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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砸烂了。当他告诉坏皇后世界上最美的人是白雪公主以后,他就被砸烂了。 ”镜子哽咽地说: “砸烂吶!对一个镜子来说,没有比被砸烂更惨的事了。 ”
“有那么糟吗? ”我不解地问。
“噢!你根本不了解我们镜子! ”他越来越伤心, “被砸烂表示从此无家可归了,你不知道该往哪去,只能在空气中飘啊飘,直到全部变成空气为止。 ”
“真是太不幸了。 ”我试着安慰他, “不过那只是特例啊! ”
“谁说的! ”我的镜子伤心地大吼, “你们人类最差劲了! ”
“至少我认识的人没有人会故意砸镜子啊。 ”我说。
“那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每天都有镜子毁在你们人类的手里! ”他愤怒地埋怨道: “照镜子发现自己发胖了就把镜子砸了、发现自己脸上青春痘太多就把镜子砸了、发现自己头秃了就把镜子砸了……我们的使命就是变出你们原本的样子啊!但是你们一点都不珍惜! ”
我在旁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没想到镜子生起气这么恐怖。
“最过分的是,竟然有人在半夜十二点在镜子前面削苹果,说什么可以看到未来的另一半!当然不可能照得出来啊!结果很多镜子就因为这样被……砸烂…… ”他的声音越来越细,然后,我听到了啜泣的声音。我的镜子实在是个感情丰富的家伙。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砸烂,我还会每天把你擦得亮晶晶的。 ”我向他保证。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他用手抹了抹脸,像是在擦眼泪似的。 “这才不枉费我破坏规定从镜子里跑出来帮你。 ”
“你要帮我?帮我什么? ”
“帮你谈恋爱啊!你不是每天都对着我抱怨吗?我觉得你太可怜了,不帮不行。 ”没想到我竟然是个连镜子都看不下去的失败者,唉!
“你帮不了我的。我这种毛病没药医了。 ”我无奈地说。
“放心吧,我问过我住书店的朋友,他很博学多闻的,我们已经想出好方法了。 ”
“你书店的朋友?他也是一面镜子? ”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一本书? ”
“但你怎么会认识书店的镜子? ”
“你忘啦?你当初是在哪里买到我的?就是书店啊! ”
“那你怎么去找他?我又没带你去书店? ”
“从镜子里啊!你睡着的时候,我就从镜子里的信道去找他。 ”镜子里的信道?
“这么说来,只要有镜子的地方你都能去? ”
“你总不能要我们老呆在同一个地方吧!那多无聊! ”
“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替我担心啦! ”
“你自己的问题?哈!那你当初何必每天对着我们镜子自言自语? ”
“我…… ”我无言以对。
“你放心吧!我们镜子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
“等一下,你刚刚说‘我们’镜子?你跟多少镜子讲过? ”我发觉他话中的不对劲。
“嗯,这个,也没有很多啦,不过大家都觉得你实在太有趣了,噢不,是太可怜了!在我们镜子的历史上,像你这样每天跟镜子说话的人真的没几个呢! ”
天哪,我说的那些话竟然变成镜子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实在是太丢脸了,叫我以后怎么还有脸照镜子嘛!我的镜子真是个大嘴巴!广播电台!干吗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啊!我怨恨地瞪着他,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别生气嘛!告诉大家有什么不好,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 ‘团结力量大’!这是我书店的朋友告诉我的。 ”
“不要再跟我提别的镜子! ”我大叫。
“好好好,那我直接说好了。我们,噢不,是‘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
“什么办法? ”我没好气地说。
“叫做‘系统减敏法’。 ”系统减敏法?那是什么玩意儿?
