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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秦钺的怒气并不是冲着眼前那个作死的货去的。他走到上前,单手放到门上,轻声对着屋里说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欺负人,怎么还不听,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拿去融掉?”
语调和善,但是内容却明显起了震慑作用。屋中安静了下来,两扇门也无声地打开了,秦钺回头说对着还坐在地上的云梓辰说到:“起来吧,没事了。”
屋内方三丈,里面摆了一排排的木架子,同样是杉木,云梓辰发现大部分的架子已经空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架子上放着东西。有一些是样式普通的刀剑或枪戟,还有一些做工精美,镶嵌着名贵的玉石金银,还有些兵器样子古怪,难叫名称。但更多的是用各种木盒子装起来的兵刃,秦钺示意他可以随意打开来看。
云梓辰随手打开旁边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张黑铁的十字弩。“我听说一些珍品是要洗过手用麻布垫着才能看的呀,而且看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因为口沫喷到上面会让刀刃生锈的,你让我这么随便的来真的可以吗?”
秦钺满不在乎的说:“真的会生锈的东西,我也不会放到这间屋子里来了。”听不出他是过于狂妄,还是真的如此。屋子里放着的兵器,仅用眼看便知,随便一把都是上乘的利器,但好则好已,却都是没有名气的刀剑。秦钺他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拿起一只槐木的匣子,掂了掂侧过耳朵去听声音,又打开看看,接着递给云梓辰,说到:“赔给你的。”
匣子做工极为粗糙,边沿上有许多磕碰过的痕迹,木茬儿很扎手。上面落了一层薄灰,这还是山里干净,若是放在喧嚣的长安城里,上面的灰尘一定还要厚得多。盒盖上没有花纹,只有右下角上潦草地刻了一行小字,云梓辰用手拂开落尘,上写“刀紃杌赠钺公子”。启匣而观,也是一柄长刀,和自己“消失了的”那把尺寸和宽厚相差无几,刀柄古朴无华,裹了黑蛟皮制的护手,还崭新着,刀柄很长,是既可使单手又能双手持握的那种。刀刃上是锻造时的留下的天然而成的花纹,形如熊熊烈火的焰尖,边缘是层层叠叠的纹理,颇为美丽,云梓辰知道,这种纹理不经过数十次的折返锻打是很难形成的。
“我不能要,秦兄。”云梓辰小心把刀从匣子里拿出来,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蛟皮护手看起来粗糙,但是握起来却不觉得硌手,“不需要你赔,是我的过错,没有听你的话。”
“我只是想把它送给你,你把手放在上面试试。”秦钺的指尖擦过刀背,发出沉重的嗡鸣声,如同风吹动松林时松叶在摩擦。云梓辰照做,令他惊讶的是,与一般的钢铁不同,这刀摸起来竟然温热的,从刀的根部向刀尖抚过去,至顶端时甚至都有些烫手。
“这是一个铸剑师的封山之作,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不过茎尻上应该有。当时他把刀取名叫‘紃杌’,作为我料理他后事的谢礼。不过我一直没有用过它,现在觉得你比我适合它。最近我送了很多兵器出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空了的架子,云梓辰也跟着看过去,“这几天它们太吵了。”
“吵?这些东西怎么会吵呢?”云梓辰想笑,但又想到刚刚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动静,又觉得他并非是胡说八道。
“虽然铸剑师我大多忘记了,但这里的每一把兵器我都记得来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够听到,最近它们一直说着要出去,这并不是件好事。”秦钺把匣子合上,夹在腋下走出去,又把头探回来说:“前面那座楼,二楼全是客房,你一会儿随便挑一间住就可以。”
云梓辰又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很久,他把刀柄拆下来,看到了刻在茎尻上的铭文,不是真名,而是一个号——“寻雾老人”,自己居然听说个这个名字,因为他实在是位极为有名铸剑者。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岁,归在他锤下的兵器最早可追溯到三百年前,也正因为如此,许多人只是当寻雾老人是个传说。而刚刚就在这间屋子里,秦钺摸着刀背说道,铸造这把刀的人已经死了,还是他亲自处理的后事。
