的口风,旁敲侧击地了解了解这个人到底有多冷酷。
他忽然很盼着邵凯生日的那一天快点儿到来。
也许是肖楠在提到陈媛时那个惊悚的表情给叶川的刺激太过深刻,叶川对这位大小姐的印象一直有那么一点点的刁蛮任性。话说,不刁蛮不任性的女孩子能干得出使唤别人的助理来接送自己这种事儿么?
什么事儿都是这样。叶川对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她再有什么优点被人提及,在叶川这里也会有意无意地被无视掉。所以在叶川的印象中,陈媛始终就是一个不怎么讲理的、被娇惯坏了的富家女子。于是,当他推开海味馆三楼包厢的木门,一眼看到叶时峥身旁那个仪态端庄的年轻姑娘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种违和感。
看她的年龄,二十来岁,跟成熟还沾不上边,但要说青稚也不至于。看相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一笑起来还有一对甜甜蜜蜜的小酒窝,不是国色天香,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清秀小佳人。而且举手投足那个进退有度,肖楠这会儿要是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