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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知道叶川也会哭。
叶川望着指尖上一点晶莹的水光,恍然间明白这东西的存在不是为了祭奠伤痛,而是为了发现美好。
在所有糟糕的经历都已经成为过去之后。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能忍受的伤害与疼痛,已经被地狱的业火用最疼痛的方式炼化成为新生命的养料。
一切已经重新开始。
叶川的眼泪毫无保留地掉了下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疼痛与委屈都随着泪水喷薄而出,内心的感觉却越来越轻松。
重生以来,叶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生活真的从头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川儿正一步一步从往事的阴影里往外爬~~
☆、哥哥
那天喝到最后,叶川还是喝醉了。拽着他的胳膊又哭又笑地说自己不去B市,要考到很远的地方去,要一辈子也不委屈自己……
邵凯不知道他是在发什么酒疯,不过他能看得出来叶川很轻松,是从什么麻烦里彻底脱身的那种轻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说起未来就激动的恨不得上桌子去发表演讲,还把鼻涕眼泪统统抹到了他的T恤上。
邵凯有点儿哭笑不得,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心疼。他猜想自己出去打比赛的那两周之中,叶川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肯说,或许是因为跟叶家有关。叶川一直都是一个挺沉闷的人,跟谁都不怎么说话,学校里还有女生管他叫忧郁王子。但是这个夏天,他却变得有些……神经质。原来的他只是有些内向,现在的他却总是沉着脸,眼神里透着和年龄不符的深沉,竭力隐忍着什么的感觉。
邵凯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心,但是叶川不想说,他也只能不问。
也许哭过一场,一切都会真正好起来吧。
邵凯像个爱操心的老妈子似的,在他开啤酒的间隙里见缝插针地喂他吃了半碗饭。叶川脚边已经摆了一排空酒瓶,基本上喂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都已经分不清了。但是邵凯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川菜馆离邵凯租的房子并不远,但是叶川已经醉的歪七扭八的,邵凯还是叫了出租车。这一带的路况不好,在出租车上颠来颠去的,一下车叶川就吐了。邵凯跑到路口的小卖店买了瓶纯净水让他漱口,又拿剩下的半瓶水给他洗了一把脸,叶川这时候倒是乖了,挂在他身上老老实实的,一步也不肯迈。邵凯无奈,只得把他胳膊架在肩膀上拖着他往回走。
叶川趴在邵凯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的,也分不清到底是念诗还是唱歌。邵凯听来听去,觉得还是唱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叶川天生五音不全,他根本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歌,歌词翻来覆去的也只有那么一句,“今生的我……还在读……呃……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邵凯心里直纳闷:这是什么歌?还前生今世的,这么文艺?
两个人歪歪扭扭的刚走进小区门口,就听叶川口袋里手机嗡嗡响。邵凯本来不想接,但是打电话的人执着得很,嗡嗡的铃声一路响到楼下都没停。邵凯无奈,只得从叶川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这是一个陌生来电,邵凯刚按了接听键,就听对面一个略显低沉的男人声音笑着说:“干什么呢,这半天才接电话?”
邵凯愣了一下,“先生你打错了吧?”
对面也是一愣,“这不是叶川的电话吗?”
“是叶川的。”邵凯费劲地把叶川往肩膀上扛了扛,“不过他现在不能接电话。”
“叶川人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不悦。
不等邵凯说话,就听扒在他肩膀上的叶川哼哼唧唧地又唱了起来,“前世……诀别的一纸书……呃,前世……”
“他这是……”男人的声音十分惊讶,“喝醉了?你是他什么人?”
邵凯身上还挂着一个,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位仁兄。一边拽着叶川,一边气急败坏地反问他,“我这扛着人呢,你还有事没有?没有我挂了。”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奈,“没事,就是想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哪位?”
“我是他哥。”男人答道:“你说姓李他就知道了。”
邵凯挂了电话,心里纳闷叶川什么时候多了个姓李的哥?真要是关系很近的人,叶川为什么会不存他的电话号码?他心里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这边叶川又顺着他的肩膀滑到地上去了,邵凯手忙脚乱地照顾醉猫,电话的事儿立刻被抛到了脑后。一觉起来之后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至于叶川,他很少会注意手机里的电话或短信记录,后来清内存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这个陌生来电,但是这个号码他没什么印象,琢磨着有可能是打错的电话,就顺手删掉了。
新学期开始了,学习的压力骤然增大。即使已有过同样的经历,叶川仍免不了跟着紧张起来。各科老师玩命一样往下发卷子,除了上学放学上下楼梯走走路,叶川觉得生活里再没有别的业余活动了。没完没了地做练习,做卷子,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压根分不出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有时候下了晚自习懒得回家,干脆跑去邵凯家借住,叶宁德也不怎么干涉他。
叶川的成绩一直处于不好不坏的状态,要想在高三一年把分数提上去原本不是容易的事儿,但上一世的叶川为了李行踪这个耀眼的目标玩命般苦熬一年,终于进了B大。这一次,同样的苦熬,却是为了远离B市那个是非之地。
叶川很快就瘦了下来,但是精神却比夏天的时候好了许多。
第一个学期很快结束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叶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在全年级的排名第一次由一百多名上升到了七十名。这虽然不是一个值得夸耀的成绩,但是看到了自己的进步,叶川仍然很高兴。
高三因为情况特殊,学校安排的考试日期要比其他年级推迟一个礼拜,开学日期又提前了几天。寒假本来就短,这么一算,学校也就给这帮考生留出了春节的几天休假。叶川本来也不爱出门,叶家又不需要他帮忙置办年货,除了偶尔跟邵凯一起打打球,剩下的时间叶川都窝在家里复习功课了。
春节这几天叶宁德正好在B市出差,乔敏也跟着去了B市,正好和叶时飞在那边过年。N市的家里就只剩下了叶时峥和叶川两个人。叶时峥是个工作狂,每天都忙到深夜,叶川很少跟他照面。除夕那天中午,叶时峥很难得的给叶川打了个电话,说厂里还有什么纠纷的事儿没弄完,回不了家,让叶川自己解决晚饭。
叶川乖乖答应了,又嘱咐叶时峥按时吃饭。对于除夕夜只有自己一个人过的事儿,叶川心里并不是很在意。他知道叶家的生意是叶宁德一双手拼出来的,白手起家这种事儿从来都不容易。叶时峥要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那才真叫愁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川儿自己过年~
☆、七月