对于这把“紃杌”的铸造者来说,秦钺大概是个极为重要的人;但是对于秦钺来讲,那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一个封进了小小剑匣的记号,其意义根本远不如这把刀本身的价值,而随着记忆的流逝,这个记号也会消失掉,毫无痕迹,直到有一天这个叫秦钺的黑衣少年也已经无法成为这名铸剑师曾存于世间的证据。浮屠过眼,须臾之间,繁华过尽云烟。
默默地归刀入鞘,他也不能和这一屋子刀剑说话,于是转身走出房子,身后对开的云杉木门自己缓缓关上了,门口放着一盏点燃了的纸灯笼。云梓辰提起来灯笼来,看向秦钺师兄弟住的屋子已经是漆黑一片。“他们就不点个灯吗?还是这么早就已经睡了?”云梓辰打量着前面那栋堪称恢宏的三层楼宇,院中那种冰蓝色的花还开着,显得原本华丽的屋子就像冥殿一般。
远远的望见墙上写了一些字,看上去像是两阕钗头凤,不由得觉得好笑,难道这俩人还在学陆游和唐婉在墙上题字来互诉衷肠不成?云梓辰趟过过膝深的花草走到墙根处,然而等到他看清墙上的字时,顿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上面用浓墨写着:倩女傲,张生邀,磷光艳骨浅吟娇。红袖舞,枯手招,痴鬼狞笑,疯草行妖,逃,逃,逃。
九千魈,驻冥桥。绯樱赤雪落红桃。月西移,琴音渺。空园雾绕,花枝独摇。晓,晓,晓。
云梓辰深吸一口寒气,觉得牙根疼的很。好像自己站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片乱葬岗,想到白天时秦钺随便说的“山神”、“花妖”之类的鬼话,眼前幽蓝色枯手形状的花在他眼里变成了燃着鬼火的死人手爪,看不见的土地里仿佛有无数僵尸鬼怪不適腐朽阴暗的坟冢,纷纷从地下挣扎而出,迫不及待的要劫夺生人的魂灵和脑髓。这时夜风习习而过,吹进云梓辰的衣领,吹过花草丛簌簌作响,吹入山林中传来夜枭的凄厉号叫,吹动他手上的灯笼火苗扑朔不定,吹开未关紧的门窗“吱呀”摇曳。
“妈的……就感觉这里阴气重,早知道这样,我就算滚着下山也不会住这里了。”云梓辰低声咒骂着,拽紧衣领,小步小步地蹭进了屋子里,立即点亮屋里所有的油灯和蜡烛,一夜未眠,在第二天天刚刚亮起就匆匆下山了。
秦钺在门口的断墙后面歪着头目送他远去,伤心地想,他为什么大早上的不告别就走掉了。
第二十一章 少年意气
这日,天光初亮,泠皓就再也无法入睡了。屋外传来的阵阵喧闹声实在是聒噪的很。今日是六月初五,武举的第一天,估计有不少人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兴奋紧张到彻夜难眠。
长安城在半个月前就设了宵禁。毕竟全国打架最厉害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到了长安,万一大晚上的一起喝点小酒儿,听段小曲儿,再为了个小妞儿吵起来,去城外干上一架也是难免的事。设了宵禁,让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在屋子里打自己的,至少不会影响到其他的人。
泠皓穿戴好走出屋子,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人,都是这次住在他家的武生。夜雨初歇,蝉鸣渐起,清爽的早晨让人无比畅快。他们都在活动身体,压腿伸筋,光着膀子的显摆肌肉。不一会儿,泠家的院子里就蒸腾了一片水气,清风徐来,裹着荷花的清香吹跑了汗臭味儿。泠皓所过之处,不少人都抬起头来看他,“泠将军”、“都尉将军”地问好,不由得心中暗爽。他其实很想告诉他们的,今天并不会让他们比试武艺,现在这样活动筋骨没什么用的。可惜自己就是考官之一,不能泄题;而且,他也很想看看那群人知道题目之后呆若木鸡的样子。
走到门口时,李垣祠已经等在那里了。可能是觉得头发盘起来不太习惯,所以一直在摸头动脖子,还有不少碎头发掉下来,不知是没有梳好,还是过来的时候散下来的。两人都穿的是武将朝服,袖口扎紧,外面是收腰坎袖,披着皮质软甲。站在二楼吹风的云梓辰眼前一亮:李垣祠果然是个适合武装的人,浓眉虎目,举手投足间十分沉稳刚健,带着男人味十足的霸气;而泠皓在李垣祠身边略显瘦小,但戎装却让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柔弱,而是英姿飒爽。转身回屋去拿了纸笔,刷刷几下,门口两人的音容笑貌便跃然纸上。
“垣祠,你说嫄公主真的会是主考官吗?”