“比如说,不是有很多人怕蟑螂吗?那他们该怎么办? ”我的镜子问我。
“不怎么办啊。怕就是怕,不然呢? ”
“那你就错了,事实上,已经有专家研究出怎么让他们从此不怕蟑螂。 ”
“就是你说的‘系统减敏法’?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怕蟑螂。 ”
“你不是看到那个男生就会很想逃走吗?所以,他算是你的‘蟑螂’吧! ”
“我的蟑螂?你在说什么啊? ”
“只是怕的东西不一样而已啊,一样都是看了就想跑。 ”这么说来似乎有点道理。
“对付这种病呢,得慢慢让你去接受这个东西,你就再也不会觉得可怕了。 ”他说明, “以蟑螂的例子来说,先给你看蟑螂的照片,一开始是很小张的,再慢慢地看大张的。等到你可以接受蟑螂的照片以后,再慢慢进展到玩具蟑螂,关在笼子里的蟑螂等等。同时,他们会告诉你蟑螂其实是很可爱的,比如说,飞起来的时候多轻巧啊! ”我想到那一幕就觉得恶心。蟑螂飞起来的时候超恐怖的。
“蟑螂具有冒险犯难的精神,再怎么恶劣脏乱的环境都能活得怡然自得。 ”镜子继续赞美着蟑螂,是啊!下水道、垃圾堆、厕所……我越想越恶心。 “总之,治疗到最后,你就会一点也不怕蟑螂,甚至会觉得它们非常可爱! ”他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我并不是讨厌那个男生啊!我是很喜欢他耶! ”
“我是要帮你慢慢习惯他。我变成他的样子,你可以慢慢练习怎么跟他相处、讲话。 ”
“噢!我懂了!训练结束之后,我就不会一看到他就紧张地跑掉了! ”我恍然大悟。
我的镜子称许地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练习吧!准备好了吗?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才一眨眼,我的镜子已经变成他的样子。他是镜子他是镜子他是镜子……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可是我根本办不到,我还是连看都不好意思看。
“好吧!看来这样对你来说还是太刺激了,那我变小一点好了。 ”他一瞬间缩小,只到我的膝盖。 “这样可以了吧? ”
我蹲下来,面对小小的 “他 ”,还是不自主地别过头去。
“拜托,这么小还不行?真是的,那这样可以了吧? ”
我担心慢慢把头转回来,发现他不见了?
“在下面啦!笨蛋! ”他又缩到只剩十五厘米高。我满意地点点头,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理化课。
理化老师是我们班最怕的老师,虽然她是超级名师,但大家对此却没什么感觉。因为上她的课,我们感觉最强烈的是 “怕 ”。她不过一百五十几厘米,三十多岁,留着妈妈式的短发,但是她周围总是散发着一股杀气。当她走在走廊上,周围十米内没有任何学生敢走近。就像防空演习一样,所有的人一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拔腿就跑。
不过,如果你一看到她就跑掉而被发现的话,那你就完蛋了。听说有个同学就因此在上课时被骂得狗血淋头,老师还拒绝去他们班上课。
“你们不是很讨厌我吗?那我干脆别去了。 ”
那个倒霉的班长和学艺股长,到办公室求了她好几次,一星期后她才答应来上课。
种种关于她的传言,让我们上起课来无不战战兢兢。
一。上课睡觉,会被她丢粉笔、板擦、课本,甚至教鞭。
二。上课不专心,会被她赶出教室。
三。她问的问题回答不出来,以后你绝对每一节都会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四。上课不得搧风,因为她说会影响其他同学。
五。桌上不得摆除了课本和铅笔盒以外的东西,否则会被她扔到楼下去。
所以每次上理化课前,全班就进入完全的备战状态。身为学艺股长的我,要先把红白黄粉笔各三支排列整齐,板擦三个打得干干净净。接着叮咛所有同学把桌子收干净,并且把桌子排得整整齐齐。每个同学都乖乖地坐得笔直,甚至连书包都统一挂在桌子的右边以求整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绿油精的味道,这是为了预防睡着的必要准备。
当当当当~上课钟声响了。一如往常的,理化老师在钟声敲到最后一响时准时踏进教室。剎那间,整个教室笼罩在让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气氛中。老师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笑容,面无表情地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笔记。整个教室寂静无声,甚至连按自动笔的声音都变得非常突兀。我一面抄着笔记,一面小心翼翼,轻轻地打开铅笔盒拿尺。然而当铅笔盒打开的那一剎那,我吓了一大跳!我的镜子变成小型的他,坐在铅笔盒里笑着对我招手。
“啊! ”我才叫出声来就后悔了,虽然我已经叫得非常小声,不过全班都听见了。大家回过头来,用既惊讶又同情的表情看着我。同一时间,一支白色粉笔如炮弹般朝我飞来, “喀 ”的一声击中我的课本。
“苏蓁蓁,你叫什么? ”老师冰冷的声音、冰冷的表情,让我全身血液都结冻了。我会死,而且绝对死得很难看。我认命地站起来,准备受死。
“我问你刚刚叫什么?说啊。 ”老师拔高了嗓门,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老师。 ”班长 “喀 ”的拉开椅子,朝老师走了过去,在老师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全班都吓呆了。他竟敢在这种时候像自杀飞机般冲进暴风圈!