做完几张卷子,叶川溜溜达达走到楼下,从冰柜里拿出保姆放假之前包好的饺子,开始预备自己的年夜饭。
八点刚过,外面已经有人在放鞭炮了。叶川记得保姆走之前也买了鞭炮放在储藏室里,决定吃完饭就去拿出来,免得十二点的时候要放炮却到处找不着。他奶奶活着的时候就总是说,十二点的时候之所以要放鞭炮,是为了去掉一身的晦气。那时候他想不明白晦气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回头想想,好好一个家说散就散了,还真不是一般的晦气。
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不远处的斜坡下面,离他们最近的那户邻居已经在顶楼的露台上挂起了红灯笼。红艳艳的两个大红灯笼,旁边还点缀着一串串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种欢快的喜气。
叶川心里有点儿羡慕。他猜想那户人家现在一定很热闹,家里人都围在餐桌旁边,一边看春晚一边说说笑笑,孩子们拿着糖果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锅开了,叶川把冻得硬邦邦的水饺倒进锅里,用漏勺轻轻拨散。蒸腾的水汽里混合了食物的香味,给冷森森房间增添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一个人吃饭,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麻烦。今天毕竟是大年夜,叶川并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肠胃。冰箱里有保姆处理过的半成品,叶川挑出两样来给自己炒了份热菜,又取了些酱好的猪蹄、牛肉拼了一盘凉菜,这边忙完了那边饺子也该出锅了。叶川把几个盘子都端出来放在了餐台上。桌子太大,这几个碟子碗甚至还不够占满桌子的一角。
叶川夹起一个水饺对自己说:“川儿,过年好啊。”
快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变得密集起来。叶川拿了两挂鞭炮,跑到院子里挂了起来,用烟头点着了之后站在一边看热闹。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让他有种错觉,仿佛有什么陈旧的东西已然碎裂开来,另一些崭新的东西正在虚无之中慢慢成形。
叶川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觉得午夜时分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兴奋的东西。他看见不远处的别墅前面有人在放烟花,金色的小星星喷起半天高,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细细长长的烟花棒,一边在半空中画着亮丽的弧线一边尖声大叫。
叶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喜欢小孩子,喜欢看他们跑来跑去,大声地叫喊,甚至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也不会觉得讨厌。和李行踪同居之后他曾经想过要收养一个孩子,但是没等他落实这件事,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收养孩子的事再也无心顾及。这件事叶川一直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不过,等他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之后,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办成的吧。
叶川忽然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除夕,没有酒吧、没有龙舌兰和万宝路,也并不是那么无法忍受的事。以往的每一个除夕,目送李行踪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他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失落。那个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以忍受,他只能跑去熟悉的酒吧,在那些同样无家可回的客人中间寻找一点儿廉价的温暖。
那时候的他,只想找个人来陪,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也可以和自己作伴。也许那个时候的他太想得到别人的爱,想用别人的爱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以至于满心满眼都装着别人,独独忘记要去爱自己。
也许在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之后,他真的长大了。那些曾经让他竭力想要逃避的东西,比如孤单,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叶川甚至觉得自己更喜欢这种清醒的感觉,站在这里,头顶是冬季里难得晴朗的夜空,空气里呛人的鞭炮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开,有点儿刺鼻,却让人觉得温暖。
叶川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密集如爆豆般的鞭炮声渐渐变稀疏才裹紧了夹克跑回了屋里。他的手机还扔在餐桌上,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叶川扫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地删掉了。
自从暑假的时候跟叶时飞来过一次叶家,李行踪就开始变得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每次叶时飞跟家里打电话,他都会兴冲冲地凑过来说几句话。乔敏很喜欢他,有时候会跟他多聊几句。但是叶川听到他的声誉一般会直接挂掉。偶尔他也会单独给他打个电话,一开始叶川还客客气气地敷衍几句,后来干脆不接。反正他的手机总是扔在家里,他无论打多少电话也骚扰不到他。
叶川已经不愿去琢磨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了。他只知道李行踪还跟叶时飞在一起,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也就是说,在这两个人之间,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他早已吃够了苦头,没兴趣再拿自己的另外一个八年去蹚浑水。
删掉了未接来电记录,叶川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手机。
叶川有生以来最短的一个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天气慢慢转暖,身上的棉服变成了风衣,再变成短袖的T恤,校门口也竖起了巨大的倒计时历牌。
叶川和身边的每一个考生一样,被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试压的透不过气来。每天的睡觉时间还不满五个小时。叶川不想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跟家里提出住校,但是被叶宁德否决了。他觉得高三学生本来就很辛苦了,再住校吃食堂,身体怎么受得了。他安排陈助理每天接送他上下学,又叮嘱保姆每天换着花样给叶川补充营养。乔敏受了叶宁德的影响,也跟着紧张起来。跟闺蜜们打牌的时候听说考生要补脑,还找医院的熟人开了一堆安神补脑的营养品回来,每天看着他吃。即便如此,到了高考前夕,叶川的体重还是下滑到了一百三十斤,顶着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腰身瘦的一把都能抓过来。
从考场出来,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