“当然,都已经是白纸黑字的写着了,还能有假吗?”李垣祠看着泠皓郁闷地微皱眉头。确实,前来考试的都是一群老爷们儿,却让一位还没嫁人的公主去做主考,让谁想都是件荒唐的事。尽管嫄公主在兵法上造诣并不比他们这群男人差,两年多前,据说就是嫄公主在京城之内算到了千里之外突厥大将奇莱会率联军围困嘉峪关的险情,才有的之后秦钺受命策马三天赶到张掖城下,在最后关头一剑杀死奇莱,救下了李垣祠一事。
今年是首次把兵法加进了考试内容,因为之前根本不需要去考虑这些。在前几任皇帝时期,每次参加武举的人数可达五六百人,将帅名门之后更是不计其数,而今年只有一百不到了,这还算比三年前那次有所增加。鸿审帝即位以来,连年征战,士兵和将领的折损率都十分的高,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因此报考武举的人已经在逐渐的减少;同时,世家子弟也在减少,这样一来,将领中读过书和兵法的人比例更少了——恶性循环一样的,这也就加剧了士卒的伤亡。如今,不算上戍边和外派的武将,在朝上有一定军衔有能力带兵的将领甚至已不足十人,不得不说这是件尴尬而惨痛的事情。
本次的武举时间也延长至三天,正是因为加了兵法这一项,地点设在长安城一角的关帝庙那里,取义“忠勇”。云梓辰到达那里时,已是人声鼎沸,不时有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让刚到的人去给关公上香磕头,然后去勾下自己的名字。
外面临时搭了长篷,供他们休息和等待之用。后面的屋子被隔成四个小间,门口有人把守,看来是要把考生分成四组来分别考试的。他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秦钺和离雪燃师兄弟二人,秦钺早早被叫了进去,他和离雪燃倒是谈得很欢,可惜不一会儿,离雪燃也被叫了进去,云梓辰一个人在外面等得好不凄凉。
外面的人已是所剩无几,等到左手边第二间屋子门口的小太监喊出“云梓辰”三个字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扑过去抱上狠亲两口了,天哪,感觉那个小太监简直太可爱了。
快步走过去推开门,里面不大,靠墙放一张长条案几,一端放有文房四宝,另一端有十几卷卷轴,随意摊开堆放着,边上是一名持着长戟的仪仗兵,恭敬而立。正对门口,案几后面是一把太师椅,上面端坐了一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宫装少女,面前一卷卷轴摊开,手中持笔在写些什么,看到有人进来,抬起头笑了一下。
云梓辰眼中划过了惊艳,怔怔地看向对面的人,头脑中像是看到澹澹沧海,水天相接处波浪翻滚,海涌滔天;倏尔一切又都宁静下来,自己置身于皑皑雪漠,触目皆白中只余这一身盛装、美目轻笑的女郎。
少女轻咳了几声,云梓辰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在下冒犯……”少女看起来很开心的表示谅解,又问了云梓辰一些关于名姓、籍贯的问题,云梓辰一一回答。少女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朗声问道:“假有一王,胡敌日犯其土地,欲讨之。征兵百万为二十队,日发一队。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蔽天,浩荡二十日始成,以示其武功,慑胡敌之士气。如此,可否?”
答:“不可。夫用战贵胜,久,则钝兵……挫锐,则国用不足,以致屈力殚货。且胡人,善驰,行军慢如此,必得其途而路袭之;嗯……此时士已怠其远役久矣。疲军难匹敌之快骑,故必败。”
少女又问道:“假今日攻敌营,未得,围之。命不得擅入,夜枕戈而眠,数日,欲纵敌轻而一举破之。然,一卒夜袭之,杀其副将,得头而营,若为主帅,且将如何?”
答:“杀,以其乱法,悬头与众人警之。待归,礼其亲老,慰其勇。”
少女微微点头,拿起一只朱笔,在卷轴上写下几句话,放到一边,又抓起另一只卷轴打开。这时旁边的士兵打开后门,示意云梓辰可以出去了。云梓辰一步三回头,恋恋不