“你们先自习。 ”理化老师听完班长的话,撂下这么一句,就大步走出教室。没两分钟她就回来了,我还站在位置上不敢坐下。
“你坐下。 ”她比了个手势,然后拿起粉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在黑板上写着重点。
这真是奇迹!我竟然奇迹似的生还了!我感激地看了班长一眼,他竟然也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
下课后,大家闹哄哄地围到班长旁边。 “刚刚你到底跟老师说了什么?我本来还以为苏蓁蓁会被杀掉呢! ”
“苏蓁蓁,你也真猛,上‘人魔’的课敢尖叫!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我也很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竟然可以让我平安生还?
“我只是跟老师说,老师拉链没拉。她进教室时我就发现了,不过我不敢讲。 ”他转过头对我说: “你应该也是看到了,才会不小心叫出来吧? ”
“是……啊! ”我僵硬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大家总算恍然大悟。
“呃,谢谢你。 ”我说了!我说出来了!我终于主动跟他讲话了!
“没什么啦! ”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突然感谢起理化老师,要不是她,我也许无法跨出这关键性的一步。人魔老师,噢不,是理化老师,谢谢你。
还有几分钟才上课,我趁着间隙带着铅笔盒溜出教室。我悄悄躲到校门旁的花圃后面,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我的铅笔盒。
“嗨! ”我的镜子伸了个懒腰,满脸笑容地跟我打招呼。
“嗨你个大头啦!你刚刚差点害死我! ”
“少来了,你刚刚不是跟他讲话了吗!我在铅笔盒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
“苏蓁蓁?你在这边干吗? ”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班长吧!
糟糕!我下意识啪的一声关上铅笔盒,用快得几乎扭到脖子的速度回过头去。
“你怎么会跑到这边?这边有什么东西好看吗? ”他好奇地问。
“嗯……欸……呃……这个,其实呢,我刚刚是在看这个……呃,嗯…… ”我拼命想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可是环顾四周,除了树丛跟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你说你是在看? ”他满脸疑惑地盯着我看。
“我其实是在看……嗯,这个水沟盖!我在看水沟盖! ”
“水沟盖?你看水沟盖干吗? ”
“我从小就对水沟盖很有兴趣,它们的形状啦、材质啦都不太一样的。 ”古人真是教训的是,当你说了一个谎,接下来就得一直说新的谎来圆谎。我竟然连 “我从小就很喜欢水沟盖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你的兴趣还真特别。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会吗?呵,哈哈,我觉得还好。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上课钟声在这时响起,我像是得救似的赶紧往教室的方向跑。我拼命往前跑,想把他甩得远远的。
“苏蓁蓁! ”他一下就追了上来,和我并肩跑着。
“我刚刚找你是因为有话想跟你说。 ”我差点没跌倒,有话想跟我说? “不过算了,下次吧。 ”他头也不回地先我一步冲进教室。
接下来一整天,我整个人呈现恍惚的状态。老师上课的声音我完全听不进去,我边咬着笔边拼命想他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会是什么事?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